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遂川而过的张河与蓉城锦河并非同一水系,因此来自蓉城的船队想往这来,得先向南,汇入房州河道后再往南行,航程兜转,颇为耗时。
云归未下山前便放出飞信,安排于程锦放出两艘大船直接从金水出发,一路顺风,仅两日便能抵达张河。
入遂后的两艘船并未急往遂州城来,而是借口维护停在不远处的岸边。
于程锦竟然是跟着船来的,他指挥人将船停好后,便下船陆行,目的地并不是遂州城,往旁边的村子里去了。
这期间,云归和于程锦之间并无联系,一切只靠多年培养的默契行事。
于程锦从一得到消息,便召集船工对着河道图细细研究,想以最快速度备好一切,几番波折,终于选定如今停船的九道峡,他上岸之后,早有人牵马在等,一路纵马狂奔。
于程锦在离村外不远高坡上停下,看着下方那静谧的小山村,轻松缰绳。
“是这么?”他低声问着旁边的随从。
这群山包围的小山村看似不起眼,却是往来商队常会落脚中转之处。
若岭南商队入蜀,这里更是必经之所。
“是!此地名为千回峰,只这一条山路贯通,不会有错。”随从回答道。
于程锦凝眉想了想道:“下手有些分寸,尽量别影响村民的正常生活。”
……
此时的遂州府衙,黄碌还在为烦事所扰。
席家大张旗鼓的寻人,对外宣称是内贼偷了重要东西,实际上势必报仇之心在这几天展现的淋漓尽致,底气不足的黄碌自然清楚,却也畏惧席氏权威。
也不知这席家少主多大气性,也仅吃了几巴掌亏,却一派将凶手挫骨扬灰架势。
这般逾矩巡捕,令他个一州刺史很没面子。
那晚跑掉的两个护山武位若真被席家抢先找到,加之审讯,那遂州的秘密恐怕是守不住了,如果接下来席家还想紧咬不放的话,黄碌自保的最后一步便是威逼利诱。
几天没睡觉安生的黄碌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面色已被折腾到蜡黄,他右手轻点自己眼下,黑眼圈闹的,风采骤减,他及其看中这张脸的,马上还得见人。
秦师爷一路小跑,兴奋的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屋内宁静的气氛。
“大人!黄大人!人找到了!”
黄碌闻言大惊,生怕寻到活人,转身时差点撞到桌角,“找……找到什么了?”
秦师爷进门,囫囵行了个礼,道:“找到那俩逃掉的山贼了。”他讲话大喘气,“死的,说是遇到山瘴,全死了,死无对证!”
黄碌大喜,“什么?我刚还担心他们潜进城中,这就死了?在哪找到人的?”
秦师爷赶忙安抚道:“大人!大人稍安!人死便罢了,席家那边也消停了,散出去的人也全收回,席少爷发话,待看完端午龙舟后,他便启程回蓉城,可……眼下还有另外一事,属下拿捏不准,还请大人明示。”
“还有事?”黄碌问。
“这次咱们城中举办的端午龙舟赛受到万众瞩目,清早城门来报,说有辆马车越过例行检查便进了城。”秦师爷缓缓道来,“这辆马车内载的听说是位皇室宗亲,随行人横的不像话,守门兵卒都被震住了。”
此言一出,黄碌怔忪,“哪个皇室宗亲?来这小小的遂州城?”
秦师爷道:“据探子来报,应该是陇西小郡王,听闻他是外出游玩途径蜀地,原想去青城山拜见宣阳王,不知为何,转到这来了。”
黄碌听罢,不大挂心,“穷乡僻壤的,难得引起皇族青睐,不过是位闲散的宗室子弟,既然进城时隐姓埋名,那我们也不必上赶着挑明,安全将人送就是了。”
秦师爷眼睛骨碌,他要比黄碌思多,“可……大人……这位小郡王一路上…可不安生,况且…您不觉得最近这遂州,有些奇怪,先是席家和顾家人创上遂川,后又来了这么位行侠仗义的小郡王……”
黄碌被他这话说的紧张,吞咽口唾沫后,“那……依师爷之言……”
秦师爷刻意压低音量道:“大人,这船不如不走了,求上头通融通融,押至节后再办。”
黄碌看他一眼,思衬过后道:“不行!”
秦师爷只是浅浅清楚这事来去,并未清楚上头之人的可怕,他可是好不容易攀上这等关系,不可再放。
“可这陇西小郡王,虽说是闲散宗室子,但若论起血脉来也是极其尊贵的,孝慈太后育有二子一女,这儿子自是当今陛下和宣阳王,女儿则是敬诚长公主,长公主下嫁陇国公,二人独子便是这陇西小郡王。”秦师爷道:“太后心疼女儿,宠爱外孙,便将外孙留在身边教养,加之陛下甚是宠爱这位外甥,是以这位小郡王在宗室中享受的供养和待遇都是对标皇子的。”
其实,这位小郡王在京中待遇不仅与皇子相当,他跟诸皇子关系也十分要好,尤其是年龄相仿的四皇子。
由于这次元莨被派岭南公干,小郡王日常更加无聊,投壶马球闲游饮宴的日子根本不能满足他。
心气正旺的少年便借口逃脱了长公主母亲的层层看管,只带了几名护卫出京游历,口头上是说想长一些见闻,实际上是找元莨来了。
宣朝四海生平,小郡王这身份出京后也没怎么需展,一路上民风淳朴山水又盛,不知不觉就一路往南来了,出于礼节,他必须先拜见久未见面的小舅,再往岭南去的。
小郡王莫皓檠来遂州选择走的山路,行间,他看到四面八方的人群往城内拥集,便知这端午节庆必然藏着大热闹。
同仁自幼跟在莫皓檠身边,临出京时又被长公主揪着耳朵叮咛,一路上自然小心翼翼护着祖宗,路上,莫皓檠多事时,他哀求道:“主子,这天高皇帝远的,可得处处留心。”
莫皓檠云淡风轻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遂州又不失海角天边,怕什么?咱就来看个热闹,完事就去岭南找元莨,然后带着他一路从江南那边玩回去。”
同仁愁眉苦脸道:“京城到这万里之遥,万一小郡王在这出点什么事,小的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上面砍的。”
莫皓檠看他一眼,觉得同仁太过小心谨慎,“出事?能出什么事啊?这遂州城内还能有人将我怎样!”
同仁更愁,回想起这一路莫皓檠所谓的路见不平,心跳都加快了不少,“郡王您忘了?在吕州,您给人做主分割田产;在华州,您非替弱小击鼓鸣冤;在金州您又帮人逃婚……我的祖宗啊……”同仁越说,越觉得这护卫辛苦,小命差点丢了半条。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的确都是莫皓檠做的,被同仁这么一说,他无半分愧疚,不过懒得争辩,转手去推车窗。
这时,元莨正与云归并肩从码头走回来。
莫皓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同仁,同仁,你快看那,那人是不是元莨?”
同仁循声望去,仔细辨清那人后,一拍脑门道:“天爷!这遂州城了不得啊!”
元莨在码头时定定的盯了云归许久,眉宇之间全是担忧。
云归始终含笑,“我刚一进城,便听人说参赛的船都到了,码头热闹非凡,没忍住便先来瞧瞧,这不正要去找你和席禹。”说完,她突然看到元莨脖颈儿的伤。
“你受伤了?”她没做他想,说着便上手去扒拉开他的领子,意欲将伤看仔细些。
听到解释,元莨心境恢复了些,眼睛笑眯眯的,脖子突然被云归碰触,她手指冰凉凉的,划在那滚烫的肌肤上,异感非常。
姑娘此动作一出,元莨心头就颤,被冰冷贴过的肌肤更烫了,红晕迅速爬上全身,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憨憨道:“没事!小伤!”
云归的手顿住,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能有这番举动,只感刚触摸到元莨的手指有些热顿,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归抬眼扫他一下,随即迅速低下头去。
元莨见状失笑,明明刚才勇敢的是她,如今却想到矜持,他深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几下,得意道:“席禹说,那山崩是你弄出来的?”
云归微微将脸抬起来,抿嘴笑了,“你从哪听来的?”
元莨凑近两步,身影将似她圈住,一双黑眸灿若繁星,笑问道:“你就说是不是吧,快说说,我可太好奇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云归只虽只挑些无关紧要的说,但轻快的语气掩藏不住,
得意洋洋的云归生动鲜活,一言一行都落在元莨心尖,令他悸动难耐。
云九没跟多远,云归便让他去办要紧事,云九原本踟蹰,但见云归难得得笑颜还是妥协了,他将云归托福给元莨,自己先行。
元莨到底是热血男子,有些事无师自通,看着云归垂在身侧的手,想牵。
就在即将牵起姑娘的手时,街边传来一声大喊,莫名有些熟悉。
二人驻足,循声望去。
“嘿!元莨!元莨啊!”莫皓檠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见元莨驻足后,更确认是他,久未相见,甚是想念,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来。
奈何莫皓檠低估山南青石街道的湿滑,脚下不稳,踉跄着,就趴在元莨和云归的脚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