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孙秦不屑地啐了一下：“就陆士龙，他算什么东西？敢跟我相提并论？”

“这么说，你认识他？”魏远征问。

孙秦盯着魏远征手上的烟盒看了一会，魏远征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想抽？”

孙秦眼睛盯着天花板，“嘁”了一声。

魏远征抬了抬下巴，张超很有眼力见地抽出烟盒里的那支烟，递到孙秦嘴边，又帮他用打火机点上火。

孙秦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半空中袅袅升起：“陆士龙在我们孤儿院当了很久的清洁工，他生了三个孩子，家里又有两个生病的老人，每天一睁眼就有七张嘴要吃饭，一个清洁工哪里养得活。”他把烟头敲进烟灰缸，又用夹着烟的手指着自己，继续说：“我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额外赚钱的营生，他才能勉强把那个家撑起来。”

“就是医院里搬尸工的工作？”魏远征挑眉，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工作表面是搬尸工，实际上是你安插在医院的眼线，还能让他帮你疏通医院的所有的麻烦事，没错吧？”

“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妙吗？一箭双雕。”孙秦两手一摊，似乎有点得意：“一个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还能在城里挣两份钱，对他够好了吧？”

“穷乡僻壤？乡巴佬？”魏远征哼了一声：“看来孙院长对自己的故乡，还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没错，我也是从丰源村出来的，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倒也不是。”孙秦抬眼敲了敲烟蒂，继续说：“我被师傅带走上山修习术法，学有所成之后，还回到村子，帮村里的死者做超度亡魂，或者主持一些祭祀仪式，被那些村民尊为祭司，他们一个个都对我言听计从。”

孙秦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得意：“不过我近来听说，好像有人冒充我，重新干起了这份工作。不过算了，我也懒得去找那人算账，反正那些愚蠢的村民总是那么容易欺骗，随便是谁，只要能唬住他们，他们都会乖乖听话。”

“呵，真够不要脸的。”方致青揉揉眉心：“超度亡魂？我看你主要是想研究歪门邪道！学有所成？你明明就是被逐出师门！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我自作自受？”孙秦脸上带上了一点狠厉的神色：“你知道当年在山上，那群狗崽子是怎么骂我的吗？他们说我是我妈和别人在外面生的杂种，你觉得我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当然不能！”

“所以，我就用梦虫给他们下了点诅咒，那几个狗崽子后来头发全都掉光了，你们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好笑哈哈哈哈！”

孙秦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半是愤怒半是癫狂。

“你当时就得到阴物了？”方致青眉头一皱。

“没想到吧？”孙秦止住笑声，挑了挑眉：“自从跟我师傅修习术法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有趣了，人身上的阴气、阳气、善念、恶意，竟然全部都可以被拿来使用，实在是太神奇了。”

“你放屁！”方致青一拍桌子：“你师傅肯定没有教过这些歪门邪道！”

“当然，只有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才能参透这些奥秘。”孙秦又笑了起来：“不过后来我从书里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阴物。阴物来自于人的**，比如噬魂影来自人对于重生的追求，梦虫来自人对于诅咒的痴迷，渡灵来自人对于来世的幻想，梦魇则来自人对于复仇的渴望。”

“它们从人的**中诞生出来，然后又反过来操控人，你们不觉得特别美妙吗？”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闪出一种奇异的光：“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找到所有阴物，到那时候，我就能操控这个世界上所有人。”

“还操控所有人？”方致青冷哼一声：“你先想想挨枪子前最后一顿饭要吃什么吧。”

孙秦闭了闭眼：“没事，有人给我陪葬，不亏。”

“哦？那你想多了。”方致青耸耸肩：“我徒弟本事比我厉害，你那个破迷宫，他们三两下就走出来了。”

“怎么可能！”孙秦霎时睁开眼睛，似乎大为震惊：“不可能会有人能破解我的修罗迷宫！”

“那是你没碰上我徒弟。”方致青笑了笑：“这么说来，你还见过他们俩呢，就是上次和魏队一起送孙一涵回孤儿院的那两个男孩子。”

“不可能！”孙秦又喃喃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

“对了，为了让你死得明白点，我还要再告诉你另一件事情。”方致青说：“丰源村里，顶替你位置的那个祭司，就是陆士龙。”

——

临近年关，又加上案子即将收尾，魏远征和方致青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原定的庆功宴又推了一天才吃成。

蒋胜总算没白吃魏远征画了好几天的“饼”，他大手一挥，就带他们上了全市最贵的自助餐厅。

蒋胜端着满满两大盘海鲜往回走，方致青伸手就要去拿他盘里的螃蟹，蒋胜一避，冷冷道：“自己去拿。”

方致青一脸震惊：“吃这么多，你不怕撑死？”

“给我男朋友拿的。”蒋胜冲他一哂，他并不打算瞒着，索性直接说了。

“你男朋友？”

不知为何，方致青立刻秒懂，并震惊地看向了不远的李泽杭。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蒋胜又开口道：“有本事自己去讨个老婆。”

方致青这辈子还没吃过谁的狗粮，一上来就吃了两个毛头小子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扭头咳了一声，低声道：“你爸知，知道你，你喜欢男……”

蒋胜抓起一只螃蟹，开始拨壳：“我过年回去就告诉他。”

“你不怕你爸爸接受不了？”方致青又是一脸震惊。

蒋胜无所谓地摆摆手：“是我跟李泽杭的谈恋爱，关老蒋什么事？”

方致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其实无论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妈妈肯定是希望你能开心就好。”

说到许菁，蒋胜顿时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老方，你是不是跟我妈妈挺熟的，能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呦，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魏远征端着餐盘回到座位，李泽杭也跟着落座。

方致青有点不自然地看了李泽杭一眼，说：“聊蒋胜他妈妈。”

李泽杭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把装着满满一盘锅包肉的盘子放到蒋胜面前。

蒋胜回过神来，把拨好壳的螃蟹拿给李泽杭，剩下的往方致青面前一推，说：“这些归你了，快跟我说说。”

“不小徒孙。”方致青挑出一只个头最大的螃蟹，边掰开蟹钳边说：“上次也说了，我跟你妈妈是在一次交流大会上认识的。你妈妈虽然年纪不大，但本事不小，很早就在业内打开了知名度。所以你妈妈身后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当时排行数一数二的驱灵师。结果另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你妈妈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卖水产的。”

“卖水产怎么了？没有卖水产的，你们还吃不到这螃蟹！”蒋胜气得把那盘螃蟹拽回自己跟前。

方致青一摊手，无辜道：“主要是许菁名气太响了，多少人想娶她，结果她……”他抬眼看了一下蒋胜的“杀人脸”，适时地住了嘴：“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你妈妈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其实那些有名气的驱灵师，除了看中她这个人之外，更多的是看中她那一身的道行，而你爸爸什么也不懂，纯粹只是喜欢她这个人。”

魏远征啧了一声：“这么说，我当年没娶局长女儿，是不是也算有大智慧？”

方致青斜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当年那膀大腰圆的熊样，你倒是能追得上人家！”他顿了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孙秦和许菁虽然是师兄妹，却完全是不同的人。孙秦行为不端，很早就被逐出师门，而许菁无论道行还是人品，都是有口皆碑，连那些没娶到她的人也无法对她心存怨恨，或是挑出她的错处。”

说到这儿，李泽杭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蒋胜刚刚还紧蹙着的眉头，现在已经松快了不少，嘴角也勾起了一点笑意。

“不过……”方致青又看了对面的蒋胜一眼，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蒋胜后背一凉，但还是问道：“不过什么？”

方致青放下筷子，说：“你妈妈是个孤儿，被她师傅捡去之后，才开始学习术法。你妈妈在山上潜心学习，后来一个有钱人上山，正巧碰到许菁，他看你妈妈头脑聪明，便资助她上了学。”

他顿了顿，接着说：“很多年之后，这个有钱人家里的儿子和媳妇儿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身亡。之后，他不知从哪里听闻阴物换魂之术，他知道许菁是个驱灵师，便想让她帮忙，结果你妈妈拒绝了他。那个有钱人一气之下，发动媒体舆论，将你妈妈却被编排成了一个不知感恩的罪人。从那以后，许菁就落了个白眼狼的罪名。”

蒋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个资助我妈妈上学的人，是谁？”

方致青捻着胡须，想了一会，说：“事情过去这么久，我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那个人……好像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