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猛点头,眸中的崇拜快要溢出来,“我长大也想当警察,抓好多好多坏人。”
几岁的孩子直白地说出心中理想。
沈嘉收回视线,斜瞅了他一眼,好像比昨天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但还是烦。
“行了,知道你崇拜我了,看电视去吧。”她摆手赶人。
“耶,sir!”赵诚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手搭额角敬了个不规整的礼,笑着跑回去继续看电视。
换好鞋,沈嘉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
林柔身上的睡衣被换下,穿了件黄色波点连衣裙,虚虚挨着腿弯。
各有各的风情。
沈嘉眼皮低垂了下,哼笑。
遂又摇头。
告诫自己不该想的别乱想。
她换好鞋子,转身进了卧室。
关门,打开空调,甩掉拖鞋,刚趴床上准备睡觉。
手机就响了。
是师傅周建良打来的视频。
沈嘉打着哈欠接,“师傅。”
周建良愁容满面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你爸给我打电话了。”
“这事传到他耳朵里了?”沈嘉微惊,爬起来坐着,“不应该吧,他不管这闲事。”
“是你妈让他问的。”
沈嘉又沉下脸。
“你真准备退了?”周建良叹道:“我早就说了你对这方面很有天赋,就是没上进心,不然你早该升了,等作出一番成绩,你家里人也就不会逼你退。”
沈嘉嘴角压着苦涩,淡笑道:“师傅,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不管我,随便我在外面疯,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终究有一天会回去的。”
“做出什么成绩,拿什么奖,升什么职位,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谁让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呢。”沈嘉一屁股坐床上,盘着腿,哀叹,“要不你去给他们提提建议,让他们再生一个,我不介意被分走一半家产。”
周建良哭笑不得,“行了,再多说几句,他们恨不得你明天就辞职回家。”
空调冷气吹得浑身舒畅,沈嘉打了个哈欠,手机倒扣在床上,扯着被子躺下,闭眼,“让他们做梦去吧,我最快也要明年才能回去。”
“我会给他们转达,这段时间你就在派出所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周建良粗糙的嗓音罕见地染上忧愁,“妙妙从昨天一直哭到现在,闹绝食,吵着要见你。”
妙妙就是局长家的小萌妹。
沈嘉勾唇笑,“正好,当减肥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敲响。
“沈警官。”
林柔甜腻腻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地传进来,沈嘉猛地睁开眼。
沉寂几秒。
周建良咆哮,“沈嘉,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啪’
沈嘉勾着手机侧边,翻面,利索地挂了视频。
“来了。”嗓音轻快。
下床,开门。
“什么事?”她问。
林柔看着她笑,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小诚说你回来了,我就想问问你吃饭了没有,我刚做好饭,要一起吃吗?”
沈嘉视线越过她肩头,往餐桌上瞅了眼,香味扑鼻,离得近,能看清菜色。
全是爱吃的。
睫毛微垂,沈嘉盯着她,思索片刻,笑,“不用,我吃过了。”
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疏离。
林柔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怔了下,两秒,又笑开,点头,“好,那你快点休息吧。”
“嗯。”
关门。
林柔看着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一转身就瞧见赵诚失落地撅着嘴。
“好了,下次再一起吃。”揉了揉他的头,温声安慰。
赵诚耷拉着脑袋,恹恹问道:“爸爸什么时候打电话来呀?”
话题陡转,林柔消化了下,说:“你爸爸忙,过段时间吧,快点洗手吃饭。”
门内。
沈嘉听得眉头直皱。
要说之前对林柔还有那么一点点念想,听到‘爸爸’这个称呼,如灯丝般被彻底掐断。
连最后的火苗也熄了。
她讨厌小孩,更厌烦牵扯不清的关系。
林柔有孩子,有前夫。
这两样完全是在她的雷点蹦迪。
思及此,她丧气地仰躺在床上,心情有些低落。
拍了拍脸,心想:以后要跟她保持距离。
然后,裹上被子睡觉。
*
饭刚吃到一半,大门被拍得嘭嘭响。
“林柔,开门。”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柔面色一僵,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冲着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中年女人,叫了声,“大伯母。”
李秀琴大咧咧地进来,赵诚看见她,不高兴地扁扁嘴,咽下嘴里的饭菜,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
食欲全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柔轻舔了下唇珠,抠着掌心,等着她的回答。
看见桌上的饭菜,李秀琴嘴一撇,阴阳怪气说:“伙食还挺好,只有我跟你大伯吃糠咽菜,天天在家里受罪。”
李秀琴和林柔的大伯林培义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生子定居在外地。
小儿子也在外地读大学。
家里就他们老俩口。
林柔的奶奶偏心林培义,分家的时候没给林柔父亲林培忠分房子,林培忠恼怒之下,就去了别的村子安家。
彼此生分,互不往来。
没想到时来运转,从前高傲得意的李秀琴,在得知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林培忠一家,竟要拆迁了。
心里那个气啊。
左等右等,没等到自己家拆迁,时至今日,仍在乡下住着几间平房。
这些年,隔三差五就上门找茬。
以前还收敛些,先客套几句,再哭诉,最后道德绑架。
目的就是要钱。
可自从林柔离婚后,看着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演都不演了。
“给我拿五千块钱。”李秀琴直接用手从盘子里捞了个大鸡腿,咬在嘴里,又把沾满汤汁的手指在粗布花裤子上擦了擦。
林柔眉心轻拢,看向赵诚,“小诚,你先进屋去。”
赵诚气呼呼地放下筷子,瞪了李秀琴一眼,起身哒哒跑回屋。
关上门。
接收到赵诚的眼神,李秀琴不悦道:“这什么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把啃完的骨头随手扔地上,又转身拿了个鸡翅膀。
吃的满嘴汤汁。
林柔呼了口气,心里压着火,“我前几天不是才给你一千吗?”
“一千哪够?”李秀琴伸出舌尖绕着圈地舔去嘴角的汤汁,“这阵子,你男人没给你寄钱?”
“我跟赵坤已经离婚了。”
林柔耐着性子说。
李秀琴瞪眼,“离婚了也会给你打钱啊,你俩一起长大,门挨着门,他不会这么没良心的。”
“我知道了,他现在在外面当大老板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喽~”
说着就要哭。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驾轻就熟,说来就能来。
林柔拢了拢拳头,气极。
明明大儿子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没良心,不管老家父母的死活,一分钱都不给。
他们不仅不责怪,扭头就来吸林柔的血。
欺负她一个人,又是个弱女子。
“我没钱。”
默了几秒,林柔干脆利落地说。
李秀琴愣,两手往大腿上拍打的动作一顿,旋即指着林柔破口大骂,“你凭什么不给钱,你就应该给钱。”
“你这个扫把星,克死全家,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倒跟我端起架子了。”
林柔双手细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我没克死他们。”
言毕,李秀琴登时大声嚷嚷起来,“怎么不是你克死的?啊?你爸死了,你妈死了,还有你弟……”
“你说够了没有?”林柔沙哑着打断她尖利的嗓音,像是椅子在地面拉扯剐蹭出的,最后砰的一声倒地。
吵的脑神经都跟着疼。
这个点,外面起了微风。
阳台晾晒的裙子小弧度打转,溜进来一缕,林柔垂落的发丝跟着轻扬起。
发尾粘着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
被吵醒的沈嘉烦躁得打开卧室门,林柔这幅受尽委屈的模样不偏不倚地落进眸中。
“怎么了?”她烦躁尽消,冷声问。
眼一偏,跟李秀琴的目光撞个正着。
“你是谁?”李秀琴好奇打量她,问。
沈嘉简明扼要地说:“租户。”
李秀琴听完,嘴角咧开到最大,视线重新落回林柔身上,“你都把房子租出去,当包租婆了,还说没钱?”
“没钱就是没钱,小诚大了,花钱的地方很多。”
林柔缓了呼吸,思绪归拢。
一抽一抽的太阳穴也跟着平息。
沈嘉挑眉,算是听明白了。
问林柔,“你欠她钱?”
“没有。”林柔摇头,“她是我大伯母,找我要钱的。”
哦,明白。
抢劫来了。
还是明抢。
轻勾了下唇角,沈嘉笑,睨向李秀琴不悦的表情,“你要多少?”
“五千……不。”李秀琴忙改口,“一万,我要一万。”
她临时加价,说得理直气壮。
挑软柿子捏,一看没少欺负人。
沈嘉点头,“行。”催林柔,“去给她拿。”
林柔微怔。
诧异地看她,眼眶还红红的。
李秀琴笑开了花,“还是你通情达理,不像某些人,抠抠搜搜的,命不好,人也差劲。”
沈嘉没搭茬,盯林柔,“有现金吧?”
林柔愣愣点头,“有的。”
“行。”沈嘉笑,“入室抢劫,一万块钱,够判了。”
林柔惊的小嘴微张。
“什么够判了?”李秀琴听清,立即嚷起来,“你少吓唬我,我什么时候抢劫了?”
一个无知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几个,要到钱,尝了甜头,就接二连三上门索要。
林柔若是不给,她就带人来闹,让林培义来,或者找村里其他人。
大门都砸坏两次。
林柔实在是怕,哽着口气,闭着眼就给了。
这会儿听见抢劫,判刑的字眼,李秀琴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像炸了毛的鸡。
沈嘉浅笑,五指伸张,转了转手腕,“没吓唬你,一万块够你坐十年牢了。”她故意往重了说,“我就是警察,不信你现在去派出所问问。”
李秀琴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一番。
“糊弄谁呢,你怎么会是警察?”
沈嘉没看她,双手去摸裤兜,一副急找东西的样子。
“哎,我枪呢,我刚把子弹装满,等着,我放两枪给你听个响。”
说着,她扭身进屋。
眨眼。
入户门大力甩上。
人被吓的,灰溜溜跑了。
下一秒,沈嘉笑着从卧室走出来。
林柔抬手擦脸,红透的眼瞳还噙着泪,她嘴唇龛动,微颤了下。
“谢谢你。”
嗓子打抖,带着浓重的鼻音。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沈嘉心口一窒。
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想看她哭。
说来也奇怪,以往那些女人在她面前哭,她毫无感觉,为了情.趣,敷衍哄几句。
哄不好,直接撂挑子走人。
偏到了林柔这,感觉就不一样。
不仅不烦,反倒钻出点心疼。
兴许是她柔柔弱弱的,哭起来梨花带雨,不求安慰,不要拥抱。
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时不时抬手擦眼泪的模样。
实在惹人心疼。
“妈妈。”
赵诚开了门缝,探出脑袋。
被打断思绪,沈嘉没再细想,转身进屋。
刚走到床边,电话就来了。
罗文凯兴奋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有案子了,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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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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