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矛盾产生

马车内布置奢华大气,正位和两边皆有座榻,靠近门口的两边又燃着两个暖炉,一进去便感到暖意融融,周身寒意瞬间被驱散了。

顾景渊倾身将陆清鹊放到中间正位上,自己则坐在侧位,陆清鹊刚坐稳,他便一把拉过去陆清鹊的脚,抬手就要给她脱鞋。

陆清鹊慌忙道,“你做什么?”

顾景渊:“你脚踝扭伤,我替你揉一揉。”

陆清鹊忙抽出脚,“不必,不必了,多谢,待我回家再处理好了。”

顾景渊定定看着她,黑眸幽幽,许久未作声。

正当陆清鹊以为他神游四方时,他忽然开口,“这么想与我划清界限?”

陆清鹊:“……没有,三皇子身份尊贵,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官员,还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顾景渊撇开衣摆,随意看了她一眼,再次伸手抓住她的脚,“哼,我看你是不想叫我的手脏了你的脚吧?”

他说着手上动作也未停,将浅粉色绣花鞋子脱下来,又小心地把白色袜子慢慢拉下来,露出青紫色的脚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陆清鹊有些赧然,但还是嘴硬道,“才不是,我只不过是……”

话还没说完,她倒吸一口凉气,从脚踝那里传过来的刺痛沿着整条腿蔓延过来,瞬间刺痛了她的神经脉络。

顾景渊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正停在她被扭伤的地方或轻或重地捏着,“还嘴硬吗?”

陆清鹊手指抓紧了坐榻软垫,本来柔滑平整的布料变得皱皱巴巴。

她呼了一口气,疏散那股疼痛,“你是不是想疼死我?”

“疼死你?我可舍不得。”说完这句话,他黑漆漆的眼睛盯住她,状似不在意道,“你若是死了,我便陪你死。”

陆清鹊心头一跳,他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笑。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抛弃了她,还同别人订了亲事,即便要陪人死,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

陆清鹊干咳一声,将视线移开,“三皇子真是会说笑,不过这话也不怎么好笑。”

顾景渊没吭声,继续轻轻揉捏着她的脚踝。

方才的痛疼感渐渐减轻,已经不怎么难受了,不过明日肯定会肿起来,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上早朝。

两人静默一会儿,陆清鹊总觉得这气氛属实沉闷,便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三皇子。”

她慢慢抽回了脚。

顾景渊不语,瞧着她的动作,叮嘱道,“回府后先用冰雪冷敷,待几个时辰之后再用热毛巾敷,这样会好得更快。”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戏谑道,“今日你若从一开始便乘我的马车,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陆清鹊瞪他一眼,“那也是我自愿,三皇子不必嘲笑。”

“嗯,是啊,所以后来还是忍不住寒冷劳累,决计要同我坐一辆马车了。”

“……”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宛若鹅毛,方才地上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现在已是两指厚了,她有些担心叔父。

不知他今日去户部有何事要办,难不成是为了今日镇远侯之事吗?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顾景渊,他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情,闭目养神,深刻的侧脸线条凌厉,斧凿刀削般俊美。

她轻声开口,“今日镇远侯之事,我总觉得有些怪。”

闻言顾景渊睁开了眼,“哦?哪里怪?”

陆清鹊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镇远侯看上去确实是不知密室之事的样子,但好像很期待我们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你拿火枪问他时,他眼睛里不是慌张,而是……”

她仔细回想了下,在脑海中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

“释然?”

顾景渊接道。

陆清鹊看向他,他微笑回视。

“不错!就是这个,好像他提前知道似的。”

“你说得对,他不仅提前知道,而且我怀疑此事是他一手所为。”

陆清鹊一脸疑惑,“何事?你是说火枪?”

“嗯,极大可能是他故意安排的,至于目的么,呵。”

顾景渊手指轻轻转动着另一只手上面的碧玺戒指,沉吟道,“一则,为了嫁祸雍和王;二则,为了掩盖某件更大的事。”

陆清鹊:“更大的事?”

“难道是……?”

顾景渊点点头,“不错,镇远侯世代从军,立下汗马功劳,可自先皇起便安排他远居江南,直到这两年,当今皇帝才准许他进京居住。”

陆清鹊:“先皇是担忧他会谋逆?”

“正是。”

“可当今圣上又准许他进京,这……难道不怕吗?”

顾景渊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制衡之法。”

“倘若真是后者,我们不知他已经安排至哪一步,宫内外有多少他的人,这便是难事了。”

顾景渊赞同地看她一眼,“你说的不错,不过目前看来,他的安排还不到位,否则就不至于用如此拙劣手法引人耳目了。现在我倒有理由怀疑,当日那场大火也是他派人引的,目的也是为了引我们发现密室,进而找到火枪。”

“看来你早就发现了。”

顾景渊颔首,“正是,那间密室墙壁的粉漆明显是新近才刷的,不是他,又是何人?”

陆清鹊想起了他拿手指摸墙壁的场景,原来是为了看这个。

“那后续之事,三皇子打算作何处置?”

她抿了抿嘴,还是问出这一句话。

“我听某人说此事与她毫无干系,怎地现在又感兴趣了?”

顾景渊高大的身躯坐在侧位,偏头向她看过来,眉目疏朗,神采奕奕,面带戏谑。

“……人的想法随时都会改变,我现在想知道,不可吗?”

陆清鹊不忌惮,又反问回去。

“自然可以,不过你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于我可颇没面子,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家之人,岂能任人摆布?”

“三皇子言重了,我们不过是随意交谈而已,您若实在不愿讲说那便罢了。”

话虽这样说,陆清鹊心里可对他少不了腹诽,看起来谦谦君子高山流水君子做派,实则小人一个。

顾景渊幽幽的声音响起,“你又在腹诽我什么?”

“啊?”

陆清鹊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目光灼灼盯着她,挑了挑眉头,“叫我猜中了!”

陆清鹊:“我即便腹诽你又如何?你所为非君子,自己难道不知?”

“哦?我怎么不知我所为非君子?”

他假意想了想,“难道是我好心邀你坐马车?还是雪天抱你上车?还是给你揉脚踝?”

陆清鹊咬了咬牙,无语瞧着他,“你总是言语中奚落我,难道不是吗?”

“我们再正常不过的交谈,在你眼中竟成了奚落,清鹊,这到底是我小人,还是你小心眼?”

顾景渊拿手整理一下衣襟,慢条斯理道,“清鹊,这么多年,这一点你真是从未改变啊。”

他这一句话连着讽刺了她两回,不仅嘲笑她小心眼,还说她过去和现在一样小心眼。

“……三皇子说得对,我确是小心眼,我更做不到将身边人拱手让她人。您可满意?”

陆清鹊委屈极了,从前在乡下独自生活受到的苦楚她不觉得苦,一路考官经历千辛万苦受尽讥笑讽刺她不觉得苦,查探父母死亡真相所遇困难她也不觉得苦。

唯独,从前亲密无间,相爱之人,将她抛弃与她人定亲,她觉得苦极了。

可苦又如何?他不会在意她,她若是示弱,只会让他觉得她软弱可欺。

既已经官至户部郎中,自此之后,她便是封心锁爱,一心为官又如何?

陆清鹊眼眶酸涩,有滚烫的泪水盈满,快要落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顾景渊目光闪动,神态惊愕,其间夹杂着丝丝愧意和心疼,各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交织,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他垂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凑近身来,举手想要为她擦拭。

陆清鹊一扭头,避过他的手,抬手用袖口胡乱擦了几下。

低头不看她,“三皇子见笑了,我只是有感而发,没能控制住。”

顾景渊深深望着她的姿态,手维持刚才拿手绢的动作,一时没说话。

有些事,并非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他此时感受到深深的无奈和痛楚,若说对官场人和事,他游刃有余左右逢源,但对她……他既想保护她,又不得不远离她。

他本身便是万众瞩目,漩涡中心,不得不将她推离,越远她便越安全。

两人之间的凝滞和沉默就像黑夜中的猛兽,虽然静止不动,可却是在危险和崩溃边缘徘徊。

马车仍是缓慢前行,雪已很厚,车轱辘压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陆清鹊不再看他,也不想同他说话,他们之间已全然变了,不管说什么话,最后总会让两人黯然神伤。

“清鹊,明日早朝,你脚受伤出行不便,我替你告假,在家好生休养罢。”

静默一会儿,顾景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不必了,小伤而已,我能坚持。”

面对他,陆清鹊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又有万般禁忌说不出口。

两人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仿佛有无法跨过的鸿沟阻挡,他们永远不能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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