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次日清晨,石昧就被告知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一行人从南家位于湾北市的宅邸出发,抵达机场后,在专人带领下通过机场特殊通道,省去了所有繁琐手续。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石昧就坐在了飞机上。
伴着引擎的轰鸣和耳膜的胀痛,大湾之旅彻底结束。
淮江机场。
接机的车队已等候多时,刚落地,三人就一路被护送上车。
车内,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围着处于昏迷状态的南流景,时而把脉,时而低声交谈,车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石昧坐在后排角落,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模糊风景,不久就抵达衡山。
与石昧想象中不同,南家祖宅并非建在山上,而是隐于衡山脚下的密林深处。
车队在密林间穿行许久,石昧终于看到一座石坊,四柱,三间,五楼,正中坊额上书“始判六天”,笔势隽永,遒劲有力。
穿过重重庭院,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宅院前。
下车时,石昧注意到这里竟完美契合“前有照,后有靠,左右抱,玉带绕”的风水格局,屋顶隐约流转着祥瑞之气。
车刚停稳,一群人便围了上来,转眼间就将南流景抬走。
“师弟。”
石昧正欲跟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看见吕临站在廊下。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南流景出事,师父被请来帮忙。我正好在道观,就一起来了。”吕临快步走到石昧身边,低声道,“师父让我在这等你。”
“师父也来了?她有办法救南流景?”
吕临没有正面回答:“见了师父再说。”
吕临带他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推门进入,吕水子正端坐品茶:“回来了?这趟可玩得尽兴?”
石昧行了个礼,勉强挤出笑容:“还好。”
吕水子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玩够了就收收心,回紫云观闭几天关,等我回去考你功课。吕临,带你师弟回去。”
“师父!”石昧再也装不下去,焦急问道,“南流景中了诅咒,您有办法救他吗?”
“你先回紫云观,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吕水子眉头微皱。
“我不回!”石昧梗着脖子,对上吕水子的眼睛,“您让徒弟跟南流景结为道侣,如今南流景有危险,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吕水子怒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骂道:“当初给你找这道侣是为保命,如今反倒要搭上性命不成?”
见威吓不成,吕水子压下怒气,苦口婆心劝道:“傻徒弟,再不走,死的可就是你了!”
“弟子甘愿。”石昧腰背挺直,目光坚定。
“你!”吕水子气得手抖,朝吕临喝道,“还不快把这孽徒带走!”
“怎么刚到就要走?” 一道清润声音从门外传来。
吕水子脸色骤变,石昧转头,只见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男子立在门边,眉眼清俊,微笑望着他们。
“我水土不服,想早回去。”吕水子冷着脸呛声,“怎么?不让走?想让我死这?”
男子不恼,笑道:“怎么会,吕道长想走无人敢拦,只是,” 他视线落在石昧身上,“他要留下来。”
“你说留就留,你算哪根葱?”吕水子冷笑。
“师姐。”男子无奈唤道。
“别叫我师姐,我没你这个师弟!”吕水子满脸烦躁,咬牙切齿,“宋水清!紫云观怎会养出你这种叛徒?我教你的都喂狗了?竟然残害同门!”
面对指责,宋水清垂眸不语,待吕水子骂完,才道:“我从未想过害石昧,但南流景若有不测……”他深深看了眼吕水子,“唇亡齿寒的道理,师姐应该比我更清楚。”
吕水子冷哼一声,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紫云观不需要他们来庇护!”
“即使不为了结盟之事,石昧留下,南家也未必会动他,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南流景身上的诅咒。”
石昧认真道:“师父,让我留下吧。”
“算了,你想留就留吧。”吕水子傲然道,“为师能守住紫云观,靠的可不只是资历。别说你一个,就是十个也护得住。”
“是是是,师父最厉害了。”石昧笑着附和。
见吕水子不再反对,犹豫片刻,石昧还是说了出来:“师父,我想去看看南流景。”
吕水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吕临,跟你师弟一起去看看那小子怎么样了。”
“好的,师父。”
安置南流景的院落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神色匆匆。
走到门口,就看到南屿站在廊下,靠着柱子,手上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神色疲惫。
“抱歉。”南屿抬眼,声音沙哑,“刚才太乱,没顾上你。”
“没事。南流景怎样了?”石昧省去寒暄,开门见山问。
南屿缓缓吐出一口烟,摇了摇头:“不太好。”
石昧忍着烟味带来的不适,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还记得我说过的南家内斗吗?”南屿将还剩大半的烟扔在地上,狠狠碾灭。
石昧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现在主要有三派”南屿低声道,“我这派算支持他的,还有反对他,想恢复人选家主旧制的,以及中立观望的。”
“现在哪派占上风?”
“问题就在这,三派僵持不下,救治方法一直定不下来。”
石昧顿时急了:“他那个状态撑不了多久!拖下去会死的!”
“我知道。”
“那还等什么?快救人啊!”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南屿避开了石昧的目光。
“你们救不了,我救!我要去看他!”石昧说着就往一旁的房间里冲。
“石昧!”从刚在就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吕临一把将石昧拦下,“冷静点。”
“师兄!”石昧近乎崩溃,抓着吕临的衣襟低吼,“你让我怎么冷静?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走廊。
石昧偏着头,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现在冷静了吗?”吕临冷声问。
“嗯。”石昧低低应了一声。
南屿在一旁,略显尴尬,开始假装研究廊柱上的雕花。
“遇事要谋定后动,急躁什么!”吕临又训斥了石昧几句,才转而看向南屿,“南流景具体什么情况?”
“三魂七魄俱损,修复难度极大。”南屿神色凝重,“稍有不慎就可能……”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师兄。”石昧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齐城那座古墓吗?”
吕临皱眉:“你想用龙脉给南流景养魂?”他摇头否决,“那座古墓被章五爷坏了风水,后来频频闹鬼,龙脉早就没了。”
齐城龙脉被毁,短时间内要想再寻一处完好的龙脉几乎不可能,只能在想其他方法。
沉默之际,南屿手机突然响起。
“父亲召集人去议事堂,商讨救治方案。”南屿挂断电话,看向石昧,带着几分迟疑,“他说让你也一起来。”
“我?”石昧一愣。
“父亲说,你也算半个南家人,理应到场。”说到“南家人”时,南屿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石昧的反应。
石昧与吕临交换了个眼神。虽然不知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事关南流景,他还是点头应下。
“走吧。”
见石昧心意已定,吕临无奈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还没走近议事堂,屋内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然而当石昧踏入厅内时,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审视,有猜疑,更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石昧坦然立于门前,不卑不亢地接受众人的审视。
“父亲,吕临道长、石昧道长到了。”南屿适时打破沉默。
吕临也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为他隔开大半探究的视线。石昧眸光微动,心底泛起一丝暖意,但很快收敛情绪,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交锋。
议事堂内座无虚席,二三十位南家长辈分列两侧,隐约分成几派,彼此间目光交错,暗藏机锋。
“久闻石昧道长大名,今日一见……” 右侧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拖长语调,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呵呵,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该退位让贤了。”一位白发老者笑呵呵地附和。
女人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言语。
石昧虽不清楚他们有何纠葛,却能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暗流。
“两位道长,请坐。”上首的中年男子像是未察觉气氛变得微妙,抬手示意二人入座。
石昧注意到他与南屿有七八分相似,想必就是南屿的父亲,此刻端坐在上首,显然是目前的主事人。
道谢后,石昧随吕临在靠门处落座。南屿则沉默地站到父亲身后,低眉垂目,姿态恭敬。
议事堂内香雾缭绕,却掩盖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这段时间在外奔波,多亏有石道长照顾家主和南屿,南某在此谢过。”南屿父亲颔首致意,“既然来了,石道长就把这当自己家,不必拘束。”
石昧客气回应:“前辈言重了。他们二人能力出众,反倒是我受照顾更多。”
“石道长过谦了。家主常提起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沉稳果决,智谋出众,他从你身上学到不少。”
几番客套下来,石昧实在被绕得头痛,正想直接问他到底要干嘛,对方却先一步切入正题:
“此次请道长前来,主要是为了家主的伤势。”
话音一落,堂内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石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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