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长鸣说到这里,王隆问他是否了解朱文正与他爱人夫妻关系不好这件事,雷长鸣说,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很早就认识章谊。这次我俩喝酒,他又说了章谊很多的事儿,他为什么喝过量了,因为他太苦恼,他没人可说,只有跟我讲。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瞎评判,更不能乱出主意。因为有一点我很清楚,不管是朱文正还是章谊,都不是那种作风轻浮,做人处事不计后果的人。他俩都不可能“乱搞男女关系”,朱文正更不可能。他如果真的杀人了,肯定是另有原因。
王隆不大认可雷长鸣的观点。因为在这件事上王隆可以“假设”:假设朱文正以前“生活作风”挺好,但后来由于跟章谊的误会日深,他也可能出于“报复”之类的目的,就跟岳菲好上了。毕竟当时的命案现场,也实际上给出了这样的可疑之处。
雷长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确实无法解释当时朱文正抱着赤身**的“厂长老婆”这一惨淡现实,只好勉强同意了王隆的“假设”。
王隆接着说,他在你这儿的时候,还没有“约会”计划,这点是可以肯定的。问题在于他离开你之后回了招待所,那时他得知孙厂长要让他连夜赶回去,并且给他安排了汽车.他在这个空挡是不是打电话联系了岳菲——也就是厂长的老婆,这一点我们始终无法肯定。
雷长鸣直摇头,说这个推测“逻辑不通”。而且他对于那些“可能”、“无法肯定”之类的词儿很是反感,就又冲王隆说:“有句实话,不大好听,你要不愿意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王隆连忙很亲切地叫着:“雷大哥,我就愿意听实话。因为只有能够互相信任的同志,才肯说不好听的实话,对吧。”
雷长鸣先说:“对”,然后又说:“我那个战友,就是在省局的那个,有一次坐一块儿,我跟他说起了朱文正的这个案子——他见过朱文正,但是不熟悉——,他听了以后问了一堆为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可能佳川的警察也没闹清楚。于是他说,这些年警察队伍的素质很成问题,直接说就是根本不会办案。不重现场,不重证据,不重目击证人。重什么,重主观意识,重想象假设,重瞎猜胡蒙……哦王同志你别误会,他不是指你们佳川办的这个案子……”
王隆笑道:“雷大哥你不用解释,跟你说,你这个战友说的太对了,他说的还特别形象,简直就像是说佳川这个案子。不过,现状如此,有些事情,像我这样的小警察,心有余力不足,做事儿挺难的。而且这会儿虽然不大强调‘政治挂帅’了,但在实际工作中,政治的因素还是大于一切的。比如……”
王隆举个例子:他们来找雷长鸣,其实是“捎带”的一项工作。他们来省城出差,为的是另外一个命案,那个案子也很复杂,可队里只给他们两天时间,今晚他俩就得赶回去,明天还得参加“反击□□翻案风,批判什么什么黑后台”的动员会。
雷长鸣点点头,表示他理解。他说。他的意思是,调查工作一定要做深做细,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或者“反证据”,然后才能下结论。比如说你们这个案子,正确的叫法应该是“3.24”命案,而不应该是“朱文正杀人案”,对不对?
王隆说对,然后替雷长鸣说了他想说的话:“雷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此案的关键,是要查清楚朱文正到孙厂长家之前,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有没有可能他到那里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这些我都想到过,但是——人证太少,物证基本没有,而且刑警队去的时候,现场已经全部被破坏,所以……”
雷长鸣明白了。这个案子太复杂太诡异。即使王隆能说了算,能动用警力从头开始,但要一步一步捋清楚整个案发的过程,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能永远也捋不清楚(假如一直抓不到朱文正的话)。那样一来,这岂不成了悬案,这让他的队长、局长如何向上级交代?
既然大家对现状都已经心知肚明,所以雷长鸣就直接答复了王隆的第三点“请求”,也就是知不知道朱文正可能藏到哪里。雷长鸣说,其实,不算他的亲戚什么的,他出事后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我这里。当然,前提是他是被冤枉的。这就矛盾了,我的意思是,假如他没杀人,他怕被警察误抓,他就有可能来找我想办法;他既然没来,说明他可能还就是杀了人。
见王隆不语,雷长鸣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排除他的本意不是杀人,他是误杀。
王隆问:“你能不能再说的清楚一点?”
雷长鸣说:“再清楚的话,就得靠你们警察更深入细致地调查了。比方说,朱文正跟我讲过,他们单位有个叫李广利的科长,跟他矛盾挺深。结果呢,恰恰是这个姓李的最先发现朱文正杀人,这是不是有点太巧合?”
王隆忙问:“雷科长,你知不知道朱文正跟李广利到底怎么回事?因为李广利现在是副厂长了,所以我们跟工人了解的时候,他们都有顾虑,说的含含糊糊。”
雷长鸣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王隆。
原来,李广利这个人比较贪。他们科下面管着两个草场,收麦草的时候,如果赶上阴雨连绵,麦草的含水量会很高,处理不好就会变质发霉,严重影响纸浆的质量。这样的草料严格说来不能收,因为收了还要晾晒,太麻烦。那些供草的人为了蒙混过关,就会给供销科的头头和草场的人送礼行贿,他们收了东西(一般也就是几盒罐头几瓶酒之类)收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文正是管生产的,听到切选车间反映麦草质量差非常生气,为此跟李广利吵了不止一次,还把问题提到厂务会上讨论。李广利极为不满。他俩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儿,但收草这个问题,是造成两人矛盾的最主要的原因。
听了雷长鸣的话,王隆有点失望。他觉得,李广利并未因此受什么处分之类的,说明这应该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儿。李广利有可能因此报复朱文正,但那“仇恨”到不了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王隆现在有点悲观,因为到目前为止,应该说他们该查的人和事儿都查过了,整个事件还是满眼迷雾一团乱麻。王隆心想,还是得赶紧抓住朱文正,不然的话,这可能会成为一件永远也调查不清楚的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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