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了知觉的朱文正突然感到了疼痛。刚开始还似乎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在疼,而他却感觉到了。他奇怪,别人的疼痛自己怎么会感到呢?还没等他想明白,就马上意识到是自己身上在疼。头在疼,脸颊在疼,嗓子在疼,胸口在疼,肚子在疼,大腿在疼……似乎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而且那疼痛的感觉还不一样,有针扎似的疼,有刀割一样疼,还有一下一下象被撞击似的钝疼。特别是那剧烈的头疼更让他难以忍受。那种感觉就象是从遥远天际漫卷而来的雷霆在他大脑深处震荡,他想喊想叫,除此他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减轻一点痛楚。可是他的嘴好像也不听使唤了,费了半天劲,才勉强哼出了一声,但随之而来的强烈疼痛使他一下子又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感觉到浑身疼痛的时候,脑子里却清静了许多。那种难以形容的轰鸣声没有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惨白。白的耀眼,白的让人晕眩。他想转动一下脑袋,仅仅是轻轻的一动,脑子里就象是过电一样,眼前闪过一道道亮光,他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大有,大有,你醒了?你怎么样了?”他听到了英子焦虑的声音。
朱文正再一次睁开眼睛。这一回,他的视网膜适应了那一片惨白。因为那白色的背景上,出现了英子的面孔。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且应该是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嗅觉也恢复了,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来苏水的味道。
英子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见他睁眼,便一迭连声地问:“大有,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你还疼吗?”
朱文正想说话。他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可是他感到嘴唇象被巨石紧紧压着张不开。而且他的喉咙里如同燃着一团火,那种烧灼般的痛楚使他发不出声音。这时他渐渐想起失去知觉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跟那个叫什么“贾黑子”的家伙扭打在一起。那人个子比他矮,劲头却比他大。他打不过那小子,想抱着他滚到石头坑里“同归于尽”,可他没做到,那人将他甩下了石头坑。
掉下大坑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打着滚朝下翻,他的肢体在凹凸不平的坑壁上碰撞,那感觉就象是在一个滚热的油锅里翻卷。后来,他的头猛地撞向一块外形狰狞的大石头,一阵剧痛让他失去了知觉。那恶梦一样的经历,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但是,为什么他会跟那个贾黑子打起来呢?他想起来了,因为那人在欺负英子。如果他再晚回去一会儿,英子就毁在他手里了。
那么,他掉到坑里之后,英子有没有再受到伤害?他怎么会没摔死?他又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他有好多话想问英子,可是他张不开口,急得他脸上冒出了一层汗水。
见他老是不吭声,英子忙转身出去了。很快,她找来了大夫。
大夫四十来岁,戴副白塑料镜框的眼镜。他先将挡住朱文正嘴巴的纱布朝边上拨了一下,然后问他:“怎么样,你感觉?”
朱文正费劲地吐出三个字:“水……喝水。”
英子赶紧拿过一个搪瓷碗,把里面的温水用一只小铝勺喂给朱文正。很快,朱文正感到一股清冽甘甜的暖流从嘴里涌进了喉咙。他好像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水是这么好喝,它不仅能解渴,而且也能滋润人的大脑神经,还有很奇特的镇痛作用。喝下半碗水以后,他的意识完全清楚了,同时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也减轻了很多。不过,他还是感到极度的疲乏,以至于连抬一下手的力气也没有。
喝完水,他才对医生说:“身上有点疼,不要紧,就是浑身没劲。”
大夫给他检查了一下,对他说:“问题不大。你出血有点多,外伤也不少,不过没骨折,内脏也没事儿。好好养养,十天半月就能好的。”
大夫往外走,英子跟着问:“要不要再给他打个吊针啊?”
大夫说:“他要是能吃饭,就不用打了。你先给他喝点稀的,食量慢慢加,别一下吃的太油腻。”
英子跟着大夫出去,十来分钟后,给他端来了小米稀饭。
这一会儿的功夫,朱文正感觉又好了很多。英子出去的时候,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整个脑袋和半边脸都缠着绷带,腿和胳膊有好几处地方也包着。胳膊腿的倒不要紧,朱文正担心是他脸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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