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回来之后，童以沫消沉了两三天。等到内心平和，她才开始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突然收到姐姐的日记，又突然出现在楚颜的面前，这一切都突然的不像巧合。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自媒体账号就先出了问题。
周五她们更新了一条带推广的视频。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到周末晚上，播放量就应该破三十万了。可这次没有，最新的视频播放量停在了十万。
周一早晨，黎薇收到了品牌方的投诉，说这次视频的数据太差了，根本没有达到她们的推广要求。
没辙，黎薇只能先说软话安抚客户，然后去各个平台转发，想多点曝光，数据再好看一点。
可效果甚微，一周的发酵之后，视频播放量也才堪堪破了二十万。
她们立马又更新了一期视频，结果依旧。
童以沫也着急上火，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反复检查视频的内容：“节奏很规整啊，不说最好，但起码是平均水平，也没有什么限流的词条啊！”
“是啊，放在平时，怎么说也得有五六十万的播放吧！”黎薇眼睛都熬红了，不停的翻评论区，“也没看见带节奏的恶评啊。”
“想不通！”童以沫趴在电脑前面，“不会是观众审美疲劳了吧？”
“那数据也不该断崖式下降吧？”说着，手边的手机又连震了三下。黎薇看都不想看了，破罐子破摔地往后一躺，“肯定又是停止合作的，我不想回了。”
“推广投放也是有KPI的，数据不好，自然就不想跟我们合作了。”说完，童以沫接过黎薇的手机，帮她回复了消息。
黎薇抱着自己的头：“我倒是听说过自媒体的生命周期短，但这也太短了吧？还是猝死？”
这些天睡得实在太少，情绪失控，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们很努力啊，知道粉丝容易审美疲劳，每一次的脚本都是用心写，使尽浑身解数想拍有意思的视频......难道......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嘛？”
“你很努力，”童以沫牵起她的手，“说不定下一条视频就好了呢！咱们马上就能破百万粉丝了，百万粉丝的号啊，我不信，说凉就凉啊？”
那晚，童以沫安慰了黎薇半宿，最后姐妹两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睡着了。
休息不够抵抗力下降，第二天起床双双发烧感冒，浑身无力。撑着上完了早课，午休时间去医务室打了点滴。
打完点滴，又继续拍新的视频素材。
乔翡惊叹：“你们两个工作狂魔，命都不要了啊！”
李嫣然也是心疼：“就是啊，感冒的灵药是休息，像你们这样折腾自己，打点滴也没用。”
童以沫在剪新视频，鼻涕不停地往下流：“没办法，这两期的视频数据太差了，要是再断更，后果不堪设想。”
黎薇还没退烧，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盯着童以沫正在剪辑的视频：“是啊，我们毕业了就想吃这碗饭，这还没毕业呢，饭碗先砸了。”
说完又赶紧呸呸呸，嫌弃这话不吉利：“我昨天找占卜师给我算了一卦，是小吉。卦面显示，厄运已经转移到了我们的身体上，接下来事业就会顺风顺水，这期视频一定会火的。”
乔翡吐槽：“你还信这个？”
童以沫的鼻音厚重，苦中作乐的调侃：“她找了个塔罗牌占卜，又找了个算术占卜，人家塔罗牌说她走入了错误的方向，她不信。算术说她霉运已经转移了，她就信。”
乔翡笑：“都是精神安慰剂。”
等童以沫粗剪完成，黎薇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发给姚程润色。
李嫣然给她们泡了感冒冲剂：“赶紧，热热的喝下去，饱饱的睡一觉，祝你们身体健康，事业长虹。”
“呜呜呜~”黎薇想哭，“谢谢你宝贝，要不是我现在感冒，真想冲上去亲你一口。”
在宿舍里笑闹一会，心理压力也暂时减弱了，童以沫和黎薇一觉睡到早晨八点，睡了整整九个小时。
起来后，身体确实好转了些，头不晕了，腰酸背痛也减轻了。
黎薇觉得这是好的预兆。
事实却非如此。
周五，新视频更新后，数据变得更加惨淡，成了万字个位。
黎薇的情绪终究决堤，哐当一声摔了手机，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饶是童以沫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们为这个号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如今说凉就凉，换谁都承受不住这打击。
数据不好，影响心态，她们的视频质量开始变得不稳定，恶性循环，两个月之后，实在找不到创作的动力，她们终于断更了。
一来是转换心情，二来也想从主体里跳出来看看，账号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可问题还没找到，一断更，反而掉了十几万的粉丝。
掉粉速度都快赶上那些黑点账号了。
黎薇每天都蔫蔫的，话都没以前多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得认命的时候，那位名叫谢信离的导演又给她们的后台发了条私信。
“你好，冒昧打扰，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复，想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
短短几行字，又燃起了黎薇的希望。
童以沫却始终低头缄默。
黎薇坦然道：“放心，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不会为难你。但这毕竟是个机会，我想以账号策划的身份，去见见这个导演，万一有其他合作的可能呢？”
“谢谢你，薇薇。”
“嗐！”黎薇潇洒一挥手，“以沫，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跟你相处这三年，早把你当成了亲生的姐妹。咱两以后别提谢字。”
这话说的动容，童以沫心头一暖：“希望你能成功，实现自己的愿望。”
“借你吉言。”黎薇笑着勾了勾童以沫的肩头：“你呢，就收收心准备考研吧！我当初答应帮你赚够大学的生活费，研究生的生活费，我都做到了。”
是啊！她都做到了，回想起黎薇当初邀请她一起做自媒体的画面，恍若昨日。
虽说了不提谢字。
可童以沫还是想发自内心的说一声：“谢谢你，薇薇。”
生活总是这样，丢给我们各种各样的难题，然后推着我们往前。
只是，那时候的童以沫还不知道，推着她往前的不是生活，是周闻秋。
*
黎薇和导演约了见面，这第一面，她想让童以沫陪她一起去。
童以沫自是答应的，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黎薇。
“好，我抛砖引玉，敲开导演的门，告诉他，出境的虽是我，但幕后策划的高人是你。”
“就你嘴甜。”黎薇笑着白了她一眼。
两人赴约，真诚的向导演解释了她们的境况。
导演斯文客气，得知童以沫无意踏入演艺圈，也没给脸色看，反而跟她们聊了半个小时，还给了一些建议，关于账号的，肯定她们做的很好，鼓励她们继续加油。
黎薇大喜过望，硬着头皮表达了自己想加导演的微信：“以沫不能出演您的电影，这很遗憾。但我本人特别想跟您合作，我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做了两三年自媒体，也培养了一些编导思维，您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招呼我一声就行。”
要想推销自己，就得先放下羞耻心。
“我看过您导的那部《沦陷于赤诚的爱》，我非常喜欢......”
“不好意思，”导演笑着低头看了眼时间，打断她的话，“我后面还有工作。”
“哦，没事没事，您忙。”黎薇的态度几近谦卑，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童以沫也站起身，一齐朝导演鞠躬：“谢谢您的时间。”
导演出去后，黎薇才嘟着嘴面露遗憾地摇了摇手机，小声道：“没加上。”
童以沫搂起她的肩膀，抬腿朝外走：“有点可惜。”
“是啊，应该脸皮再厚一些的。”
“也不用，咱们薇薇这么有才华，等到大四，你直接递简历，去他的影视公司实习不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黎薇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能走一条捷径的。”
越想越气，黎薇伸手戳了戳童以沫的脸颊：“你啊，你会后悔的！天降的大馅饼，都要砸到你了，你头一缩，躲了起来。”
童以沫也开玩笑：“我怕被砸死......”
话没说话，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戴墨镜，鸭舌帽，全副武装，与童以沫一般高。
“抱歉。”声音很冷，听上去没有一丝歉意。却又在余光瞥见童以沫的那张脸时，摘下了墨镜，一脸的不可置信，“童相濡？”
又来？
童以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何时，这三个字成了她头顶的金箍。
女人眯眼细细打量她的五官，片刻后，才皱着眉松了口气：“你不是她。”
“我叫童以沫，是童相濡的妹妹。”
“妹妹？”女人哼笑一声，“我跟她高中同班三年，都不知道她有个妹妹。”
“你是姐姐的高中同学？”
“对，我叫林淼。”女人的声音散漫，说完便抬腿往里走，没有与她叙旧的意思。
童以沫的瞳孔一缩。猛然想起日记里常常出现的那个名字：林淼。
将姐姐反锁在厕所，往里面倒水。故意偷走姐姐的内.衣，丢在操场上。偷拍姐姐换衣服的照片，在学校里贩卖......
统统都是这个叫林淼的做的。
童以沫一时不能冷静，扭头追了上去，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姐姐是朋友？”
她却淡定：“朋友算不上，同学吧。你姐姐那个臭脾气，在班上没有朋友。”
“你孤立她？”
“是她自命清高。”林淼的脚根本没有停顿，语气里毫无歉意，说完便推门走进了会客室，将童以沫一人留在门外。
黎薇跟了过来，小声问：“你认识她？”
童以沫不语，眼眶泛红，倔强地盯着那扇门，犹豫再三，终是推门走了进去。
“喂——”黎薇都来不及阻止，只能跟着她进去。
很久很久以后，追忆往昔。
童以沫最后悔两件事，一是不听姥姥的劝，非得来苏城读书。二是愤怒难抑，推门走进了那间会客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