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脸震惊于张文清杀人,又不知道他的存在,想必张文清在如何来徐县一事,对她做了隐瞒。
可转念一想,她不知道自己又很正常,当时他那般对张文清,他不提自己已是大度,算是给自己留了些颜面。
想到这里,青芝苦笑,眼含泪花,将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对她一一道明。
“我名叫刘允,是汝宁府平阳县人,家有双亲和一个姐姐。住平阳县县城,东街十二巷,巷口的刘家豆腐,便是我的家。家里以卖豆腐为生计。”
“因我娘和我爹,只生了我和姐姐两个人。姐姐又大我三岁,我最年幼,所以我在家中受宠。我长到十五岁时,别人家的男子早早寻了妻主,我却因娘宠爹爱,被双亲留在家里,多享几年清福。”
提起家人,他眉目舒展,脸上浅挂笑容,复不知想起了什么事,眉目紧锁,愁容满面。
“许是我前半生太过顺风顺水,前年八月被人骗到徐县,又被你小姨王铁梅,送入这逍遥楼。”
说到这,他瞪起一双杏眼,紧紧的盯着王月英。王月英被他看的目光闪躲,虽不是她犯下的错,可见他目如炬,恨意满,又忆起王铁梅和她的关系,终究是心虚的不敢与他对视。
好在刘允知道,她是她,王铁梅是王铁梅,纵是亲戚关系,也不是她犯下的错。刘允收回了目光,继续讲了起来。
“你不是问我是谁?疑惑我为何知道张文清?不信我说的,张文清杀了人?”
“刚刚与你说了我的来历。接下来,就与你,说一说你的夫郎,张文清。”
听他提起张文清,王月英把刚刚因为羞愧低下的头,重新抬了起来,目光直视着他,生怕错过一点他的话。
“骗我之人,名叫许老二。那天我去北街找我姐姐,她出现在我面前,说我姐姐出了事,她来带我去见我姐姐。我虽疑心,但见她讲的句句属实,便随她去了。谁知,走出大街,刚进小巷。她用一个帕子捂住了我的嘴,将我迷晕了。醒来时,我双手双脚被绑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除了我,还有一个男人,正是你夫郎,张文清。”
“我二人相处了两日,趁许老二不在时,互相帮助,吐了口里的布。他说了他的来历,我也说了我的情况。我想着我爹,我娘,还有我姐姐见我不见了,一定会找过来的。”
“我寄希望于家人,他却告诉我,他手里有一颗毒药,要我协助他,一起把许老二毒死,然后逃出去。”
“我当时只觉得他的想法十分大胆,又害怕,又惊讶。没有立刻答应他,只说再想想。”
“可许老二没有给我们时间,第二天,她又拐骗来了两个男子。她带着我们四个男子,从平阳县一路驾车,一刻不停的来到了徐县。”
“张文清并没有放弃他的想法,一路上他几番尝试,都无法得手。我那时既害怕杀人,又害怕许老二的鞭子。只是和其他两人一样,帮忙隐瞒,却从未帮他。”
“他的计划成功了,可惜的是,那毒不是立刻发作,需等上一个时辰才会发作。更可惜的是,马车到了徐县,王铁梅已经接了车。毒发作时,王铁梅和许老二在别处吃饭。”
“她们都以为是那顿饭的问题,并未将目光看到我们身上。许老二虽然死了,但我们还是逃不了被卖的命运。”
“我”
王月英抿了抿唇,双手紧握,歉意的看着他说:“对不起,我”
刘允打断了她的话,说:“你不用道歉,怪只怪我那时太过懦弱,我若勇敢一些,帮他一把,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刘允擦了擦泪,叹了口气,说:“我与你说这些事,不是想责怪你,更无权责怪你。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刘允走到床前,跪在她面前。
王月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鞋都未穿,双脚踩地,去搀扶他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小姨做的事,已令我羞愧,你这样,我更是无地自容。”
刘允推开她的手,泪从脸上滚落,滴下,隐没在他的衣摆处。
“你先听我讲完,我并不会提为难你的要求。”
“好,你讲。”
王月英尴尬的收回手,心里却在想,要是救他出去,王铁梅会同意吗?
“之前我就听李爹爹说,你夫郎张文清跑了,你找了他一回,并未找到,今日来逍遥楼,就是已经忘记了他,想要寻欢作乐。”
“可我见你,并非此意。你是不是还在找他?”
“是,上次去宁县没有找到他,我是有一点退缩之意。但现在不会了,我一定会找到他。”
“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求你之事,你一定能办到。”
“也,不一定,我可能,我可能没你想到那么好。”
王月英打断他,略带心虚的看着他,话语里都充满了不确定。要是他求她,救他出去。她还真没十分的把握,说自己能把他救出来。
刘允看出了她的为难,轻声笑了出来。
“我求你的事,不是让你救我出去。是帮我给家里送个信,报个平安。”
“也不是让你单独去平阳县一趟,你找张文清时,若是经过平阳县,请去我家里,拜访一下我的双亲。告诉她们我在外已成了家,寻了个好妻主。只是路途遥远,不便回去看望,让她们不要为我挂怀。好好照顾自己,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的。”
被人洞悉了想法,羞的王月英脸颊绯红。
“我答应你,你的事我会帮你办,你的话也会帮你带到。你快起来。”
这次,王月英的手还没碰到他,他已起了身。转身,走向一处,拿了四十两银子,连带包裹交到了王月英手里。
“还请您,帮我把这些钱带去,交给我的家人。”
王月英捧着那个包裹,仿若捧着的是她的良心,烫手,又不得不拿稳。
“我不一定这段时间去,也不一定去平阳县。你现在把钱交给我,就不怕我昧下这些钱,不帮你做事。”
刘允听了并未变化神色,轻声细语的说着坚定的话:“你不会的。”
“为什么?你与我只见了这一面,你又不了解我,就不怕我是第二个许老二。”
他轻轻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我不了解你,可我信张文清。你既然没有被他毒死,那就说明你可信。”
王月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信自己,但是以张文清有没有杀人作为标准。总感觉有些不道德,但她还是为张文清辩解了一句。
“我夫郎他人很好,善良又温柔,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人。许老二那是罪有应得,怨不得他。”
二人又说了会话,不过这次是王月英说,刘允听。
刘允很好奇,王月英是如何从张文清手里活下来的,更好奇两人既然交了心,张文清又为何会跑了。王月英叭叭叭的把她和张文清的事情,大部分都说了出来,但有关张文清他娘,以及张文清的家事,她没有说。
她之所以对刘允讲实话,一是因为他先前的话,打动了王月英。他的遭遇让人同情,他的要求又低的可怜。看着他,王月英想起了张文清,若是他没有装哑巴,今日她遇到的会不会是他。还是早就阴阳两隔,无缘无份。
二是为张文清辩解。王月英觉得他对张文清有些刻板印象。张文清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他明辨是非,温柔善良,是一个好人才对。
张文清杀人虽然有些不对,但也要看杀的是什么人。遇到许老二那种拐骗人的人贩子,不杀了她,逃出去。难道任由她买卖,然后讲一些认命的鬼话,来糊弄自己。
三是因为天还没亮。她们两个一男一女,独坐房中,不说些话,确实很尴尬。王月英也想过那会直接走,但王铁梅那她没法糊弄过去。况且她走了,什么事都没有,但刘允可就不好说了。自己不能救不了他,还害他啊。
快天明时,刘允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王月英拿着包裹在屋子里踱步,她在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即帮了刘允,又不让王铁梅生疑。
天亮后,太阳照进屋里时,王铁梅与李爹爹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楼上青芝的房门紧闭,又问了问本该守在门前的小青。
小青说,是青芝把他打发了下来,让他下楼,不许门前有人。
王铁梅疾步上楼,李爹爹训斥了小青几句,也连忙跟上。
到了门前,王铁梅手刚碰到门,一声呵斥便从屋里传出。
“谁啊?那么没规矩,一大清早的扰了本姑娘的好事?”
王铁梅听是王月英的声音,屋里又有男人的喘息声,心下了然,看了看李爹爹,笑着后退了一步。
李爹爹懂她的意思,扯了个慌,上前道了歉。
他真是想不明白,王铁梅为什么对这个侄女那么好,她不喜欢她的生计,她就躲着,瞒着。瞒不下去,被她知道了,被她嫌弃还要关心她。就连他们两个的关系,她也藏着掖着。带她寻欢作乐,还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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