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晴天之下，一股突然降下的大雷把天空劈得响声不断。屋里的郑雅才刚在简短的客套之后引出来意，就被屋外的闪光晃得整张脸虚白一片。
往外一看，本来晴朗的天已经彻底昏暗一片。浓云笼罩着天空，硕大的雨点夹杂拳头大的冰雹不断往地下砸，劈里啪啦，雷声轰鸣，显然又是一场暴风骤雨。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得站了起来。屋外的黑蛇和冯怀松也在这个时候推门也进了屋。
说来也奇怪，俩人明明一起回来的，脚前脚后相差也不过半秒钟。可冯怀松被雨水浇得全身上下湿漉漉一片，就连底下的裤子也没有幸免，黑蛇却连一个雨点都没沾到，顶多鞋底有点湿。
见大家都望向自己，他冷着一张脸做着可有可无的解释。
“山里就是容易这样，总是阴晴不定的。”
对于这个来了之后一直面无表情的沉默男人，三个城里人都以为这就是他的本性，也就没把他阴沉的脸色当回事。
陈平这么多年没少往黑青山跑，类似的情况遇到过几十次。此时见到那个大学女老师见到这么点事就满脸吃惊，不学无术的心中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连忙借着黑蛇的话说了下去。两瓣嘴唇上下几个抖动，就又扯了不少山中见闻。每件事都被他说得生动有趣，可话里话外露出的冷嘲热讽，就差把“城里人就是少见多怪”这句话写在脸上。
听得郑雅脸上礼貌微笑，心里却白眼直翻。只想着快点和小溪村某个靠得住的村民打好关系，这样就不用他这个所谓中间人惹自己生气。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很快又扯回到刚才的话题里，拉起进来的冯怀松就开始继续聊如何在小溪村建立合作站。
倒是小白花一眼就看出了黑蛇的异常，也不再理会郑雅口中的话，拽着凳子就往他身边凑，还不忘掏出腰间的手绢去擦他身上少到可以忽略的水渍。
“你怎么生气了？”
话刚一出口，小白花终于反应过来黑蛇今天不对劲儿，好像她从看见陈叔他们就一直是这个反应。
一想到这个，她就更加觉得不解，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哪件事值得他生气。
黑蛇听到小白花直接了当问了出来，本来还想撒谎说不知道。可一看见小白花的眼珠不断在眼眶里转动，努努嘴唇，咬口手指，努力思考但就是想不出他在气什么，就感觉到一股无力正在从心脏奔向四面八方。
只靠她自己去想，估计他这辈子都得生闷气。
“那个叫冯怀松的怎么也和你有婚约？”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其实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这里，黑蛇能问得更多。
你俩认识多久了？
几岁认识的？
小时候一起玩过多长时间？
有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对方对你念念不忘一辈子的事？
突然之间，黑蛇全悟了。
为什么白恩礼会突然说他是未婚夫，只因他是冯怀松的顶替。
法术能编造记忆，也能篡改记忆。估计是他现在修为不稳，不知怎得把白恩礼关于冯怀松的认知改成了他的。现在他成了那个外地人的替身，而旁边那个被雨浇得跟条狗似的冯怀松才是小白花真正的未婚夫。
倘若是半个多月前，黑蛇只觉得这是天赐良缘。可现在他看着面前疑惑不解的小白花，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特殊待遇本该属于那个人，只觉得苦涩和酸味开始在喉咙中蔓延。
屋外雷雨声不断，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黑蛇一听到这个，更加沉默了起来。
就算没有冯怀松又怎么样，只要还有“天地秩序”的存在，他对于那桩婚约有的也只能是拒绝。
小白花自然无法读懂黑蛇几秒之内千变万化的心理，她听了以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婚约？我和谁的婚约？”
她爹当年到底给她安排了多少婚事？不会每一个男的都要来让她负责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小白花立刻开始害怕起来。
重婚可是要判刑的！她可不想因为男人坐牢。
正在旁边拿着包里的毛巾擦身体的冯怀松，听到俩人竟然聊到那桩婚事，被雨冻到煞白的脸又飘出了一抹红晕。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他组织着语言，纠结着如何用简短的字词传递自己十年来的思念，可话才刚开口就被郑雅握着胳膊给强行堵了回去。
“父母之命都是老思想。怀松你可是新社会的大学生，怎么可以讲这个？”
这几年郑雅虽然一直待在学校里搞研究，而立之年也没有谈婚论嫁，却也能从黑姓小伙那一句问话中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推了推眼镜，眼神淡淡地扫了黑蛇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自己的学生，继续板起脸教训起了他：
“山里人保守，你这样乱叫岂不是给人家姑娘添了麻烦？”
“倘若你对她真的有感情，要做的也应该是征求人家的姑娘的同意，而不是谈什么婚约。你要用正确的方法，谈健康的恋爱。”
话说到这里她还担心不够，又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快些为自己的失言给小白花道歉。
这几句话早就让冯怀松这个脸皮薄的学生无地自容。他支支吾吾好一阵也没说出句话替自己辩解，只是捏着手中吸满雨水的毛巾，低垂着脑袋按照老师的话不断给小白花低头道歉。
“这真的没什么，你不用道歉。”
小白花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冯怀松一句接着一句的“对不起”，反倒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自己能想到的安慰话全都掏了出来。
“全是小事，我没生气。”
“郑老师说得太严重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她这些都是客套话，却听得冯怀松心里燃起了新的希望。
说得太严重了...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排斥这个婚约..？
其实冯怀松这个时候也没反应过来郑雅的言下之意——他俩郎有情妾有意，就差一句话戳破一张窗户纸，你又何必掺和进去讨人嫌——只当老师是过来人在给经验，甚至在心中暗暗下了新的打算，决定利用这次考察再做一次努力。
“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并不代表着我和你。”
在被教育完的最后，冯怀松注视着小白花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认真说出了可能无人知晓的承诺。
他知道小白花不会听出这些，就像她不会记得俩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一样。但没关系，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明白和她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他的这颗心只要能得到一点点希望就已经满足，根本不会奢求更多。
郑雅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暗中摇头感叹他还真是执迷不悟，竟然用愚蠢的爱情去亵渎神圣的学术。
而黑蛇一听这话，心情大好，只因现在依然只有他是小白花身边最特殊的存在。
一刹那，雨停天晴，骇人的雷声随着阳光的落下消失不见，只有飞鸟落在树枝时发出的清脆鸣叫在屋外回荡。
陈平一见这雨没得也是这样迅速，眉毛又是一扬，满是得意地指着窗外笑了起来: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在黑青山就是常见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冯怀松顺着他的手望向窗外，恍惚之间看在云端有彩虹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再一次定睛望去，只见蓝天白云之间有着更加清晰的七色虹光。遥远一道，却看得他心中大喜，只当这是刚才承诺得到的某种吉兆。
这一发现被他埋在心底深处，没有跟身旁任何一人分享，只为了能留给自己在闲暇时翻出来不断来回琢磨。
接下来无论郑雅和他们说些什么，冯怀松都听不进去一个字，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利用好这几次下乡的机会。
他知道那个姓黑的青年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跨过去的一道坎。
哪怕小白花说他只是家里干活的帮工，可那人的态度一看就对她怀揣了别的心思。
这时冯怀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那场大雨出现的时机，似乎就是那个男人被他气到脸色发黑的那个瞬间。
后来他听了他的话，心情好了，雨也就散了，仿佛这场大雨是受他的影响产生的一般。
这件事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与白家也算是旧相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姓黑一家的存在？
不知怎的，冯怀松突然把他的姓和黑青山联系在一起。不过这种联系也就是想想而已。身为一个有着常识的城里人，冯怀松自然不相信他并非人类，只当一切都是巧合
毕竟天气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的情绪就发生变化？
却没想到不过是半小时的功夫，他又一次听到天空传来明显的轰鸣。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闪电又开始在云层中缠绕，硬是黑青山的山顶晃成了白色的雪山顶。
乌云又一次笼罩起了太阳，狂风也再一次开始在远处呼啸，在大家手忙脚乱地研究是进村还是回屋时，冯怀松的眼睛突然撇到黑蛇一把抓起小白花的手，跟个埋怨妻子出轨的怨夫似的对她说：
“凭什么他能这么叫，我就不行？”
这句话闪电一样击中了冯怀松的心，他立刻明白心中古怪的来源：似乎在雷声响起的前一秒，他听到身后的小白花在不满地某人说：
“你不要学他那种语气叫我，听起来太怪了，你继续叫我小白花吧。”
随后语落，雷起，显然又要下一场大雨。
他看了看天上消失的太阳，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争执不断的两个人。小白花见他望向自己，连忙露出一个笑，友好地询问他有什么事。而黑蛇一见她竟然对着他笑，脸色变得更差。
那一刻，冯怀松听到天上的雷声明显变大，位置也离他越来越近，似乎正准备冲着他的方向往下劈。
不会黑青山的天气真和他的脾气有关联吧？
这联系听起来毫无科学而言，可冯怀松看着身后的黑蛇——远处闪电晃出的白光衬得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就像是故事中的妖怪——只觉得这种可能此时反而更合理一些。
“你不要再闹了。万一耽误了事，我中午就没时间过来给你送饭了啊。”
不寻常的雷阵雨半天之内出现了两次，即便是小白花也能反应过来这些和这条蛇有关。
“你中午真的还会过来？”
方才如果不是小白花要跟他们一起回村，只留他一人在这里干活，黑蛇也不会因为吃醋闹起了脾气。此时一听她还会回来，而且还要给自己带饭，他立刻就被哄好了。
不吵了，也不闹了，反而也学着她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老老实实背起一旁的竹篓就回到旧房子里干活去了。只留下小白花一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满心不解地疑惑起他今天的反常。
这条蛇昨天还说什么俩人应该保持距离，怎么今天就突然变得这么粘人？
而冯怀松则望着突然转晴的天空，从小坚定信仰唯物主义的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怎么可能...怎么他一开心天就真的晴了...
这不科学..这不科学啊...
冯怀松：怎么可能...怎么他一开心天就真的晴了...
刘雯：蛇怎么可能偷书...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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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