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逢

桃花瓣簌簌落下,砸了温白钰满头,他一瘸一拐站起身,拍拍一身尘土,龇牙咧嘴捂住被树撞疼的腰。

“还好有我在,不然你就死了。”南允道。

温白钰并不是很想感谢他这种与谋杀无异的救命之恩。

鹤唳响彻云端。

温白钰没来得及听南允解释,下意识抬起头,就见阿紫拖着道紫色闪电划过天际,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流星。

“它怎么了?”温白钰咋舌。

焉知平素板正严肃的南允表情忽而一抽,气急败坏道:“毛头小贼来老子这偷家!”

这几个字单听都明白,合在一起意思更清晰,唯独不该从掌管刑司戒律的南允嘴里蹦出来。

温白钰下意识“啊”了声,“刑司门口还能有贼?”

南允喉头发出嘲讽的“呵”,向远处一指,“那!”

东南方向,树木丛生的半山腰处,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傲然挺立,约莫五丈高,树干笔直,顶部没有树冠,只生出两根手指粗长的软枝,远远望去呈现一个巨大的“丫”字状,冬季刚过,树枝上仅有零星一片叶子缀在左边的枝头,摇摇欲坠。

是碧心树。

此树其貌不扬,结出的果实却蕴含仙灵气,长期食用可增强灵力,果实只在寒冬结出,每一季仅有四颗,越冷结出的果实越甜,仙灵之气越充沛,相应的,它扎根的地方必然是灵气旺盛的风水宝地。

碧心果生长在叶梗下,得等到叶片自然枯萎掉落才能吃,否则会中毒。

温白钰凝目望去,有个人正躺在左边枝丫的末端,枝丫如同摇篮般左右轻晃,那人却像是粘在上面稳如泰山,竟闭着眼睡得香甜。

可不就是那位许久不见的花临国太子爷么?

“他是在练什么功?”温白钰不解,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这么冷的天气,居然会有人闲着没事把自己挂在高处吹凉风。

“练个屁的功!”南允怒啐:“他在偷,不,死小子在抢阿紫的碧心果,整个冬季的果实都被他吃了,阿紫半个都没有吃着,比猪还能吃!”

南允话音刚落,巨树上打着旋儿的枯叶忽然掉落,叶梗连接树丫处露出一颗红彤彤诱人的果实。

“又熟了一颗!”南允脸色骤变:“阿紫,快!”

温白钰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南允搞成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更没成想这个古板的戒律长老也有如此炽烈的胜负欲。

嗖!

在附近盘旋的阿紫风驰电骋朝碧心果俯冲而去。

挂在树枝上的萧祭川仿佛浑身长满眼睛,眼睛未睁开就劈手摘下果子,“咔嚓”咬去一半。

抢不到果子的紫鹤当即翅爪并用在树上和萧祭川打了起来。

温白钰凝目看着少年的身影,“他好像又精进了。”

南允冷哼,不屑的甩开脸:“是有几分天赋,结丹不过一年就金丹中期。”

温白钰一怔。

金丹中期?

不是说不练功吗?短短一年时间就越过一阶,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件事情要传到玉碟上,那些个长期唱衰他的芈天门弟子脸不知道该得有多疼啊......

温白钰一面想着,一面观察着搏斗中的紫雷鹤:“长老说的给阿紫看病是怎么回事?它看上去挺好的。”

南允气跳脚,“还挺好的?刚刚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你魂都到奈何桥上排队,阿紫都被那小子气疯。”

温白钰奇怪:“长老为什么不帮阿紫采果子?”

“顽劣之举。”南允拂袖。

“不然大家坐下来商量平分?”温白钰忍笑故意问。

“商量什么商量。”南允翻个白眼,“树上没有刻阿紫的名字,自然之物,凭什么别人不能摘?”

这话一听就很像是萧祭川回怼南允长老的,依照南允刚正不阿的个性,大抵是觉得很有道理,他就是那种为了规则暗暗气死自己也不会偏颇的人。

温白钰不禁生出几分幸灾乐祸。

碧心果树上,花临国太子一把将紫雷鹤抡出去,阿紫在空中扑腾翅膀,重新朝他拼杀过去,那气势仿佛树上的人是它夺妻弑父的仇人。

温白钰看得有意思,打趣,“阿紫为什么不直接用雷电攻击萧祭川?”

“还不是心疼那棵树,我叫你来看病,不是叫你来看热闹。”南允朝紫雷鹤招手:“阿紫,回来。”

紫雷鹤正被萧祭川第二次抛出去,闻声化作一道闪电冲向南允,一鹤头扎进南允怀里,委屈的咕咕直叫。

萧祭川坐在树杈上,朝这边看来,温白钰抬眸,恰巧与对房遥遥碰了个眼神。

少年颜如渥丹,深眸似潭,唇角勾起刹那,温白钰像是见到风雪夜里徘徊在行人归途的绝色鬼魅,怕被摄取魂魄,忙收敛视线。

“给它先诊脉吧。”温白钰指尖细芽儿勾住阿紫的脚,专心诊脉。

“怎么样?”南允抚摸着鹤脑袋。

感受到阿紫体内紊乱暴动的灵力,温白钰目光落在南允担忧中带着丝忐忑自责的脸上,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定是自从自己说阿紫岁寿无多,南允每日还继续输送自己的灵力给阿紫,阿紫体内经脉积攒许多不能消化的灵力,长此以往可能提前爆体而亡。

巧在有萧祭川这番刺激,既减少阿紫继续摄入灵力的风险,还让它有机会释放出来一点。

温白钰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巨树,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控杳无人。

他将诊断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南允,再次告诫南允不要再试图给阿紫输送灵力延长它的寿数。

南允听罢,沉默的注视着与他相处数千年的老朋友,许久才嘱咐温白钰自己早点下山去,若是还想上通天崖一定记得拜仙山,而后抱起阿紫转身回洞府去。

*

初春最后一场雪就在这时候到来,刚开始风卷在温白钰身上像刀片刮擦一样有点疼,慢慢的,雨点似的雪落在脸上有点凉,随后漫天鹅毛大雪飘飘悠悠的覆盖了整座苍山峰。

“师兄,你来了呀。”大雪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温白钰的肩膀上。

温白钰没应声,心里疑惑这声“师兄”叫的是谁?

人都拍到肩膀上了,不好假装不知道,他转身看向眼前披着火红狐裘的少年,微微颔首,仿若第一次见面,礼貌疏离道:“萧公子,巧了,是认错人了吧。”

萧祭川目若星辰,灿然一笑:“没认错,论进芈天门时间顺序,你自然就是我师兄。”

温白钰上下打量,少年比一年前五官轮廓更深了些,身高拔了点。

常听人说花临人普遍长得矮,这位太子与他的婢女却与传说不符,自己如今还要稍微抬眼去看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没有哪个正道修行者会想跟妖互为同门,温白钰亦不想与对方扯上关系,一摆手,“我非罗霄峰弟子,不必这般称呼。”

他平日里唤普通芈天门弟子都是“某剑君”或者“某道君”,唤那些峰主则会尊称“剑尊”或者“道尊”,唯有将溟峪称为“仙尊”。

萧祭川像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疏离冷淡,吊儿郎当眨眨眼:“巧了,我也不是苍山峰弟子,我今年十六,你呢?”

“五千。”

温白钰垂眸。

萧祭川:“......”

温白钰心中暗笑,这五千年里面,有六百年生长在墨夕岛,有五六年待在无妄巅,还有三千年他捂着一缕残魂看完月亮看太阳,孤孤单单过,之后一千多年陷入休眠状态,真正化形为人行走世间不过二十五年而已。

这么说只是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人随意攀关系而已。

蔡祭川仅沉默三秒,“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哥了!”

温白钰心中冷笑,当你太太太祖爷都绰绰有余,亏你喊得出来。

“温哥哥,雪这么大,走,去我的洞府避避。”萧祭川就像一只雪地里想叼走迷路白兔的狼,说着就伸手要拉温白钰的手。

温白钰向后退开。

萧祭川手顿在半空,看着他满脸的防备,不解:“哥哥,我并无恶意,雪下大了,天都快黑,山下很危险。”

“谢谢,不用麻烦。”温白钰温雅不失礼貌道,“我马上就回罗霄峰。”

萧祭川叹气,“哥哥多次救我性命,竟然连一点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该得多么愧疚啊。”

温白钰敛眸。

“可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哥哥为何这般对我?”萧祭川伤感的捂住心口。

温白钰蹙眉,怎么感觉是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罢了。

“可先去你那里避避,待雪停我就回去。”

天际幽暗,铅色云团参差叠累,厚重得似是下一秒就要压下来。

山道上只有两人踩在雪上的咯吱脚步。

“你方才说你不是苍山峰的弟子?”

“是啊。”听见对方终于主动开口,萧祭川眉目舒展开来,“我就在这里住,苍山峰很大,碰不见什么人,也没人管,很自由。”

大概是掌门发话,南允才破例把苍山峰给他当客栈,不想拜入苍山峰也是正常。

但说到自由,温白钰很难想象,南允竟然真的完全不管束他。

“温哥哥,你腕上的绢帛做什么用?”萧祭川侧眸看着他的手,指了指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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