第1章 第 1 章

“爷 ,爷…爷爷…”

小女孩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爷爷。

所以说造化闹人呢。

年过半百的男人皱着眉头抽着水烟,不时吐出两团烟雾又咯出两泡浓痰。

二儿子和儿媳妇是媒人牵线,才两年就有了一个女儿。

农村人不讲究那些情情爱爱,只在乎一个过日子,谁知道两人能不能合得来呢?也没人告诉他们社会进步了,可以先谈谈恋爱。

“爸,您看,大孙女第一个叫的人是您呢。”

襁褓里的女孩咿咿呀呀笑着,从进门开始就不时冒出一句爷爷,小手胡乱抓着,又伸进嘴里嗦两口。

年轻女人约莫二十来岁,她头上包着一块红绿相间的头巾,脸色稍显苍白,额头上贴着几缕汗湿的发丝。她是袁家老二娶进门的新妇,叫顾香芳。

顾香芳双手摇着怀里的女儿,提着嘴角讨好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男人往地上顿了顿烟筒,嗓子里不高不兴的咕噜一声,顾香芳没听清,只当对方是应了。

这个地方重男轻女得严重,公公不喜欢女子家是这个家里都知道的事情。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公婆应该拿出一个红包,不管是给怀胎十月后剩下的孙女,亦或者是开枝散叶的儿媳,但是两个中年人一声不吭,顾香芳大概懂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得到红封,也没得到几句关心的话。顾香芳脸皮有点泛红,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站直身子又笑了笑:“那我先带晚晚回去了,爸妈,你们有事叫我。”

婆婆手里搓着捆菜用的麻绳,公公低着头吸着水烟,两人各干各的事,没人搭理她。

顾香芳和老公新婚后就分了家,老公兄弟三个还有四个姐妹。

公公重男轻女严重,在小姑子出生的时候还把她丢在离家不远处的荒地里,还是婆婆拖着月子中孱弱的身子去把她抱了回来。

顾香芳生的这个女儿,取名叫袁向晚,由于孩子晚上不闹人,有了个小名叫小乖,但也没人叫就是了。也就顾香芳偶尔会喊一声。

虽然日子苦了点,但还算是有盼头。

袁向晚两岁的这年顾香芳又生了个女儿,取名叫袁向余。

连着两胎都是女儿,差点没让人戳断脊梁骨。

袁大洪整天唉声叹气,骨子里遗传的重男轻女思想让他连自己的骨肉都没抱过几次。他对自己妻子的肚子有点失望,没文化的人不知道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的基因。

“再生吧,我不信我生不出来儿子。”顾香芳手里拿了根针纳着鞋底,一会把针放在头上摩擦两下,她看着对面愁眉不展的男人开口。

男人叹了口气埋怨:“生几十个都生不出来个儿子,你那肚皮到底是一点也不争气。”

“你说什么呢你?这能怪我一个人?”顾香芳鼓着眼睛:“我看你跟你爹一个德行,我要一直生女儿你是不是像他丢你小妹一样把自己女儿也抱去丢了。”

袁大洪高声反驳:“还不至于给不起几个丫头片子饭吃。”

旁边木床上的袁向晚傻乎乎的笑着,一会又去摸妹妹的脸。她今年才三岁,正是调皮的年纪,成天逗猫遛狗。

袁向晚四岁多这年顾香芳又怀孕了。

袁向晚虽然是个小女孩,但她年纪小,还没有羞耻心,妈妈给她穿着开裆裤,她成天带着妹妹在家门口的泥地上捉蚂蚁。

中午袁向晚有些饿了,但妹妹正玩得起兴,妈妈交代让她好好看着妹妹,她不敢跑进屋去。

一会后挺着大肚子的顾香芳走出房门来,扯着嗓子叫姐妹俩吃饭。

袁向晚咕噜噜爬起身来就冲过去,到顾香芳面前后她刹住车抬头告状:“妈妈,妹妹又变成花猫了。”

顾香芳笑了笑,一手牵着大女儿,一手撑在自己后腰,随着大女儿的扯拉艰难的走过去看二女儿。

站定后顾香芳看着鼻涕糊在脸庞的二女儿,“多多,是不是又吃泥巴了?”

袁向余性格和大女儿相反,整天闷闷的也不怎么出声,在她降临人间那天,医院的接生护士打了她屁股几下也没得到哭声。几人急得唧唧歪歪。

“哎呦,怕是个哑巴嘞。”

“…”

袁向晚放开妈妈的手,跪在地上把妹妹粗鲁的抱起来,拍了拍妹妹裤子上的泥巴,忽略她脏兮兮的开裆裤看起来显得像个小大人。

“妹妹,妈妈和你说话。”

袁向余慢半拍的看了一眼姐姐,又把沾满泥土的手指含进嘴里去,看着妈妈木木的点了点头,“脏。”说完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小手拍了拍。

桌子上只有两个菜,一个豆角和瓜煮成的汤,一个吃了不知道几顿的肉。

袁向晚三下五除二扒拉完碗里的饭就从凳子上缩下去,站定后她捂着大腿跳着:“妈妈,嘘嘘。”

顾香芳无奈的摇了摇头,给身旁的二女儿擦了擦嘴边的饭粒,起身牵着袁向晚朝着茅厕走。

袁向晚很害怕这个厕所,臭就算了,每次站在两块石板上往下看她都会打个哆嗦。那个缝太宽,让她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哼哼唧唧撒完尿,袁向晚牵着妈妈的手回去家里爬上床呼呼大睡。

晚上袁大洪做工回来,他把系在脖子上的草帽绳解下来,在门边的脸盆里面洗了把脸,他五官硬朗,弥补了皮肤黝黑的短处。

“这土房子真不好住,我看其他家都是砖房了,我这几天考虑了下,那边公路旁边不是有两块地是我们的,过几天我找几个人,在那边重新修房子吧。”

顾香芳对这些事情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袁大洪也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八月正是干旱的时候,老三出生那天是个难得的下雨天,生出来还是个带把的。

两口子哭得稀里哗啦,只觉得有后了。

“袁来,你不要再哭啦。”

袁向晚又大了一些,小姑娘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额前的头发被使劲扯在脑后,连眼角都有些吊起来。

床上的弟弟又哭又闹,她有经验,不是饿了就是尿了。

她爬到床上去把袁来的尿布扯开,里面黄呼呼的一团,显然是拉稀了。

袁向晚撅着嘴堵住鼻子,嫌恶心又想哭。

妈妈把二妹带去新房子那里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妈妈交代她看好弟弟。

她拿了一块把布把弟弟放在上面,又把脏掉的尿布扯下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兜满屎的尿裤,丢在专门洗尿布的盆里之后她才返回去给袁来换新的。

袁向晚读二年级那年父母决定外出打工,把他们三姐弟交给了奶奶照管,答应一年给老人家两千块钱。

以前虽然要看弟弟妹妹,偶尔还要帮妈妈洗碗,但袁向晚没想到自己能过得这么难。

她每天放学回家就要背上专属的小背篓去打猪草,奶奶家旁边的邻居也有和她同龄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常拉帮结派欺负她。

她最开心的就是去外婆家的时候。

外婆很喜欢袁向晚,身体好的时候会在赶集天跟着外公一起去卖干货,然后去奶奶家把她接走,在外婆家的日子是袁向晚最快乐的时候。

这天外婆又来了,她年纪还不大,也就四十多岁,但是常弯着腰做农活,使得她的背脊已经直不起来。

外婆手里提着一袋橘子和两把面条,把东西递给奶奶后唤袁向晚:“囡囡,跟外婆走。”

袁向晚想把橘子躲上几个,给妹妹吃。

奶奶从来不允许她俩吃那些好吃的东西,她房间有个很大的柜子,一半装了衣服,一半装了大姑小姑送来的吃的,也有爷爷赶集带回来的面包。

袁向晚最喜欢松松软软,底上烤焦但是很酥软的面包,但是奶奶不给她和妹妹吃,只偶尔给弟弟吃,或者有表哥表弟来家里,奶奶拿给他们吃,袁向晚和袁向余才能一起分点。

走了一截泥巴路又转到水泥路上。外婆家在寨子里,袁向晚其实不懂寨子是什么意思,但爷爷和奶奶常常说她:“滚到你苗寨的婆婆家去。”

袁向晚拉着外婆粗糙的手,外婆放慢脚步,将就着她。

“婆婆,为什么不带小余和小来?”

袁向晚不懂,大人的感情真奇怪,都是妈妈的孩子,但是外婆格外喜欢她。

外婆低头看了一眼她,没告诉她弟弟妹妹不喜欢去自己家,她弯着眼睛笑说:“我们晚晚最懂事,是婆婆最喜欢的宝宝。下次再带他们。”

走进寨子后两边全是竹林和树木,弯弯绕绕拐来拐去,看到青石板台阶的时候袁向晚笑起来,她摇晃着外婆的手,指着爬坡的路说:“婆婆,我们要到咯。”

一路上袁向晚让外婆背了几次,现在正精神着。

上坡的路走到头才是外婆家,外婆家房子很大,分了很多间,但不是瓦房也不是平房,而是茅草房。

这房子是外公外婆结婚的时候盖的,已经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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