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孟扶楹垂眸,瞬间思绪万千。

恰此时,夜间凉风轻轻柔柔地吹进来,她发丝微动,倏地反应过来旁边有扇窗子,登时心生一计。

她不动声色地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石,攥在手心,随着男子一只脚迈进了门,将其从窗户处扔了出去。

男人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动静,步子一顿,回头向外走了两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谁?谁在哪里?”

趁着这个间隙,孟扶楹连忙起身,顾不得贫血所致头晕目眩,便连忙闪躲进了里间。

因常年疴疾缠身,她身形轻盈,再加上刻意注意脚下,并未闹出很大动静。

但毕竟脚边全是碎石,踩上去难免发出声音,男人仍是注意到了,迅速反应过来,往回便要追。

孟扶楹快速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里屋内的各个木制家具早已在火灾中化为灰烬,甚至连一点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而方才进来的谢以珩却也消失不见了。

情况紧急,孟扶楹自顾不暇,也顾不上管他死活。

还好里屋也有窗子,她抬腿便往外翻。

只是那窗户有些高,她又身穿襦裙,极其艰难地抬起腿,却始终翻不上去,慌乱之余,眼看着男人马上追进里间,谢以珩在窗外,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捞了过来。

“得罪了。”他将孟扶楹放下来,低声道。

事出紧急,孟扶楹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穿过花园游廊,径直奔向后院深处。

未几,孟扶楹忽觉身后的脚步声悄然杳去,她亦有些体力不支,遂停下脚步。

回首望去,只见夜色茫茫,并无半个人影,她心中稍安,喘息未定便出声喊道:“等一下……他……他好像没跟过来。”

末春的夜里本余了些凉意,她此时却是一身薄汗,衣衫尽湿。

谢以珩站定,侧过头向她解释,语气很平:“他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此刻外面想必已是弓弩林立,只候你我二人现身。”

原是这般。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身陷囹圄,处境凶险万分。

谢以珩却仍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未见丝毫慌乱之态。

孟扶楹略一迟疑,道:“你本来能走的。”

他方才在里屋,本可先行一步,独善其身,却选择留下救她,才导致这般处境。

她说不上来此刻作何感想。

或许是意外,亦或是猜疑。

无人会主动陷自己于四面楚歌之境。

至少她不会。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所算计,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他若想抓她,没必要这般复杂。

谢以珩却忽地笑了,不紧不慢道:“现在也能走。”

须臾之间,外面金属碰撞声铿锵,竟是传来了阵阵激烈打斗声。

孟扶楹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早留了后手!

约莫过了半刻钟,打斗声渐息,待两人出去时,门口的官兵已是横竖倒了一地。

孟扶楹看着一地的人,心中疑虑终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明日官府的若是查起来该如何是好?”

谢以珩瞥她一眼,淡声道:“查不到你头上。”

他既未作出承诺,也没有向她解释原因,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莫名安心。

孟扶楹抿了抿唇。

她没让人送,但待她回到赵府时,蘅芜仍是未睡,忙迎上来。

孟扶楹出门前曾吩咐过蘅芜,言其不必等候,但是蘅芜心中牵挂于她,辗转难眠,索性起了身,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回来。

见孟扶楹样子略有些狼狈,额前几缕发丝在逃时散落下来,薄汗淋漓,她不禁担心道:“姑娘可安好?有无受伤之处?”

“无碍,你且去备水吧。”衣裳浸湿犹未干,贴在身上难受的紧,她现在只想沐浴更衣。

蘅芜连忙退下。

夜深而露重,一阵凉风拂过,孟扶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觉手脚冰凉,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整具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时,她才长吁一口气,陡然放松下来。

可翌日清早,她甫一睁开眼,便知自己并非杞人忧天。

正如她所料,大抵是着凉染了风寒,她现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

赵婉清推门而入时,更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今日逢旬休沐,本想来找孟扶楹出去踏青,却见她怏怏病态。

孟扶楹躺在床榻之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仿佛喉咙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连呼吸之间亦是伴随着阵阵痛楚。

赵婉清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上前,伸手向她额头探去,触及一手滚烫,不由得大惊失色,忙冲身边丫鬟素袖喊道:“快去请大夫!”

等素袖跑出了院子,蘅芜才闻声慌乱赶来,睡眼惺忪,甚至连外衫都没系好,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子,腿一软便跪在了床边,大惊失色地喊:“姑娘?!”

“怎么伺候的!”赵婉清坐在床沿,有些气急斥道。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蘅芜,她昨日夜里实在熬得太晚,今早便不由自主地睡过了头。

但她仍十分自责,不停地磕头,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都是奴婢的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治好表姐才是要紧事。”赵婉清见她如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蘅芜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便去外面打水。

姑娘不喜热闹,又对赵家人保持着防备的心思,便拒绝了赵夫人安排来的下人。

舟缙如今成日里在闲云楼忙着,姑娘身边伺候的唯余她一人。

平日里还好,她放勤快些,院子里的事情总能做完的,可如今碰上这种情况,显然人手不够用。

若不是表小姐来了,恐怕姑娘今日怕是要烧昏过去。

她接了满满一盆凉水进来,随后将浸湿后又拧干的帕子叠好敷在姑娘额上,希望能快些让姑娘体温降下来。

做完这一切,蘅芜便安安静静地跪在了床边。

她双手交叠扶着床沿,死死低着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来的情绪,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毯上。

下一刻,却忽觉手背温热。

蘅芜有些错愕的抬头,却见姑娘白皙纤细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没说话,但眼神中的安抚意味分明。

就这一个动作,她却更内疚了。

若非她照顾不周,姑娘也不会染上风寒,事到如今,还要正烧着的姑娘反过来来安慰她。

恰此时,素袖带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匆匆赶来,孟容也跟在身后,担心不已:“大夫,你快看看这姑娘是怎么了。”

蘅芜连忙让开半步,为大夫让出一条路。

老者将手中的药箱放在地上,撩起袖口,二指并拢搭在孟扶楹腕间,沉吟片刻后收回手,面色凝重:“脉浮而紧,应是寒气入体,本并非大碍,只是这位姑娘似乎自幼罹患咳疾,久病未愈,以致热势汹涌。”

意思便是,新病旧疾同时发作,才导致孟扶楹病的如此猛烈又突然。

赵婉清有些急切:“那该怎么办?”

“先让人去煎药,看看晚上会不会有所好转。”老者拿出纸笔写下一张方子,“若明日之前烧仍未退,再去医馆找老夫重新抓药。”

与此同时,赵婉清揭下孟扶楹头上的帕子,仍是浸湿、拧干,再重新搭到她的额上。

却无人注意孟容站在后面,冷眼看了赵婉清地动作片刻,才淡了眸色,转而换成那副温柔的模样,朝着在一旁发愣的蘅芜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你家姑娘煎药?”

蘅芜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那张方子,连忙下去按着上面所写抓药。

她服侍孟扶楹喝了药,可烧一时半会儿哪能说退就退,药效一下子上来,孟扶楹反倒是先沉沉睡去了,蘅芜便守在一旁,半步不离。

赵婉清原也打算守在旁边,孟容却说怕孟扶楹过了病气给她,硬生生将她带走了。

蘅芜听了不禁咬牙,暗自将她这话记在心底。

表小姐自己都不介意,这孟容倒是跟躲瘟疫似的躲着姑娘。

枉费她家姑娘一片孝心,想着赵夫人即将生辰,不仅准备了一串琉璃佛珠,还亲自抄了经书,日夜祈福。

蘅芜心底暗呸。

还不如拿去送狗!

-

墨锦院。

赵婉清不明所以:“娘为何不让我留在那里照顾表姐?我身子好,不会被表姐传染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

要是被传染了正好,她明天就不用去国学了。

孟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姑娘,冷声道:“你对她那么好有什么用?孟家如今就剩她一人,她能给你什么好处?”

她这话,已经完全将自己排除在孟家以外了。

不过这话若是被孟扶楹听到,估计也不会有半分意外。

要说这孟容,虽是孟峥亲生的妹妹,但是对孟家当真是半分情谊也无。

这段往事还要从孟容出嫁以前说起。

孟峥与孟容年幼便父母双亡,孟峥年幼时一边寒窗苦读一边挣钱照顾孟容,两人相依为命,亲密无间。

待后来孟峥一举高中,当时一穷二白的赵亭立马便上门向孟容提亲,孟峥疑他别有用心,并不想应下这桩婚事。

可孟容却对赵亭情根深种,是铁了心地要嫁给他,最后虽然遂了她的愿,但事闹得很不好看,两人的关系也跌至冰点。

赵亭和孟容成婚后,赵亭倒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好,这么多年来也未曾纳妾。

见状,孟峥才对他有所改观,和孟容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不少,可终归是回不到以前,两家虽住的不远,但仍成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往来的亲戚。

赵婉清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也没懂孟容的意思,不解地问:“她为何要给我好处?我和表姐是好友,好友之间难道不该相互照顾吗?”

孟容厉声打断:“你可知,她马上便要入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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