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岑蹙着眉头，“我们前两天还在打电话。”

程子安将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抬眸看着许岑，那是帮忙，不是聊天。

但他没说。

许岑和程子安最初在酒吧里遇见，当时许岑正在被一个上年岁的老男人骚扰，程子安上去解了围，就那么一眼，就只那么一眼，程子安看到自己一直想要的。

程子安觉得自己的心弦被拨动了，有点老男人房子着火。

事情的后续就是许岑当着程子安的面，将一个那么壮的且肥硕的男人踹在厕所门上，砰的一声，门不胜其力和男人一起砸在地上。

“真他妈有种，傻逼。”

程子安站在厕所门口，指缝夹着烟看着此情此景一时有些错愕，看着挺清瘦的少年劲倒是不小。

许岑扭头一脸凶恶的表情还未收，看了眼程子安，面无表情的走了。

程子安问，“你还吸烟吗？”

“戒了。”

“骗我啊。”

许岑蹙着眉，“你怎么管这么多，照片呢？”

程子安没再接话，从口袋里摸出了盒烟，倒出一支，“借个火。”

有烟没打火机？？？

许岑无奈的将自己的火机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程子安伸手接住。

“谢了。”

程子安叼着烟，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两人的手似无意间碰到，许岑快速的收了手，程子安倒没怎么在意。

程子安笑了笑，懒散地抖了抖烟灰，“这人就是一个虐猫狂，他住在名城小区c座四楼416。”

许岑点了点头，“你查的还挺清楚。”照片里的人看着有四十多岁，人瘦的都脱了像，整个人都像一个鬼骷髅一样，许岑将照片收到书包里。

“走了啊。”

程子安笑了笑，没挽留，朝他挥了挥手，“拜。”

这人是怎么都留不住，程子安很清楚，他又不是没做过。

挽留风，愚蠢的人才做，圈住风，程子安不是偏执狂。

约摸十几秒，程子安站起来，趿着拖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高高瘦瘦的少年，目光又落在刚刚不经意碰到的拇指上。

许岑又从书包里拿出照片，拿着手机对着光仔细看了几眼。

他自己又不能上门找上人家，只能去蹲他。

第二天许岑老老实实的去上学，也没见过昨天老师说的转校生，最后一节自习课，许岑提前给自己放了个假。

他兜兜转转最后他就在名城小区对面奶茶店里坐着，顺便写写政治和数学作业。

老袁教的数学，这数学肯定要好好写，万一抽上去写答案，错了肯定被批死。

直到许岑喝完那杯奶茶，写完政治和数学，还是没有蹲到那个狗逼，作业收好，打开手机看了两眼。

江骁又给许岑发消息，“最后一节课老袁又来了。”

他就知道，江骁每次发信息都没有好事。

许岑低头发了个哦，无意间一个人走的匆忙撞了他的肩，许岑疼得闷哼一声，活像是被棍子捅了一样。

他蹙着眉扭头看见那人带着兜帽，头也不回地走，许岑觉得不对，还是上前一把将人拽来，“没看见......”

那人突出的眼睛看着许岑，吓的许岑心脏跳错一拍，愣神之余那人硬生生抽出袖子，赶忙拉低帽檐，流于人海中。

许岑瞬间醒了神，收了手机，隔了一段距离在后面紧紧跟着。

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四分，许岑跟着那人又走到自己最熟悉的西城区，那人一直抱着手机发消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人停了下来，许岑趁势躲在阴影处。

西城区后边是一片小树林。

过了一会，许岑听见了几声刺耳的猫叫，一声一声要将人的耳膜撕裂，还有男人扭曲吧啦的笑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他犹豫几秒报了警，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人在享受最极致的快乐时，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就会下降，许岑从黑暗里走出来，瞟了眼手机里记录着此刻正在虐猫的场景。

拎着书包就朝其中一个人砸了过去。

快准狠，直接砸在一个人的脑门上，“卧槽，谁啊！！！”

“有人，快...。”

许岑手机还来不及塞进口袋，掉了出来，没来及捡直接被其中一个人踩了上去，挥拳直接朝着那人的脸砸了过去，嘴上骂了句，“傻逼，手机很贵的啊。”

对面有三个人，打起来还真有点吃力，不一会脸上就挂了彩，好歹倒了两人。

这里面有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硬接下来许岑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断，他扭身踹了另一个人一脚，完全没有意料到壮汉的拳头快到他的脸上了。

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躲不开了，这一拳下去他妈的直接脑震荡！

又要花钱。

没等到被掀在地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停在许岑眼前，手上青筋爆出死死撼动壮汉的手腕。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简单的西裤，戴着卡其色的棒球帽，帽子下压着白毛。

许岑：“......”

察觉到白毛蹙着眉，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许岑移开目光，捡起子的手机，一句脏话都没骂出来。

碎屏了，内屏。

他扭头白毛将那个壮汉一脚踹出多远，很是嫌恶的甩了甩自己的手。

握着那人黏黏腻腻胳膊比死了都难受。

周柏丞压着眉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许岑。

许岑嘴角动了动说，“谢谢。”

周柏丞开口却问，“有纸巾吗？”

许岑捡起书包从里面拿出小包装的湿巾递了过去，那人谢也没有说，仔细地擦拭着手指，垃圾扔进垃圾桶，径直走了。

最后周柏丞也没走成，因为事先报警他俩都被带到警察局。

许岑看着乖的不行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周柏丞的坐姿和许岑正好是两个极端，他不规矩的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耐烦。

这么一看反倒是许岑顺眼多了。

“谁报的警。”

“我。”许岑轻轻说出声，他听见周柏丞小声的啧了声。

许岑自认为自己立场是正确的，“警察叔叔，我们就是看见了他在那里虐待猫所以......”

“所以你就将人家胳膊弄断了。”

许岑：“......”没吼住。

周柏丞淡淡的扫了眼，对待警察的问话，都说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他就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个不小心进了局子，顺带听许岑东扯西扯。

这件事情谁的错就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警察问话也只是例行公事，要最后简单的登记了一下，就会离开了。

许岑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警察叔叔一只笔啪在桌子上，一下子唤醒了许岑的思绪。

“报完警，等着就好了，你俩半大的小伙子受伤怎么办，万一对面......不管怎样见义勇为，你这多多少少都过分了，一个胳膊折了，一个肋骨断了，一个......”

现在这个时候，就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时候了，该泼水的时候就该泼，许岑说，“人是他踹的。”

周柏丞点了点头，十分诚实，“我踹的。”

两个人还挺有理，“都请家长！”

“请不来。”

“不会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谁也不看谁。

警察一直蹙着眉头，他今天一见这俩人就知道这两人浑身都是刺，一个看着挺温和，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一个看着就是个刺，还染着个非主流的白毛。

“现在十一点多了，等到你们家长来再走，还有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做了善事，但也要先顾及自己的人生安全......”

两个人只听进了前半句。

许岑：“......”

周柏丞：“......”

警察也懒得管他俩去了，留着他俩个坐在这里。

许岑在一边回江骁的信息，警察叔叔走了他也就没有必要装下去，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

他看了眼自己半个连累进来的人，那人眼角下落着两个小痣，看过了的眼神凉的许岑急忙收回视线，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一套英语试题。

许岑起身另一边的长椅上，拿起那沾了灰和血的书包，当着周柏丞的面拿出了一份英语试题做了起来。

周柏丞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笑。

两个人谁都没有对谁说话，等到警察十二点都来的时候，一个拿着手机对答案，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

可把他给气的，这家长看来是请不到了，最后放宽了限度。

打个电话总行了吧，我给你们家长好好唠唠，打人之前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许岑电话都不愿意打，打电话可以打给程子安，他连忙给程子安电话改了备注，微信发了几条信息，没回。

打电话也没接。

就在警察局过一夜吧，反正离学校近。

周柏丞拨了电话，许岑看见旁边人手指，在心里比划了两下，好像比自己还要长些，挺好看的，周柏丞察觉到许岑的目光看了过来。

许岑快速回神，手机界面调成小说软件，好像刚刚就是走神了而已。

要是对面不接电话就好了，还能有个人陪他。

他这么想着，那边已经接了电话，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好像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喂，柏丞你在哪里，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周柏丞语气淡淡的，“在警局，拉黑名单了。”

许岑：“......”

警察：“......”

敢情这人是不想回去。

许岑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别人打电话，自觉的站在外面，等过了好一会才进去。

“你怎么不走。”许岑看见周柏丞拿着个手机坐在他书包边上，警察又不见了踪影。

周柏丞抬头看着许岑说，“你不谢谢我吗？”

许岑：“......谢谢。”

周柏丞闻言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淡，“叔叔说天太黑了，要我们两个人一起。”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走我就走不了，这个电话是必须打了。

许岑自然听懂了，他没道理觉得周柏丞会骗他，而且两个人也不认识。

“你不会不想叫我回家，在这里陪你吧？”

许岑：“......”有这样想过。

但你想回早就回了。

许岑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摁了备注为呵的电话，那人肯定没睡。

迎面来的只有一句，“想好回来了。”

“我进局子了。”

对面：“......”

许岑深吸一口气，“你和警察说上两句就可以了。”

对面迟迟没应，又由男声转为一个温柔地女声，听声音好像是刚刚睡醒。

许岑将手机交给了警察，自己又出去了，周柏丞也跟着许岑一样出去吹冷风。

警察叫许岑进来说，“下次要干什么事，要事先想想，不要意气用事，要是今天这小兄弟没有......”

他就直接脑震荡了。

许岑听老袁的话都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更别说这种官话，他乖乖的哦了几声，最后听到你走吧这三个字时，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背影要说多决绝就有多决绝。

周柏丞登记完基本信息，出了警局看见许岑蹲在马路牙子边，烟头星火点点，夹在少年的手中。

许岑的声音冷淡到了极致，“我他妈说不回去就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