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铛这个做哥哥的，岂不是还不如弟弟？”冷凝华故作为难，“怕是会让铃铛为难啊。”

“天帝从未和铃铛接触过，不知铃铛的厉害，他天赋高，又肯用功，之前还被后山的妖王打得落荒而逃，如今，怕是和恒将军也能打个有来有回了。”柳长羿摸了摸铃铛的脑袋，解开了定身的法术。

冷凝华挑眉，惊讶道：“不久前他还被恒将军打得全身是伤呢，竟然进步得这么快？”

“那次和恒将军切磋，虽然恒将军下手重了些，但也让铃铛从中学到了不少，更别说这一个月里，由为师陪着练武，每日两个时辰，怎能不进步？不过要将恒将军打趴在地,恐还要花费几年的时间。”柳长羿的语气里带着骄傲，面上露出炫耀的神色，他看了一眼风铃的方向，收了昂扬的语气，“说着说着便说多了，都忘了原本在聊什么了。”

殿上静默良久，连倒酒的声音都没有，冷凝华蓦地笑出声，“师父喜欢，徒弟听师父的便是。”

冷月华起身，道：“我替风铃谢过兄长，谢过柳仙人。”

“还有一事。”柳长羿的目光落到下方，“杜竹将军可在？”

过了许久，席位最中央的地方，站起一人，他行礼，神色冷淡：“请柳仙人吩咐。”

“哪里是吩咐。”柳长羿客气道，“杜竹将军帮仙缘岛清缴了附近的妖精鬼怪，保我仙缘岛平安顺遂，对我有恩，我特意带了七毒藤来，感谢杜竹将军的救命之恩。”

“七毒藤？”冷凝华喃喃一声，看向柳长羿，“师父那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

“七毒藤可解百毒，珍贵异常，小仙不敢受柳仙人此礼。”杜竹道。

“你不收，我倒心不安了。”柳长羿起身道，“况且我还有别的事要劳烦你。”

杜竹道：“小仙能力不足，怕不能为柳仙人效力，还请柳仙人另请高明。”

铃铛毫不掩饰地盯着杜竹看，一百年前，杜竹帮他说话，他一直都记着，没想到最后连报恩这种事，都无法亲自去做。不过他瞧着现在的杜竹，面若冰霜，和从前那个神色从容、语气和善的杜竹将军真不像是同一个人。

泉梅偷偷瞄了杜竹将军一眼，被冻得收回了目光。也不知师父今天抽得哪门子风，竟要将辛苦培育出的七毒藤赠给杜竹，这两人向来不算和睦。倒不是师父的问题，实在是杜竹将军一根筋，无论如何都觉得，冷凝华能继位，也有师父的一份功劳，不愿与师父这样卑劣的人为伍。

泉梅虽然没有参与过那场战争，也没亲眼见过老天帝，但和师父相处也有几十年了，他是绝对相信师父的为人的，知道师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杜竹。”冷凝华道，“柳仙人是本君的师父，他的命令与本君的命令是一样的，你理应遵从。”

“是。”杜竹道，“谢柳仙人赏赐七毒藤，请柳仙人吩咐。”

铃铛看出了杜竹的不愿，扯了扯柳长羿的袖子。

柳长羿笑道：“铃铛向来钦佩杜竹将军，听说前些日子，杜竹将军身边陪练的张古病逝了，不如让铃铛暂且顶替了这个位置？还望杜竹将军给个机会，只一段时间就好，之后有了更好的人选，让铃铛回来就好。”

“小仙常年带兵打仗，下手重，怕伤了铃铛公子。”杜竹道。

“不打紧，给留口气就行。”柳长羿摸了摸铃铛的头发，道，“将军可以先试两天，不行就让他回来。”

杜竹道：“遵命。”

泉梅啃了啃手指，听说张古是在陪练的时候被失手打死了，师父还真是心大，敢让铃铛去，万一残废了怎么办。

“天帝，公主来了。”

已然是该就寝的时间了，听到外面的声音，冷凝华眉头微皱，道：“让她进来吧。”

冷月华走进房间，正要行礼，却听兄长说“坐吧”，她坐到冷凝华身边，满面忧愁，“哥哥，我瞧着柳仙人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追究那日下毒的事情了，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他还记得。”冷凝华道，“你不了解他，他是一定会追究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兄长，柳仙人向来是最疼爱你的，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吃下那颗仙丹，他也不一定知道那仙丹里面有什么。如今，他有了心上人，只想和心上人过安稳的日子，兄长就别和他再纠缠下去了……”

冷月华话未说完，冷凝华突然起身，声音提高了一个调，“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拿他怎样，我们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妹妹你心知肚明！我从来没有忌惮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夺走我的位置。如今我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派人监视，还是试探，都只是为了自保！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轻易收尾。你想息事宁人，我也想，可总要问问他愿不愿意！”

细微的呜咽声在殿中回荡，冷凝华冷静些许，坐下来，扶住冷月华的肩，“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当时的顾虑，亦是我的顾虑，当时你做的，或许总有一天我也会做，但既然决定要做，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一旦让他钻了空子，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宴席散后，我去问过泉梅小公子，他说柳仙人和铃铛大概会在年底之前成亲，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感情和顺。柳仙人从不与人亲近，活了这么多年，莫说娶妻了，就是连个伺候的美人都没有。如今，突然要成家，又毫不避讳地展现自己对这只山雀的疼爱，恐怕就是想告诉您，他只想过安定的日子。不然他怎么偏偏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心上人了呢？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冷月华抹去眼角的眼泪，急切道。

冷凝华叹气道：“若真是这样便好了。柳长羿看着慈眉善目，实则心肠歹毒。我只怕他哪天……罢了罢了，只要他不在意，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也好。”

时间长了，泉梅也能接受铃铛要做自己长辈的事实了。他端着刚出炉的点心，敲开书房的门，看着独自坐在书案边的柳长羿，道：“师父，铃铛不在吗？我还专门给他做了汤，怕他看书看饿了。”

“事情都办妥了？”柳长羿放下笔，抬头问道。

泉梅点头，“方大人看到那两根七毒藤，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只是徒儿不明白，既是给明镜堂送礼，为何越过了齐方水？方大人只是掌刑的，在断案方面说不上什么话。”

柳长羿冷笑道：“你以为齐方水会收我们的礼？”

“说的也是。”泉梅说着自己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柳长羿将目光移到他身上，道：“天凉了，该给你做几件新衣裳了，我记得你这件衣服是前年做的，还留着呢。”

泉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新衣服也做了，只不过我喜欢这件衣服，感觉它上面的绣花很独特，别的衣服都没有这件好看，就一直留着。”

“临走时，公主给了几件料子，我瞧着样式都挺好，你都拿去做衣服吧。”柳长羿说着再次提笔。

泉梅喜上眉梢，正要感谢，突然面色凝滞，问道：“不用给铃铛留几件吗？”

“你妹妹前段时间送了一车的衣裳过来，本来想着有些大，便不收了，结果铃铛喜欢，就改了改尺寸，算下来有二十多件，前几个月又专门给他做了十身衣裳，暂时不需要再做了。”他注意到泉梅的神色，又道，“你去库房多拿些钱，你不是向来喜欢魔界衣裳的样式？仙缘岛和天上怕是都不爱做这样的衣裳，那你干脆带着钱去魔界做。我记着铃铛刚来白泽宫的时候，没几件能换洗的衣裳，就连夜找人赶制了十套，料子是好料子，却没什么像样的花色，上身效果也一般，如今都被铃铛丢在柜子里，说什么也不肯再穿。现在让你自己拿着料子去做，你可别不舍得花钱，辜负了这样的好料子。”

“徒弟知道了。”泉梅会心笑道，“师父，那徒弟能顺便在魔界玩几天再回来吗？”

“你带着麒麟兽同去，”柳长羿嘱咐道，“如果出了什么事，记得捏碎我给你的保命珠。”

“好！”泉梅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那徒弟告退，师父早些休息。”

“等一下。”柳长羿叫住他，“我此刻便动身去将军墓了，你知道的，每年赏花宴后我都要闭关一段时间，劳烦你明天去跟铃铛解释一声，我便不去了。”

“那您什么时候去明镜堂呢？哦对，今天公主问起我师父成亲的事情，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办成亲礼？我可以帮着筹备。”泉梅道。

柳长羿思索片刻，道：“这些都不急，等我出关吧。你去魔界玩，白泽宫就剩铃铛一个了，怕他寂寞，听说小芝化形了，不如请她和蓝烟来白泽宫小住一段时间，陪陪他。”

“好，我明日就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