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李琤握着手机的手心有些微微湿润。

他同样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么些天来，宋齐珂的异常他不是感觉不到。

今夜发出这条消息，也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困扰住了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她。

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芒渐渐微弱，良久之后，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响。

沉默了许久的人回复:【没。】

李琤看见这个回复，心莫名沉下去两分。

很显然，手机那头的人不想与他交流太多，既然这样，李琤也无法再继续这场聊天。

手机停留在这个界面没有变动，慢慢的，光芒暗淡下去，直至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没。

而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动作。

——

第二天一早，宋齐珂和李琤两人坐车赶往学校。

宋齐珂上车，挑了个单人座坐下，她卸下书包抱在怀里，刚坐下就看向外面的风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李琤跟在她身后，瞟了她一眼后，坐去了最后一排。

一路安静，两人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下车。

并肩走进校园，学校里边还是那么热闹，不同年级年龄的学生混在一起，三三两两，总有说不尽的话聊。

但围绕在宋齐珂和李琤中间，是这段时间来罕见的沉默。

一路慢慢往前走，在熟悉的路口拐弯后，李琤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个给你。”

宋齐珂垂下眼帘一看，李琤给她递了一块白巧。

她一时愣住，没想到李琤会给自己这个。

白巧悬在眼前，宋齐珂反应过来后，还是伸手接了。

她轻声说：“谢谢。”

然而李琤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并未多说别的什么话。

又一路沉默着来到教室。

宋齐珂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把书包放好，手中却依旧拿着那根白巧。

巧克力的包装袋如此熟悉，宋齐珂抚摸着它的见面，内心缓缓冒出一个想法:

李琤是刻意给她带的这个么？

回想起昨晚的消息，她倒有几分确认了这个想法。

所以李琤，是觉得她这段时间以来有心事，不开心？

这样一想，手中的巧克力似乎变得灼人起来，烫得她手心难耐。

如果李琤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何，不知道他心里该怎么想。

宋齐珂捏着手中的巧克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让她交作业。

宋齐珂回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将巧克力塞进桌肚里。

阴暗的抽屉角落里，那块白巧在那待了一整天。

宋齐珂没有吃，下午放学回家时，她将巧克力塞进了书包里。

晚上是宋志平做饭，宋齐珂今天进厨房给他打了下手，宋志平还问:“今天怎么不写作业？”

宋齐珂洗着蔬菜，轻声回道:“放松一下。”

宋志平闻言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饭做好，宋齐珂率先找出给赵艳芳带饭的保温盒，盛了饭菜进去。

李琤在外面听见这边的动静了，也放了笔，进厨房帮忙端东西。

刚一进来，便看见宋齐珂提着保温盒要往外走，他反应了一秒，道:“等我一下。”

桌上的书还没收拾，他得收拾了再走。

“没事，”宋齐珂喊住他，她咽了咽口水，轻声说:“我一个人去吧。”

“嗯？”李琤不解，眉心轻皱。

就连正在盛菜的宋志平都偏头看她，问:“怎么了，怎么不两个人一起去？”

宋齐珂回头看宋志平，解释她一早想好的理由:“就不那么麻烦了嘛，你们先吃就行。”

本就是件小事，宋志平也没多放在心上，他放下盘子，说:“行，随你。”

宋齐珂抿唇笑笑，看了眼面前的李琤，道:“那我先去了。”

李琤没有说话，他垂着眼帘，往旁边挪了一步。

宋齐珂越过他，往厨房外走去。

开了门，往楼外走去，走进巷子里的那一刻，宋齐珂无端叹了口气。

脑海中盘绕的事情和胸腔里拽着她的情绪让她怔愣在原地，直到有人骑着电动车经过，她才如梦初醒。

迈开步子，她试图让自己抛却掉所有情绪。

来到超市，赵艳芳看见她先是笑了一下，随后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小琤没和你一起来？”

宋齐珂将饭盒递给赵艳芳，道:“嗯，他没来。”

多余的也没说，关键也有点不知道说。

好在赵艳芳跟宋志平一样，没多想什么，只说:“行，都一样，我有饭吃就行。”

宋齐珂被逗笑了一下，随后笑容又慢慢敛起，只心不在焉地勾着嘴角，像假面一样。

她没在超市待很久，只略略和赵艳芳说了几句话，便离开踏上回家的路。

外面已经亮起路灯，秋天一到，凉风便迅猛起来，但凡刮过一阵，树上的叶子便簌簌作响，随后凄惨地飘下几片来。

宋齐珂踏着这些凄惨的落叶，慢慢走回了家。

回到家，她掏出钥匙开门，屋内两人双双将视线投了过来，宋志平招呼她:“来，过来吃饭。”

宋齐珂点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了李琤身上。

李琤只看了她一眼，便很快低下了头，此刻正戳着碗里的饭，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宋齐珂一时难言内心情绪，她走过去，坐下。

餐桌上只有沉默，与平日里的情景其实很相似，但宋齐珂怎么都觉得，她有一些别扭和慌乱。

好不容易吃完饭，大家各司其职，写作业时的方桌上更加没有声音，宋齐珂压住自己，努力将眼前的题目看进去。

无声无息，一个夜晚默然划过。

——

高三的第一学期进程已经过半，班上的氛围虽不说有多凝重，但也是一日严肃过一日，即使之前再不对成绩上心，如今来了群这么能卷的学霸，也使得大家对高三的认知逐渐更清晰起来。

胡雅珍便是其中最鲜明的例子之一，如今她对难题的钻研渐深，时常能见她找宋齐珂请教，两人凑在一张桌子上，嘀嘀咕咕地能说一整个课间。

常有春也是个不服输的，见状也捏着张试卷去问李琤，一副好学模样:“李琤，这怎么做？”

李琤被他一句喊得回神，视线从宋齐珂身上收回来，他看了眼题，吐出两字:“翻书。”

“啊？”常有春懵了。

但一细看题目，是基础的识记类题目，自知理亏，他拿着试卷又回去了。

李琤打发走他，也失了兴致再盯着那边瞧，他失神靠回椅背，手里转着笔，一不留神，笔飞出去。

正好掉在常有春脚边，他捡起来，往后一递:“喏。”

李琤停顿两秒，像是极疲累似的，伸手接过。

今天已经是周五，下午的时候黄薇薇来教室宣布放假，还附带了一堆试卷。

大家自是苦不堪言，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接了试卷，便各回各家。

宋齐珂收拾了书包，和李琤一前一后往教室外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远远的有人叫宋齐珂的名字。

两人一同循着声音来源看去，是陈之阳远远从走廊那头跑来了。

他跑至宋齐珂面前，先是喘了两口气，然后才道:“宋齐珂，我有事想和你说。”

“哦，行。”宋齐珂看着眼前的他，应下。

然而陈之阳的视线却投向了李琤。

他嘿嘿一笑，什么意思很明显。

宋齐珂也跟着看过去，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脑子一抽，忽然跟李琤说:“那要不，你先回家？”

李琤原本很平静，听到宋齐珂说这话，猛然看向她。

这一眼来得太突然了些，宋齐珂和他对视上，心里一惊，嘴上嗫嚅着，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李琤看见她的反应，悄然攥紧了书包肩带，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楼。

宋齐珂抿着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的身影拖出好长一条，在楼梯上蜿蜒着。

“宋齐珂？”陈之阳在后面叫她。

“啊……”宋齐珂转身。

陈之阳笑了，和她说起自己想说的事情来。

“是这样的，过几天我们街舞社有个活动会举办，我想请你有时间的话，来帮我拍几张照片，你看怎么样？”

他说得诚恳，然而宋齐珂此时的思绪有些乱，她看着眼前的人，思忖片刻还是拒绝了:“不了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陈之阳见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表情很明显地有些失望，他心下叹一口气，却还是想争取。

两人在走廊上交谈着，楼梯拐角处，一道目光静静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李琤停留在那，脚下生了根似的，没法挪动。

陈之阳的书包上，挂了他曾经在宋齐珂手里看见过的小挂坠。

原来是这样，他忽的扯唇轻笑。

他还以为这份礼物，只有他一个人有。

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他在自作多情。

虽然礼物不是他独有，但这些天来的疏远和冷落。却是他一个人的特殊待遇。

李琤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楼外夕阳绚烂，他冷眼看着，忽然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走廊上，陈之阳还在和宋齐珂争取最后一次机会:“真不去？”

宋齐珂笑着摇摇头:“不去了，我平时不怎么参加这些活动，不太熟悉。”

这已经是她拒绝的第三遍了，陈之阳也不好再强求，他道:“好吧。”

宋齐珂嗯嗯两声，刚想和他说再见，却又被他拉住，问:“你一会怎么回去？”

“坐公交。”

陈之阳一听，提议道:“都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

他脸上带着开朗又略带兴奋的笑，说:“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我呢，我叫他拐个弯就行。”

“不用不用，”宋齐珂摆手，“我自己可以。”

陈之阳见她又拒绝自己，颇有些垂头丧气:“你怎么总拒绝我。”

这下弄得宋齐珂不知该如何回答，陈之阳盯着她，忽又笑出声来:“好啦好啦，先下楼。”

宋齐珂扯了下嘴角，和他一起出了教学楼，再一起出校门。

陈之阳家的司机确实正在外面等他，一看他出来便迎了上去，陈之阳知道宋齐珂是真不想让自己送她，便也不再提这事，只挥手和她再见:“那我先走了。”

宋齐珂也挥挥手，说了再见。

眼看着陈之阳已经上了车，宋齐珂赶紧转身奔向了公交车站。

她四处扫视了一圈，往日里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见了。

宋齐珂撑着杆子，一瞬间感觉心里有个地方空荡荡的。

她还以为能赶上，能追上李琤和他说句话。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宋齐珂垂下脑袋，在座椅上坐下。

下一趟公交很快抵达，她提起精神，上车刷卡。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坐车回家。

车厢里照旧空荡荡的，可是她之前却并没觉得如此冷清。

宋齐珂抱着书包，她撑着头，整个人都有些恍神。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不痛，但让人无法忽视，也让人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抵达清和巷，宋齐珂背着书包下车，慢慢走回家。

走上小楼三层，她从书包侧兜里拿出钥匙。

伴随着“咔哒”一声，门开。

宋齐珂抬眸看去，短暂分别了一会儿的李琤，正坐在方桌之前。

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手底下摁着一张试卷，正在飞快演算些什么。

很熟悉的场景，很熟悉的人。

可莫名，宋齐珂觉得他们之间，好像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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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