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推测都被掌握在手中，只待验证。

“现在就行动？”

冉舟活动了一下手指，工装男把手术刀塞进衣兜，点点头，对他做出“请”的手势。

“你经历过两次，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找到路。”

冉舟没有推辞，带着他朝电梯井走去，两人进入电梯，他按下关门，犹豫了一下，再按下负2楼。

前两次都是被动进入幻觉，这一次要主动寻找幻觉，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见过负2楼真正的模样。

他问：“你去过正常状态下的负2楼，它长什么样？”

“潮湿，阴暗，空旷，很多蟑螂。”工装男说着，露出嫌恶的表情。

“叮。”

负2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普通的走廊，看不出任何异常，更没有什么血水。

不过，在走廊靠近电梯的位置拉着一根墨线。

这是迷信里防止尸体复活的手段，同样的还有故意做得很高的门槛。

“这是之前就有的吗？”

冉舟蹲下，摸了一下墨线，指尖沾上了不明暗红液体。

工装男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对。”

电梯门缓缓关闭，光线逐渐消失，两人跨过墨线往里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

里面冷气很充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臭味。

继续前进，黑暗中飘来几颗绒屑，像冰冻过的猫毛，落到冉舟皮肤上。他感受着细微的冰凉，平视前方，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躁动。

要来了？

他停步等待幻觉发生。

“咯咯”“咯咯”，门轴转动声不停响起，视线范围内却没看到任何东西，冉舟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停顿了一下，想起手电筒掉进里世界消失了，问：“你带手电筒了吗？”

“……”

听不到身后的回答。

冉舟第一反应是“怎么又来这套”，回头却看到工装男还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天花板。仔细一看，原来那里有几个分散的荧光小字。

他眯起眼睛，尽力对焦。

“于”“处”“光”“亮”“死”。

这几个字能有什么意思？

“这东西之前没有。”工装男眼中的狂喜逐渐升温，眼神炙热，大步朝前走去。

却被冉舟一把拉住。

“冷静点，仔细看，那些字在动。”

冉舟视力很好，看得很清楚，那些字并不是写在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慢慢朝他们靠近。

他没有看不见任何明显的怪物，总不能它们自带隐身吧？

等等，字怎么变多了？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多了许多重复的字，也有几个新的。

“的”“开”“打”“黑”“杀”。

天花板逐渐被密密麻麻的字符占据，看上去就像一片荧光海，美丽而迷幻。然而在副本里，不管出现什么异常都不是好消息。

“你有没有攻击手段？”工装男问。

“我们还是跑路吧。”冉舟诚恳地建议，“不管是什么东西来了，这个数量应该不是我们能战胜的。”

工装男点点头，很快又开始摇头：“不对，爬过来的是蟑螂！”

他打开手电筒朝荧光处照去，果然，天花板上的荧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黑色大蟑螂，扇动褐色的翅膀，从最深处的门不断涌出，摩擦着镰足朝外疯狂逃窜。

它们逃离的门内一片漆黑，良久，门内伸出一只苍白的大手。

跑。

冉舟认出了它，这就是那一次在负2层追逐他的怪物。虽然他从始至终只见过这只手，但他隐约感觉，这东西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他朝电梯门跑去，这一回没有血水的阻挡，也没有队友的背叛，他很顺利进入了电梯。

工装男和他差不多时间赶到电梯，反手按下关门键，捋了把头发，“怎么说，好歹也搞到点线索。”

“可是，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打处于杀死光亮的开黑？处于光亮的打开杀死黑？于光亮处杀死的黑打开？”

电梯上行。

冉舟思考间发现电梯抖动，看了眼按钮，蹙眉：“你为什么按了19层？”

工装男罕见地呆滞：“我没按啊，不是你按的？”

“电梯自己在动？不对……是有人按了电梯。”冉舟明白过来，19层有人注意到了电梯的异常运行。

那是管理层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说，按下按钮的可能是院长。

他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他们上了电梯，而不是在怪物出现之前电梯就被人叫走？

还是说……

19层，有更危险的事等着他们呢？

他果断赶在电梯到达19层之前按下16、17、18层，语速飞快地叮嘱：“等会儿到16层就出去，然后走楼梯回你的楼层，不要等电梯。”

工装男点点头，“你也注意安全。”

16层。

17层。

18层。

电梯反复开合，耽误了楼上的人检查的时间。

冉舟来到配药室处理身上的擦伤，然后重新包扎头上的伤口。

脖子后的伤痕隐隐发烫，有可能发炎了。

他找到一盒阿莫西林，扭开一颗，将粉末撒在脖子后面，随后再包扎。

一边包扎，一边考虑刚才那些字能组成一句什么话。

只有八个字，应该不难猜才对。

于黑处打开的杀死亮光？

或者……于打开的光亮处杀死黑？

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

冉舟包扎的速度逐渐变缓，双手停滞在空中。

他猜答案是第二个。

当然，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都无所谓，两个答案可以一起验证。

只要回到负2楼。

啪。

皮鞋在配药室门口站定，院长背着手，风度翩翩，嘴角带着一如既往让人不安的微笑。

“我今天晚上又接到投诉了，这次病人投诉得很激烈啊，”他叹息，仿佛在怜悯冉舟即将到来的命运，“没办法，我只能开除你了。”

开除的意思是，抹杀。

但在院长说完这句话后，冉舟的身体并未出现变化，他略作思考，有了打算。

院长转身，说：“跟我去办离职手续吧。”

“好。”

冉舟答应了。

院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院长走进电梯，冉舟紧跟其后，抢在院长之前按下负2楼和关门键。

“你！”

院长先是吃惊，随后恼怒地抬手，“你这个……”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冉舟也抬起手。他的手中握着那把枪，黑亮冷硬，十分惹眼。

【道具：手.枪，装配子弹4/6，每次开启‘飨宴祭典’时重置。】

院长瞬间闭上嘴。

“我劝你闭嘴，”冉舟道，“虽然你有资格开除我们，但你现在可没有武器，如果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我不动，我不动。”院长很懂规矩，举起双手，背对着他站到墙角。

冉舟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人？”

院长装傻：“除了医院院长，我还有什么身份？”

“一个很久之前就该死去的人。”

冉舟把枪抵在他后脑勺，“下一个问题，负2楼最里面关的东西是什么？”

这回院长不敢打哈哈了，丧着脸坦白：“是……是尸怨的集合体，那东西源源不断，根本杀不死。”

“是不是你死了，它才会消失？”

“不、绝对不是！”院长冷汗直流，连连摇头，“那东西……它和医院已经融为一体了，除非你把医院拆了……！如果你们现在拆的话，就永远都拿不到实习证明了！”

“又在骗我。”

冉舟没有任何惊讶，平静地看着院长，“实习证明对我来说，根本只是一张废纸吧？”

院长的表情变得微妙。

冉舟绝对没有错怪他，就算实习证明有用，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给院长回去的机会，院长就有可能害死他。

“我猜，比起莫须有的实习证明，你先开好的是开除证明，只需要抓到我们触犯的规则，你就可以开除我们，所以你晨会时什么都不提醒，晚上被病人打电话投诉打扰了休息才提醒我需要照看病人。”

所以冉舟绝对不会放院长回去。

院长是个聪明人，他相信院长能听懂他说的话。

“告诉我那家伙的弱点。”

他站在中间，把枪对准电梯门，等待可怜的怪物出现，“你们和它搏斗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怎么制服它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就把你踹出去，让它报仇。”

“我知道！”院长被吓得大喘气，“它怕光，很少出现在光下，所以每次出现都会带来黑暗。”

“如果你能把它拖到有光的地方，或许就能杀死它。”

“是吗？”

冉舟回忆了一下提示，那么那句话就是“于打开的光亮处杀死黑”，即在光亮处杀死那个怪物。

院长应该没骗人。

“光”很好办，电梯光足够强烈。

但眼下他身边只有院长。

电梯门必须有一个人负责打开，不然很可能会自动上行。但如果他出去引怪，院长反手把电梯门关闭，那就完蛋了。

另外，他也不能放走院长。

冉舟朝外瞥了一眼，黑暗正在重新聚拢，深处的门“嘭”“嘭”作响，毫不掩饰的恶意倾泻而出，吓得院长腿脚发软，瘫坐在地。

“站起来。”冉舟命令道，“听我的，我能让你活下去。不听我的，我现在就给你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