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荣庆公主未召见画师,纪莘趁着空闲去找人,还好私宅管束比公主府宽松,纪莘走到一处跨院,顺利地找到了芸莺,也就是宴席上与陈氿搭话的侍女。
芸莺铺好床榻被褥,回身看到纪莘,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问道:“郎君是找我的?”
“是,待娘子忙完,可否和娘子说几句话?”
“郎君跟我来。”芸莺领着纪莘走出跨院,走到后院一间耳房,“这是我的房间,郎君有话请讲。”
“你不是在方才那跨院里伺候的?”
芸莺声音柔柔地回答:“我不是。行明阿师今日受邀来为殿下讲经,方才的院子是殿下吩咐为阿师收拾的。阿师喜清净,他的院子里不需要伺候的人。”
“如此。我是我家阿郎叫我来的,娘子昨日在宴席上照拂阿郎,阿郎虽未承情,但心中感激,特叫我来表示感谢。”
芸莺性子腼腆,见到纪莘后,一直有些紧张地抿着嘴唇,此刻听了纪莘的话,扬起抹笑容,眼中亮起光彩,“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纪莘见芸莺开心,顺势问道:“娘子在公主身边多久了?”
芸莺兴致高,话也多了些,道:“我在殿下身边五年,可我没什么本事,至今还是二等侍女,做不成一等侍女。一等侍女是春白阿姊,夏彤,秋露,雪柳她们几个,她们又有本事又能讨殿下欢心,比我厉害多了。”
芸莺没有提起纪茹,纪莘有些心急,但还是忍耐着一点点试探:“一等侍女只四个人吗?”
“对啊。”
“那,这几个人在殿下身边多久,之前还有其他一等侍女吗?”
芸莺眼睛眨了眨,道:“她们都是自小跟着殿下的,所以对殿下的喜好、习惯十分了解,很是贴心,就这几人,没有别人。”
那纪茹呢?为何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得到纪茹的消息,纪莘忍住失落,道:“阿郎的感谢我已带到,这便告辞了。”
“等一下。”芸莺满含期待地问,“陈画师还有交待你别的什么吗,或者若我去找他,他愿意吗?”
纪莘此前只顾打听纪茹,此刻看见芸莺的样子,再想想她昨日的欲言又止,难不成她真有事要告诉陈氿,她难道是小报线人?
“你有话同阿郎讲?”
芸莺含羞摇头,有些扭捏地开口道:“没什么话,只是想看看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看看他就好。”
纪莘直至此刻才恍然大悟,芸莺这是心仪陈氿。
芸莺与陈氿话都没说过几句,也就见过几次,她怎么就看上陈氿了?
纪莘今日以陈氿为借口找芸莺,可谓误打误撞,只怕芸莺现在觉得,陈氿也对她有意。
真是造孽。
“他,他,你……”纪莘语塞,在她看来陈氿实非良人,她想劝芸莺打消念头,可是该如何说起?
陈氿干过许多缺德事,她很想细数一遍,可是那样会暴露他们两个的身份。她也不能为了劝说芸莺,胡编乱造些污蔑人的说辞。
纪莘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办法,只能郁闷地走了。
往好处想,至少陈氿只贪财,不贪色,芸莺应该不会被他占便宜。
这日午后,公主府卫队突然闯进画师院,陈氿和纪莘被卫队从房间捉出来时,两人都是懵的。
纪莘在想,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吗?
陈氿在想,他在公主府可没树敌,八成是那个招财今报的狗鼠辈搞出来的。陈氿偷了他的消息,这就是他的反击。
卫队由公主邑司令带领,来得气势汹汹,周围人见了难免好奇,纷纷跟着卫队,是以此刻画师院里外全是围观之人。
陈氿眼尖,注意到张画师仆从躲在人群中,一脸的幸灾乐祸。
果然是他搞鬼。
陈氿心中冷哼一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不会让招财今报的狗鼠辈得逞。
“敢问邑司令,为何捉我?”
陈氿和纪莘被按着跪在地上,邑司令俯视两人道:“你偷窃公主府财物,还想狡辩?”
陈氿回得不卑不亢:“既是偷窃,那敢问我是偷了什么,可有证据?”
卫队呈上从陈氿房间搜出的金冠子,邑司令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对陈氿道:“这就是赃物,是证据。”又对卫队道,“把这两人带走!”
“慢着!”陈氿会武功,无论押着他的两人如何使力,陈氿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完全提不起来,“在我房间里搜出来的就是我偷的吗?”
纪莘心里一咯噔,这个房间住的是她和陈氿两人,不是陈氿偷的,那不就成了她偷的?
陈氿这个小人,八成是要害她。
邑司令回身挑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陈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扭头痛骂身后跪着的纪莘:“你这个没良心的下人,就这么害你的主人!你手脚不干净,还要连累我!”又转向邑司令,“这事全是他一人所为,我完全不知情!”
陈氿是被诬陷不假,但公主府的人不会在乎,更不会去调查是何人诬陷的陈氿,只会把陈氿赶出公主府。
陈氿不可能放弃丰厚的佣金,为今之计,只有把脏水泼给纪莘,就算纪莘被赶出去,至少他能留下。
纪莘在陈氿演这一出之后,心想,果然如此,就知道这缺德人要害她。
人在危机之时总会生出急智,纪莘高声大喊道:“邑司令明鉴,这冠子不是殿下的,只是个仿品!”
陈氿吃惊地回头看纪莘,这种话都能说?
纪莘没有机会仔细查看金冠子,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可以赌一赌。她还没有得到纪茹的消息,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
“邑司令您可仔细看看冠子。殿下的对孔雀衔花冠子是纯金打造,这只冠子是鎏金的,且这只冠子上的绿松石和红宝石光泽暗淡,定然是假的。这只冠子虽仿得像,但绝不是殿下的那只!”
纪莘说得头头是道,邑司令从卫队手上拿过冠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掂了掂,不得不承认纪莘说得对。
纪莘也猜得出,诬陷他们偷冠子的是张画师仆从,为的是赶走陈氿。
可张画师仆从恐怕不敢,也没本事去偷那只金冠子,所以只会做一只仿品,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的仿品,质量定然一般。
纪莘只能靠这一点去赌。
邑司令对卫队中的一人耳语一声,那人飞快离开,片刻后回来,对邑司令点了点头。
纪莘猜测,邑司令是让人去核实荣庆公主的冠子是否还在,看样子她赌对了。
邑司令没有命人放开陈氿和纪莘,问道:“这只仿品从何而来,你们做这个仿品是何居心?”
纪莘向来不爱说谎,但陈氿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
“我家主人在作画时看见殿下的冠子,被冠子的精美深深震撼,所以特意画下来请人仿造,为的是送给他的心上人!”
陈氿听得犹如五雷轰顶,他哪有什么心上人?
纪莘的解释尚且算是合理,邑司令没兴趣再听下去,嗤笑一声,扔下冠子,示意卫队放人。
虽然顺利地过了这一关,但纪莘忘不了陈氿的缺德行径,在回到房间之后,一直眼神不善地盯着陈氿。
陈氿被盯得心虚,但事情还是得问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和纪莘说话。
“你说我要拿假冠子送心上人,这话从何而来?我哪里有心上人?”
“你有。”纪莘多看陈氿一眼都嫌脏,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陈氿隐隐觉得不安,他坑了纪莘,但纪莘似乎也偷偷给他摆了一道。
很快陈氿就知道了,他真有个“心上人”。
“我的仆从和你说什么了?”陈氿被芸莺找上时,听着芸莺吞吞吐吐的话,陈氿终于知道了纪莘干的好事。
“没说什么,只是代你表示感谢,但我明白的。”
芸莺害羞得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没看见陈氿无语的脸色。
明白什么明白,明白个屁,陈氿特别想这么说。
但芸莺是无辜被牵连的,陈氿心知不该迁怒于人。
“芸莺娘子,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陈氿说得郑重。
芸莺闻言抬头,陈氿神色认真,芸莺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我只是一个二等侍女,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这样。在我看来,情爱之事与身份地位、钱财权势无关,全看二人是否两心相许,灵魂契合。我只是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愿令你蹉跎,但这不代表你不好。”
芸莺又低下头,“我知道了,多谢陈画师与我说明。”
陈氿送走芸莺,扭头就碰上了张画师仆从。
张画师仆从倚着廊柱,双手环胸,冷嘲热讽道:“你们奇真轶报的,为了点儿消息都能卖身的?”
陈氿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卖身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钱,你们招财今报净是些歪瓜裂枣,想出卖色相都没人要吧?”
张画师仆从走近陈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你放弃吧,我已经挖到大消息,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佣金没你的份儿。”
陈氿不甘示弱,“那走着瞧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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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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