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天气暖和，学校的香樟花已开，细细簇簇，绿白的小花绽在枝叶间，大风一刮，短暂又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上午突然下起阵雨，雨势浩大，劈里啪啦地打在枝叶上，教室里闷热，又弥漫着香气。

“舟舟，你走读中午怎么回去？”邓鹿璐下课的时候问。

“步行回去。”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邓鹿璐招招手，和许筱诗一起跑去食堂抢饭。

“嗯!”荀舟笑笑点头，也背着书包离开。

陈彧听见，随便收拾书包冲出去。

荀舟走到教学楼一楼，就看见陈彧站在楼梯口，抬头看看天空，走近还能听见他在嘀咕：“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你没带伞吗？”荀舟站在旁边问，隐约听见陈彧的喘气声。

陈彧手指蹭了下鼻尖，“忘带了，出门没看天气预报。”

荀舟正想说什么，然后就朝远处招手，“这里！”

陈彧转头就看见荀柏林从教学楼另外一个楼梯口出来，笑意凝固在嘴角。

荀柏林走来，看着陈彧和他姐，“怎么了？”

荀舟瞟一眼陈彧，对弟弟说：“陈彧没带伞，你的伞比较大，你捎一程？”

荀柏林听见看向陈彧，“你没带伞？”

“嗯。”陈彧嗓子里哼出一声，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那行。”荀柏林撑开伞走近。

陈彧略微敷衍地道谢，然后踏进伞下，一把黑伞静静地躺在书包里。

雨后空气清新，万物复苏，枝条抽出嫩芽，花骨朵喝饱了也层层绽放。学校的樱花和玉兰花好像一夜之间全开了，花瓣叠叠，颜色递进交融。

学生又都脱下厚重的冲锋衣，换上春秋季的棒球服，在春日的渲染下，活力满满。

这节课体育课，荀舟去了趟办公室，然后拿着习题脚步微快地往操场赶。

下午温度有些高，暖洋洋的阳光扑在脸上让人觉得舒适又有些困顿。

就在荀舟有些眯瞪的时候，左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荀舟转头，却没看到人，疑惑地停下脚步又转头往右边看了下，还是没见到人。

荀舟蹙眉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T，和露出一点的锁骨，还闻到一丝熟悉的柠檬味。

心里“咯噔”一声，困意全无，呼吸一滞，荀舟不禁捏紧书本，控制不住抬头。

视线往上，是明显凸出的喉结，接着是露齿笑和嘴角的梨涡，最后对上男生弯起的眼睛。

周围是一簇簇粉色的樱花，微风习习，花香让人心醉。

心跳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男生眼含笑意，毛茸茸的头发在阳光下金灿灿地发光，衣服轮廓被勾勒出淡淡的光。

每一次的对视，大脑崩盘，缴械投降。

荀舟回过神，脸颊发烫，匆匆低头埋怨，“无不无聊啊？”转身就走，“幼稚死了。”

陈彧跟上，走在旁边，低头问：“真幼稚？”

荀舟没回应，装作没听见小跑着去操场。

陈彧笑笑快步跟着。

风卷起少年的衣摆，春天真的来了。

体育课四队，男女各自两队，中间分开，跑完步面对面热身。

陈彧和荀舟在男生和女生里个子都高，站在最后面的队尾。

明明中间还隔着两队，还有很大的空隙间隔，但是热身的时候，荀舟偶尔一次望向陈彧，就会发现他的脸好像是对着自己的方向。

因为荀舟觉得自己戴眼镜显得很呆板，所以除了上课不爱戴眼镜。这个时候视野模糊，看不清陈彧的脸，但荀舟还是不敢再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体育课自由活动，陈彧又和其他男生跑道篮球场打篮球。

荀舟每次都喜欢挑一个里陈彧比较远但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地方写题，偶尔不想学习就可以远远地看陈彧打球。

反正隔得远，还有其他同学会坐在前面，陈彧也看不见。

许是今天温度刚刚好，湿度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荀舟订正完错题就没再写题，靠在身后的绿色网墙上，懒懒地看着陈彧模糊但意气风发的身影。

陈彧又成功投了个球，分数领先，休息片刻，和身旁的队友说笑。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陈彧本能地朝远处看去。

远处不认识的几个女生骚动起来，陈彧的视线穿过人群，不禁愣住。

——荀舟好像在和他对视。

视线相隔几十米相汇，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有些出神的对视。

树叶沙沙摇晃，又一朵花瓣微微绽开，好像有了声音。

陈彧从来没有和荀舟这样对视过这么长时间。

而荀舟还是微微眯眼看着远方的身影，表情恬淡安然。

在她模糊的视野下，以为陈彧在看斜前方的男生，或者在干些什么，丝毫不知实情。

最后是陈彧率先低下头，阳光照射下的耳廓红透。

“陈彧，还打不打啊？”男生拍了下陈彧的胳膊，注意到陈彧的耳朵，疑惑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今天也没很热啊？”男生仰头看看太阳。

陈彧不自在地揪了下耳朵，咳嗽一声，“我今天穿得比较多。”

男生看着陈彧短袖短裤，满脑问号。

陈彧运球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还不时偷偷瞥远方的荀舟，跟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后半场就没让对手赢过一个球。

体育课下课，何旭辉搭着陈彧的肩膀，笑说：“今天状态可以啊！”

“是啊！中间休息干啥了下半场那么拼？”

“没干啥啊！”陈彧回。

陈彧蹭了下鼻尖，看见荀舟去了小卖部，又直接快步跟上去。

一众男生又一起去了小卖部。

荀舟看着几层架子上色彩缤纷的饮料，最后挑了一瓶青柠汁，100%的纯果汁，配料表干净。

陈彧看见荀舟拿了青柠汁结账离开，于是也买了一瓶一样的。

陈彧笑着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噗”

陈彧皱着一张俊脸艰难咽下去，一手拿着瓶，一手拿着瓶盖，缓缓低下头。

抬头看见孙洛洛拿着可乐出来，二话没说抢过来喝几口。

“卧槽，你自己有饮料干嘛喝我的？”孙洛洛不满，看见陈彧手上拿着青柠汁。

“你啥时候喜欢喝酸的了？”

陈彧把没剩几口的可乐还给孙洛洛，“想换换口味来着。”

何旭辉结完账出来：“是爱屋及乌吧？”

说完看陈彧变脸，何旭辉立马拿着可乐跑走。

“什么爱屋及乌？”孙洛洛疑惑。

陈彧打哈哈过去，看着手里的青柠汁，想想又没扔。

陈彧到班，看见荀舟桌面上的饮料已经喝完一半了，这时又拧开喝了几口。

外面套着棒球服，仰头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光线打在曲线优美的脖子上。

荀舟喝完，嘴唇上沾着水渍，平时淡粉的嘴唇此时殷红，稍稍圆润的唇珠此刻湿润晶莹。

陈彧无意识吞咽了下口水，偏过头坐下，然后拿出卷子写。

题目也没看完觉得口渴，但陈彧平时都不用杯子，直接用喝完用饮料瓶装水，现在只有那瓶青柠汁。

陈彧又不想倒掉果汁，但是那一口的酸涩感现在还印象深刻，只好拿颗糖出来吃。

舌尖舔.弄口里的柠檬糖，第一口可能有点酸，但更多的是甜。

陈彧脑海里又浮现刚刚看到的画面，不自然地挠挠后脑勺，喉结上下滚动。

晚自习下课休息，陈彧都待在座位上继续写题。因为马上四月中下旬要期中考试，陈彧的学习重心基本都放在竞赛上，高一下学期各科难度又开始加大，陈彧现在除了偶尔体育课打球，其余时间都在学习。

荀舟清楚陈彧的各科情况，数学最好，其次是物理英语，语文起伏不平，生物一般，化学最差。

陈彧皱着眉，笔在手指间飞转，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荀舟知道陈彧喜欢自己把题目解出来，不喜欢看答案或者问人，每次解出竞赛压轴题都神采飞扬，但是现在时间太紧了。要想顺利进入学科竞赛强基班，综合排名得年级前200，陈彧这几次周测排名不是很稳，有几门科目都一百多名了。

荀舟敛目，拿起笔袋旁边的计划本，在上面写些什么。

晚自习放学，陈彧和荀舟一起下楼去车棚。俩人走的比较迟，都是被巡逻老师催着收拾东西出教室，现在教学楼的灯都灭了，只有楼梯间的灯还亮着。

陈彧偏头看见荀舟今天的书包很鼓，顶的上荀舟侧面半个人宽，于是伸手拎起荀舟书包的手提处。

荀舟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轻，然后就听见陈彧的玩笑声：“你书包里装了多少书啊？晚上不打算睡觉了？”

也不是不可以。

荀舟仰起头看见陈彧笑着看自己，眉眼疲惫但又带着笑意。

荀舟不想他这么累，挣了下，“你别抓我书包。”但没能如愿，还听见陈彧低低的笑声，遂作罢。

荀舟就这样被陈彧揪着书包到车棚，然后陈彧让荀舟把书包给他。

荀舟拒绝，然后陈彧就走过来抓着荀舟的书包肩带，轻轻一扯，顺着荀舟的胳膊拿下来，背到自己身上，笑着说：“背着这么重的书包骑自行车不怕有危险啊？”

荀舟掐了掐指腹，感官和情绪趁着黑夜放大，她真的很想问陈彧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最后又抿了下唇。

“谢谢你。”

“没事儿。”

春日的夜风拂在脸上，昏黄的路灯洒下，把俩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最后在电梯里和往常一样道别。

“明天见。”陈彧看着荀舟走出去。

“嗯，明天见。”

在电梯门快要阖上的一刹，陈彧又按了下按键，一只脚踏出，看向站在家门口的荀舟。

“不要睡太晚，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荀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也没说几点，没超过两点就不算太晚。

陈彧这下才又退回进电梯里。

荀舟到家就把之前收集到的，往年一中化学和生物的考试卷子又打印一遍。前几天给自己和荀柏林打印过。

荀舟趁着打印时间去洗漱，然后装订卷子回家里单独的书房——那里有电脑。

拉开书包拉链，把化学课本、几打夹起来的卷子和课外习题册搬出来，打开电脑。

今天就先整理化学。

荀舟把做完的一中化学真题翻找出来，把考频高的提型圈出来，再从自己写过的题目里找出来同类型。

然后把题目扫描成电子版，在电脑上分类、留出空白。

十一点进书房，十二点的时候荀安摧她睡觉，荀舟笑着说马上就睡，然后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

眼睛酸胀，荀舟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滴几滴眼药水，把整理好的文档打印出来，然后又拿空白的A4纸标上题号，低头写解析。

写题的过程反而不困了，越写越清醒，最后一点五十的闹铃响起，荀舟赶忙结束，收拾东西，在58分的时候回房躺倒在床上。

每天都拼劲全力最高效学习，今天又额外多学了一个多小时，荀舟闭眼没几秒，困意袭来，不久便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