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乌素的邮电所比甲台镇的还要寒酸,里面甚至连柜台也没有,进门就是两张大桌子,就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营业员,什么包裹、电报、汇兑、长途电话他全管着。县城的电话好打,朱文正要的是县医院内科病房护士值班室,两分钟就要通了。
值班护士听朱文正说了要找的人,张口就说:走了,今儿带着他老婆出院了。
朱文正一愣,心想不可能啊,上次英子还说,至少得住三个月两个月的。他怕护士放电话,赶着问:“还有那个,陪床的女的在不在?”
护士不耐烦了:“走了走了,都走了。还有事吗?”
朱文正急中生智:“有有有。对不起啊同志,那个谁,白护士在吗?”
那边好奇怪:“哎你到底找谁啊?”不过她口气一下子就缓和了。
朱文正忙说:“我找白护士也行,麻烦你了。”
那边叫:“小白,电话……你放下吧,我来。”
很快,那白护士来接电话了。朱文正多少费了点事儿,才让她闹明白电话里面是谁。她显然挺高兴:“你呀,怎么想起找我了,住院吗?什么毛病?”
朱文正哪有心情跟她调笑,不过既然有求于她,也只能跟她啰嗦几句,把她哄得嘎嘎直笑,然后朱文正才问起正事来。
白护士告诉他,那老吴在上午十点左右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像被火烧了尾巴的猴子,胡蹦乱跳起来。立马给他老婆办了个转院手续,说要到包头医院去看。他是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走的,因为十二点有一趟西去的快车。那个帮忙的女的比他走的还早,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好像还哭过,也可能是跟老吴吵架了。
朱文正心里疑惑:如果老吴是被吓跑了,那么英子哭是咋回事?嫌老吴不管她了?还是跟老吴的老婆吵架了,好像都不至于啊?
他又问小白,知不知道女的去哪了?小白说,她去了汽车站,具体去哪儿不知道。然后又问朱文正,你跟她什么关系呀?挺上心的嘛!听朱文正说那是他表妹,小白就没再说什么。
小白还上着班,朱文正这边还惦记着“长途计时”,两人没再多聊。小白临了说,让他有功夫来县城玩,这可能仅仅是一句客气话,朱文正却很认真地说,好,我一定去。小白就甜甜地说了句:“说话算数哦。”
放下电话两分钟,朱文正就忘记了小白,惦记起英子来了。他感到迷惑不解的有好几点:老吴是不是真去了包头?英子为什么没跟他俩一起走?英子到底是哭什么?
从邮电局出来,朱文正沉思片刻,又骑车去了棋盘台。他要先看看现场,尤其是那个“窑洞”的现场,以后要是警察找到他的头上,他得先想好应对的办法。
棋盘台的“窑洞”附近已经面目全非:朝北方向的公路,挖开了大约有五十米长的一段,但由于滑坡区域的土质极差,公路靠西那一面的山坡边挖边塌,所以挖出来的路段还是高低不平、乱七八糟,只能勉强走车。原来的“窑洞”一带,倒是基本上全都挖开了。从塌方痕迹看,那些人朝下挖了三米多深,朝南则已经挖进去了十来米。也就是说,即便按照“王八犊子”提供的错误信息,也该挖到勘察队的院子了,没挖到说明方位有误,他们为什么还不停手,还要继续往里挖呢?朱文正觉得,除了用“利令智昏”来形容老由他们,实在没有别的恰当答案。
朱文正下到了塌方的现场,看到塌下来的泥土大部分被掘到了四边,大坑的底部形成了一块大约二十多平米的空地。空地上一片狼藉,既有遗落的铁锨镐头等工具,还有大块的土石、砖瓦,以及乱七八糟的木架、檩条、苫草。还有一些破碎的纸片布片在风中飘舞,一副末世来临的凄惨景象。
朱文正转身去看他曾经住过的“窑洞”,那里的水虽然渗没了,但却变成了一片烂泥塘,根本就进不去人。洞口做加固用的房梁檩条被拆的七零八落,显然是在抢险救人的时候拆的,为的是利用那些东西支撑南边的“盗洞”。
望着满目的惨淡,朱文正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感到全身都没了力气。他将一张翻倒的破椅子立起来,斜靠到墙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从兜里掏出烟来,歪在椅子上抽着。他要好好想一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会不会受到牵连,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支烟抽完,他又接上了一支。冥思苦想中,他似乎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他心里一激灵,赶紧坐正了身子,侧耳细听,一点不错,确实是有人在哭,而且是女人。但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此时此地,在这黑乎乎的坑底下,莫名其妙地出现女人哭声,不禁让朱文正毛骨悚然,手里的烟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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