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太打开家门,吴妈正做好晚饭。
沉寂了一下午的白宛文听见吴妈叫吃饭的声音,打开房门下楼。
刚下楼,白宛文正对上心虚掩门地魏老太太。
虽然心存芥蒂,但是她还是率先朝魏老太太打招呼:“妈,快吃饭了,快快准备一下吧。”
魏老太太回了声“好”,走到楼上准备换身衣服。
“妈,我有事和你谈。”
手刚放门把,魏老太太就被叫住了。
她转过头,看到魏宝林推开书房门,探出半个身子。她疑惑地走到书房,刚进门,魏宝林就迅速把门关上。
“妈,你最近怎么老找宛文借钱?”魏宝林关门见山。
魏老太太有些心虚,但是想到自己的方案,心又定了下来:“那里是老有,就这么几回。你也知道,我们打□□的有输有赢,赢的时候几十万,输的时候也是几十万。我这几次输了些钱,欠了别人一些,所以借宛文的钱还回去。过几天,我就把宛文的钱还给她。”
魏宝林说:“那就好了,妈,你注意点啊。”
“好,你放心。”魏老太太说。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原来不就是在银行工作吗,那黄金的事他应该也清楚,现在问他,省的明天再去问,也好更快打定主意。
这么想着,她开口问魏宝林:“宝林啊,听说最近黄金价格要上涨,是不是真的啊?”
魏宝林疑惑:“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魏老太太撒谎:“街上的人议论着呢。”
魏宝林说:“真的是真的,但是是因为最近不太平。战争还没胜利,西方那边又闹事了。”
说到这里,魏宝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回会怎么样。”
魏老太太留心听着,只听到“真的”这两个字,心里就已经雀跃了起来。自己虽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是出主意的能力还是有的嘛,真不枉自己少年时期上的学,读的书。
魏老太太十分沾沾自喜,自己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会让儿子儿媳生气,又可以自己小赚一笔,增加赌的资本。
她又问魏宝林:“那么,这个黄金什么时候会跌回去呢?”
魏宝林说:“谁也说不准,不过金子嘛,毕竟是保值的,现在跌了,总有一天会涨的。”
魏老太太继续问:“宝林,你有没有买呢?”
魏宝林说:“我买了一点,没有把钱全投进去。但是……“
魏老太太听见儿子也投了钱,心里有了无限的底气,这个黄金储蓄券,她是买定了!
她不听魏宝林把话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柜,先把自己要换的衣服拿出来,再打开柜子底部有着密码的箱子。
里面是她全部的私房钱。
魏老太太到底还是谨慎的,她决定先投一部分钱试试水。
她给自己的钱做了规划,一部分拿去还欠债,一部分拿去买黄金储蓄券,还有一部分要好好保存,以便不时之需。
魏老太太分好钱换好衣服后,到书房叫上魏宝林,二人一块儿下楼吃饭了。
第二天,魏老太太照例出门。
来到清山居,魏老太太先在清山居第一户人家的胡太太叙叙旧,虽然只是只是昨日之旧。
胡太太年纪与魏老太太差不多大,她的丈夫早就不行,整日卧病在床,直到五年前,终于去世。胡太太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胡先生早些年从重庆辗转到广州做生意,生意没做起来,倒是欠了一屁股债。遇上胡太太之前,都还在街边卖烟草,遇上胡太太之后,倒是起了努力的心,又靠着岳父的帮助,也算有了一番成就。
男人有了钱,必定会出事。胡先生先是找情人被骗了钱,后来赌博又欠人家债。终于病倒了,这才消停下来。
可喜的是,胡先生没有把家底全赔光,加上胡太太自己也有些本事,存了些钱,三个孩子全考到上海那儿的学校去了。
胡太太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丈夫死了,孩子成家的成家,读书的读书。
但这长久的下来,也是有些寂寞。
恰巧结识了魏老太太,与她成为朋友,胡太太的生活有了重心。
魏老太太也信任这个朋友。她刚下车,就急匆匆地按响门铃,进了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和胡太太说了她的计划。
胡太太是知道这个朋友赌博的,她劝说过,毕竟她的丈夫吃过赌博的亏。
可魏老太太说自己赌的不多,家人又不反对,胡太太就不说什么了。
今天她才知道,魏老太太竟然已经赌了这么多钱进去,而且还要买黄金!这在她看来也是一种赌。
魏老太太与胡太太闲聊了几句,出动去朱四奶奶那儿了。
刚进门,朱四奶奶就迎了上来。
“魏老太太,今天又来了啊。“
魏老太太笑了笑说:”可不是,给你还钱来了!“
朱四奶奶说:”哎哟,哪还要你还,就几万块,你多来几次陪陪我,就当抵消了。“
魏老太太好歹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她说:”朱四奶奶尽爱说笑,上次借你的钱,还你。“
魏老太太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喏。“
朱四奶奶自然是嘴上说说的,她对谁都如此。要是魏老太太真不还钱,那她真要翻脸不认人了。
她接过钱,装作不在意地和魏老太太客套两句。等魏老太太进了牌室,她马上捻着钱,数了整整三遍。
对于朱四奶奶说,这些钱不算什么。每次有人钱输光后,她都是这么借给人家。
可这人一旦没有按时还上,朱四奶奶就要算利息了。这是她的揽财之道。
魏老太太是不知道的,她前一天欠的钱,第二天总能还上,所以也就不知道欠朱四奶奶的钱是要付利息的。
再回到牌桌,魏老太太已经赢了一把,兴头正盛。
她又打了几把,今天运气格外好,把把都赢,昨天输的几十万很快就赢回来了。
魏老太太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将那钱还给昨天输的牌友,魏老太太乘着车来到银行。
她特别避开魏宝林以前上班的那家,生怕有人认出她来。
到了银行,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
她排到最后,轮到她时,她掏出钱,顺利地买进了快五十万的黄金储蓄券。
静待收割吧,魏老太太心里想。
她今天心情大好,等黄金涨高了,她靠着黄金就能收获一大笔钱,到时她岂不是想打多少就打多少,想玩几把就玩几把?
她兴致盎然地在街上闲逛,身边的人正在聊天。
“你听说了么,金价要涨!“
“我不知道,谁说的?“
”我在重庆的大哥。他在那边做大生意,叫我多买些。“
“我哪有那钱买呢,这是和平民老百姓无关,更和我毫无关联了。“
“说不动你,那我自个儿去买。“
说完,魏老太太旁边就经过那个说话的人,他看到他径直往银行方向跑去。
魏老太太激动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平头百姓都知道的致富路,那可能就无法致富了。
魏老太太忧心忡忡,简直要把包里的券马上卖回去。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也买了,而那个人也说了是在银行工作的大哥告诉他,想必还是稳妥的。
这么想完,她今天提早回家。
家里只有吴妈在拨豆子,看见魏老太太,她连忙站起身:“太太,今天少爷和少奶奶不回来吃饭,我这饭还没做好嘞。“
魏老太太说了声没事,在沙发上做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去了。
白宛文正和林佩童约会。
林佩童学习上有些不懂,白宛文在唤回自己的记忆,做她的免费家教。
白宛文看着这些熟悉的知识点,思绪万千。
林佩童这时问白宛文:“魏太太,你学习这么好,怎么辞掉医院工作呢?“
白宛文朝她苦涩地一笑:“我当时结婚怀孕了。我先生不太赞同我继续在医院工作。我想,既然结了婚,做了太太,就应该多多照顾家里,也就辞职了。“
林佩童有些好奇:“那么,你的孩子呢?“
白宛文眼圈有些红:“死了,五个月前,溺死了,我害的。“
林佩童惊异地说不出话来,但这显然是不礼貌的。
“抱歉,我不是……”
白宛文摇摇头:“没事的,你又不知道。”
林佩童无言,过了一会儿,她说:“魏太太,你饿了吧?上次你请我和表哥吃饭,这次我请你吃怎么样?”
不等白宛文回话,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等着白宛文一起吃饭了。
白宛文不好拒绝,跟着她去了她公寓不远处的餐馆。
等菜间,林佩童谈起她的男朋友:“魏太太,你和魏先生当年谈恋爱时是怎样的?”
白宛文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问起这个?”
林佩童说:“我和我男友谈了大概半年了,总感觉和其他人的恋爱不一样。”
白宛文问:“怎么说?”
林佩童回:“我身边的女孩,或许是热恋期,恋爱时总腻在一起,或者每天通信,或者每天见面。而我与男友呢,或许因为他要工作,所以我们一周可能才见三四面,电话都没打过一次。”
白宛文回想起与魏宝林相处的日子。那时魏宝林每天和她约会,去周边公园,看远处绿山。
她还记得求婚那一天,临近日落,夕阳给湖面披上金色的头纱,春风裁开水做的绸缎,紧赶慢赶地织成一套婚纱。
白宛文正和魏宝林划着船,欣赏着水色湖光,魏宝林突然掏出戒指,托住她的手,细细地为她套上。
隔天,他们就去登记结婚了。
白宛文也没谈过除了魏宝林的恋爱,所以不知道林佩童是什么情况。
她对林佩童说:“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同,也许这是你们独有的相处方式呢。”
林佩童思考了一会儿,赞同地点点头。这时菜上了,两人开始用餐。
白宛文下午快三点时离开林佩童家。
半路上她遇到陈进章。
陈进章向她打招呼:“魏太太这是去哪儿?”
白宛文回:“刚从佩童那儿走,准备回家。”
陈进章说:“你们就见了一面,感情就建立起来了?真是太快了。”
白宛文说:“我们专业相同,本来就有共同语言,相处的好不是必然的吗。”
陈进章朝她微笑:“那也很好,佩童来到这边读书本来就水土不服,又没几个朋友,也就我这个哥哥和她说说话。现在有你,我倒不怕她沉闷了。”
白宛文说:“她家在哪儿呢,没来读书之前的家。”
陈进章回:“上海。她大学考到这边来的。”
白宛文:“这倒少见了。大多都是考去上海,考出上海的还是第一个。”
陈进章:“我这个表妹从小就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她小时候说要闯荡世界呢,大了文静了,但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小姨说不过她,姨父也是宠爱她,就退一步,让她来广州上学了。”
白宛文笑了:“她和我倒是像,只不过结婚了就变了。”
陈进章说:“她只怕结了婚也是这样。”
白宛文说:“陈先生是去干嘛呢?”
陈进章说:“我赶着处理工作。最近有些动荡,金价要涨了。很多听到消息的人赶着买进金子呢。”
白宛文说:“那陈先生快去忙吧,别耽误了事。”
陈进章与白宛文告了别,快步离开了。
临近家门,白宛文看见一个不熟也熟的人,她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不想和她讲话,但对方都看见自己了,还是问了好:“何小姐,你好啊。”
何小姐向她点点头:“魏太太,下午好。”
白宛文打了声招呼作罢,正打算离开,何小姐叫住了她:“魏太太,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想同为女人,我还是得告诉你。前两天我看到魏宝林和一位小姐吃晚餐。他们的举止过于亲密了,如果说是工作需要,我想不用摸头揽肩扶腰吧。”
何小姐是魏宝林谈过的女朋友之一,她就是在舞会结束后和魏宝林提分手的那位小姐,时至今日何小姐都没有嫁人,白宛文总觉得她对魏宝林还有感情。
白宛文觉得自己的肺里压了一块石头,呼吸间感到气息在颤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硬硬的,要破开了,要破开了!
白宛文平息怒火,没有理她,直走到大门口的铁门。
这个不识相的蠢货居然还不走!
白宛文收回了抬进院子里的脚,往地上一跺,随即“哒哒哒哒”地冲到了何小姐的面前。
“你是特意来这里告诉我的吗!我多谢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白宛文说完,又“哒哒哒哒”进了门。
她听见推门的声音,一股气又升了上来。她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唰”一下转身,原来是魏宝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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