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人再次翻了翻状纸,若有所思,只见旁边的人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齐方水点点头,道:“以柳仙人的功力,想要弄一个和若丝十分相似的剑来,即使困难,但也并非办不到。你们是受何人指示?”
“铃铛的伤口早一百年前就有了,整个仙缘岛的人都能作证,又……”
“大胆!竟敢对齐大人不敬!”
楚钰被这声呵斥吓得一个恍惚,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差点出窍,连忙磕头道:“回齐大人,贱民一时情急,言语上未曾留神,并非有意,还望齐大人恕罪。”
铃铛也有些慌了神,连忙抬头,忐忑不安地等着齐方水开口。
齐方水对上铃铛的眼神,“怎么总是你在分辨,苦主连嘴都舍不得张一下。”
“回齐大人……”
“我问苦主,你插什么嘴?”
楚钰擦掉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知道齐方水是故意为难,且不说赏花宴上齐方水见过铃铛,就算没见过,也不可能没听说过,怎么会不知道他不能说话。
铃铛咽了口口水,喉咙传来的刺痛让他差点发出的声音憋了回去,他张开嘴,迟迟不敢发声。楚钰见状,还想再帮他辩解,“回齐大人,铃铛他……”
“啪”一声,齐方水砸响了桌子,“本官看在你是妖界二皇子的份儿上,偶有言语过失本官都不予追究,你却一次次蔑视法度,搅乱公堂!来人,掌嘴!”
铃铛慌了神,眼见着手持木板的行刑人向这边走来,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喊道:“回齐大人!我喉咙有伤不宜开口,因此才找二皇子代为回话。一百年前,在妖界与鬼界交界的鬼水林中,恒将军明知我已化形,却依旧以打猎的名头将我杀害,若非被柳仙人所救,我便不能来此鸣冤,以上所言句句属实,二皇子和杜竹将军皆可作证,还望齐大人明查!”
嘶哑的声音更显此刻撕心裂肺的痛感,铃铛用手堵住流血不止的伤口,他感受到伤口的滚烫,喉咙处的余震让他手心发麻,他努力摁着,妄图缓解,却越发的疼痛,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板子落下的声音。
他强忍着痛,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撑地,磕头,用尽全力喊道:“二皇子是因我恳求才来作证的,还望齐大人放过二皇子,我愿替二皇子受罚!”
“停手吧。”齐方水喝了口茶,“这不是能说话吗?你刚才言语中又是柳仙人又是杜将军的,那指示你的到底是杜将军,还是柳仙人呢?”
放笔的声音十分微弱,但站起的动作却是十分显眼的。只见刚刚还坐在齐方水下方不停挥笔的小仙突然站起来,将写好的纸放在铃铛眼前。
齐方水道:“你受柳仙人指示来明镜堂诬告恒将军,此乃大罪,本该凌迟处死,但念在你弃暗投明的壮举,本官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画押,便只需要留下你们二人的手臂即可。”
事已至此,铃铛和楚钰皆是心知肚明,报仇是不可能了,公正也是没有的,齐方水甚至懒得传恒禹涵前来对峙。铃铛捏了捏楚钰的手心,楚钰当机立断,捏碎保命珠。
眼下,只希望柳长羿能被请动,让他不至于再损失一条手臂。
“放肆!”齐方水怒骂一声,站了起来,“明镜堂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既然他走了,那你便用双腿补上他的一双手臂吧。”
“齐大人。”方诚上前,“那妖界二皇子只怕是回去报信了,若是柳长羿来的时候发现这只畜生受了如此重罚,就算是为了脸面也要闹起来,不如先让他画押,这样柳长羿就算要闹也不占理。”
“方大人的话甚是。”齐方水点头赞赏,“总要走个正经流程,先审一审,总不能之后问起来,没头没脑的,搞得好像我们逼迫一样。说起来审问向来是方大人最拿手的,便交给方大人了。”
方诚道:“是。”
泉梅一早知道齐方水靠不住,二人离开仙缘岛没多久,他就慌里慌张地跑去了将军墓。
门口的凤凰堵住了他的去路,“小神仙,柳仙人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有急事。”泉梅气都没喘匀。
凤凰道:“小神仙,我真的不能放您进去,要不您直接说您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忙。”
泉梅思索片刻,是了,如果只是想救铃铛,带几员大将闹一趟明镜堂,什么人救不出来。但若真是这么做了,谋逆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到时候无论是仙缘岛和天庭开战,还是师父舍下一时之情将闹事的人和铃铛推出去顶罪,都是损失惨重。
他不能擅做这个决定。他看着凤凰,道:“此事关乎到铃铛的性命,师父待铃铛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倘若他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凤凰为难,道:“修行期间最忌被突然打断,严重的话,甚至会殃及性命,小神仙就这么闯进去,万一柳仙人正到关键时刻,被您这么突然一吓,散尽了修为,别说去救铃铛了,就是自身都难保。柳仙人倒了,仙缘岛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泉梅愣在原地,就在凤凰以为他终于要知难而退的时候,泉梅道:“以师父的功力,早就不用再修习此等危险的法术,他若是调动全身法术修习,这方圆百里还能有生灵存活吗?何况师父若是这么轻易就被打倒,那想害他的人还费什么心思?直接趁他闭关的时候攻打仙缘岛不就行了吗?你若实在不放心,替我进去看一眼,说不定他这会儿都没在修炼而是在睡觉呢。”
凤凰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确实知道柳长羿不会因为被打扰就出什么事,但他不想赌柳长羿的心思,反正柳长羿吩咐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堵在这儿至少是不会出错的。
“泉梅公子!”楚钰一听白泽宫的奴仆说泉梅到了将军墓,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
不必多言,只看他脸上的伤,泉梅就明白了,他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刀,抵上自己的脖子,怒道:“要么你进去帮我通报,要么我自己进去,要么我死在这里,你自己选。”
双方僵持片刻,凤凰道:“小公子且等一等,我去通传。”
泉梅瞧着他慢吞吞的样子,急得不行,趁着他没留神,猛地朝里面跑过去。
“小神仙!”
“哐!”“当!”
“泉梅公子!”楚钰想去拉他,可离得太远,实在来不及。
巨石砸下来,幸好凤凰手疾眼快将他扯了回来,才没砸在他头上。
凤凰叹了口气,“我刚才在找机关,小神仙别急。”
“闹什么。”不缓不急的语气从石头后面传出,不等泉梅埋怨巨石挡路,柳长羿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泉梅正要张口,柳长羿打断他:“我都知道。”
“那您还不去救铃铛吗?”泉梅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柳长羿道:“再等等。”
“等?什么?”泉梅满头是汗,顾不上擦。
柳长羿眉头微动,强压下心头的焦急,道:“打都挨了,要再没个好结果,岂不白挨?”
方诚从行刑者手中接过针,轻声道:“我来。”
他转头,对上齐方水饶有兴趣的眼神,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抓起刑凳上双眼紧闭、近乎昏厥的犯人的手,道:“就算挨过了鞭刑和板子,这针刑你也是万万挨不过去了,不如赶快招了,也少受些罪。”
“啊!”银针毫不留情地从指甲缝里穿过去,他痛到嘶吼,尽管喉咙处的伤已然全部裂开,只轻轻碰一下都痛到全身发颤,可手上的疼痛再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发出嘶哑可怖的吼声,以痛止痛。
“小仙没跟你开玩笑,不是威胁,您快些招了,就不用再受苦了。您放心,小仙不会让齐大人真砍了您的手脚的,就算真下令要砍,也一定拖延到救兵来。”方诚耳语道。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就算这针刑你也熬过去了,后面的雷刑您也是万万受不住的,瞧你的年岁,怕是连妖怪每三百年一次的天劫都还没经历过呢,更何况比天劫恐怖十倍的雷刑呢。”
银针再次插入,方诚明显感受到他身体不小的抖动幅度,可他的喉咙克制着没有再喊出声。
方诚再次压低声音,道:“您快些画押吧,您难道还怕柳仙人怪罪你不成?”
铃铛有些神志不清,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去听方诚在说什么,可刚睁开眼,又是一根银针,他已痛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偏被强喂了药,无法昏过去。
第八根银针插入指缝的时候,他好似恢复了一点神智,隐隐听到有人说“画押就不用受苦了”,此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画押!”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三个字,力气耗尽后,整个人瘫倒在刑凳上,他不太能听见周围的声音,只觉得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二字。
“好!看在你肯认下罪行的份儿上,本官饶你一条性命。”齐方水大手一挥,保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方大人,让他画押,然后将罪状呈到天帝面前。”
“是。”方诚也松了口气,行刑还好,他要是真让铃铛死在这里,还不知要给自己招来多少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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