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刘允百般相劝,王月英也没有收下那枚玉扳指。
帮助刘允不过是她良心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时不时蒙受王铁梅的帮助。虽然自从知道王铁梅是干什么之后,王月英就没有在受过她的恩惠。
但对她来说,刘允今日的困境,以及在平阳县时,刘家对她的帮助,都让她的良心受到谴责。一日不还他自由,王月英心里便不舒服一日。
在平阳县客栈,辗转反侧的那一夜,她主要想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分别是两个人,刘允和张文清。
刘允要救,张文清要找。
今日哄骗王铁梅和李爹爹二人,只是她救刘允的一步。她的最终目的还是还他自由。虽然今日没有达到她的最终目的,但刘允话里似乎也不愿离开逍遥楼,她知道他的顾虑,一个男人,失了清白,这世俗礼法终究会对他刻薄些。
出了逍遥楼,他无处可去,独居易受人打扰,嫁人又难寻良人。最心心念念的家,又不能回;若是回了家,被恩客认了出来,家里的名声与清誉是小,双亲的健康受了影响是大。
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时间要一天一天走。
眼下找张文清的事,还没有眉目,她还有些时间待在徐县,在她出发找张文清之前,尽量给刘允更自由的生活。也希望他能克服自己的心里,早日迈出那一步,迈向新生活的一步。
王月英在稳定家里和探访刘允之间,又过了几日,一转眼到了三月上旬。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骑马进城找刘允。去逍遥楼的路上,想起来红姨身上的陈年暗伤。
这两日天不好,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身上,年轻人尚且受不住,更何况是红姨她们这些人。她在家里的两日里,在村里走走转转,随便去一家,都能见识她们的哀嚎。经历了王英的死,她现在对这些比较敏感。虽然她们只是随口一句抱怨,并未怪罪任何人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要重视。
刚好她今日进城,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刘允那里也让王铁梅她们相信了,去多久待多长时间都不用在刻意伪装了。她不如先去春晖堂,找个大夫,问问像红姨那样的旧伤,能不能治好,抓些药回去,也省的心里不安。
打定了主意,王月英调转马头,去了春晖堂。
到了春晖堂,王月英下马,栓马。系完绳子,刚起身,就撞到了赵景天。
“景天,你在我后面也不说句话,我差点撞到你。”
直到她发出声,赵景天才敢相信眼前人是王月英。
“月英姐,是你啊。你”
赵景天伸出手,指着王月英和她身边的白马,你了半天,才补完后半句话。
“你变的不一样了,还有了一匹马?”
王月英看了看自己,其实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回到了去年没服徭役之前的正常状态。在二王湾那三个月,人累,心也累,瘦的厉害又憔悴。不过赵景天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她不意外。
她见他时,人刚从二王湾回来,虽然后面养一养,她恢复了一些,但她只在这待了四个月。当时王英生病,张文清离开,月英姐又不回来,一件件事惹的人心烦,她像只无头的苍蝇,找不到方向,精气神自然要比现在差很多。
“我没什么不一样,就是人胖了点。”
王月英打开双臂,让他观察。
“哦,唯一一个不一样,是有了这匹马。”
她拉过马头,给他介绍道:“它叫小黑,脾气很好,是一个很好的出行工具。”
赵景天笑了一下,不是因为听懂了她的话,而是因为她嘴里脾气很好的马,正在对她打响鼻。
王月英也知道这很没有信服力,松开小黑,把来意和赵景天讲了之后,两人进了春晖堂。趁着大夫抓药时,两人讲了讲近况。药抓好后,王月英一边回应赵景天,一边掏钱,准备付药钱时,赵景天摁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难道你家药不需要付钱?”
被她这么一问,赵景天才发觉,自己太着急,直接碰到了她的手,连忙害羞的收回了手。他回答道:“不是,不是不付钱,是你不用付钱。”
“我不用付钱?我吗?”
“为什么?”
王月英不理解,连问出口。她刚才就感觉到了怪异之处,大夫在给她开药时,并不是像从前一样,问一问她能不能负担,给她选择的机会,而是直接给她开好药。她虽然一直在和赵景天说话,但眼睛一直留意大夫抓药的手。
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又经历了王英生病的那几个月,她对药也认识了一些。自然也看出大夫抓的药,有几味明显是要问一问她能不能负担的起,才给开的药。
“你,你”
赵景天咬唇,欲开口,又察觉到屋里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怕这些人把往日调侃的话讲出来,更怕王月英知道他的心意,当场拒绝让他难看。
他拿了药,拉住王月英出了屋。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他把药扔到王月英怀里,看她手忙脚乱的接住,他鼓足勇气问出了那句话。
“月英姐,你喜不喜欢我?你娶我回去当夫郎吧。”
“啊?”
王月英惊的手里刚拿稳的药,掉了几包到了地上,她一边捡药一边回答他:“景天,我有夫郎。你见过他,你也认识他。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就当没说过。”
“我不能当没说过,不能像你一样自欺欺人。张文清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该娶一个新的夫郎。”
王月英有很多的话想反驳,却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
“他会回来的。”
见她被点醒,仍要自欺欺人,赵景天梅开二度,再次戳她的心窝。
“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看这么长时间,他可曾回来过,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见她闭上眼睛,似乎看不见就听不见了,赵景天被她这副态度激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我,要我做你的夫郎。如果他还会回来,他就不会跟我这么说。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呢?我也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我难道不能做你的夫郎?”
“他交代你?”
一长串话,王月英只听见了这个。
“他和你说了什么?”
王月英略显激动的靠近他,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她一直不相信他会抛弃她们王英临死前的交代,让她知道他有苦衷,可现在赵景天的话,让她更加确定了。
赵景天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想否认,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肯说实话。王月英抓住他的手腕,怀里的药掉了一地,也顾不得捡。
“他和你说了什么?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被握疼的手腕和眼前人的目光都让他害怕,他此刻明白了,再怎么瞒下去,她也不会喜欢自己,索性就全盘托出了。
“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觉得我可靠,把你和你娘交付给了我。”
“他还说你很好,你娘也很好相处,要我日后嫁过去,对你们好一点,对他养的那条小黑狗也好一点。”
“他就说了这些?没有了?”
“不是,”
赵景天摇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握的太用力了,你先把我手放开。我再和你讲。”
王月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松开他的手腕,连声说着抱歉。他收回被握红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揉捏着,过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下来,才继续说道:“那日他突然跑过来,找到我讲了这番话。我虽然为这个消息高兴,同时也怀疑他是看破了我的心思,故意来挑衅我。所以我当时也是不信他,认为他是来羞辱我。”
“可他当时很着急,特别着急,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等他一样。他和我说话的速度很快,话里不像是羞辱我,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为我着想。”
“我半信半疑,还没再细问几句,他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把你的喜好,以及你家里的亲戚讲与我听。还给了我一个金元宝,说是你娘的药钱,让我想办法,糊弄过去,不能让你知道。”
“然后呢?他就说了这些?他有没有说是谁再等他,或者是你有没有见到等他的人?”
“没有,他说完这些,把金元宝交给我,就离开了。”
“我本来不信他的,但是我等了几天,他都没回来。我这才相信他说的话。”
提起金元宝,赵景天想起来了他手里剩下的钱。当初王月英她们离开后,赵景天想着慢慢培养感情,总有一日会成为一家人。才把剩下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现在既然没了希望,这些钱还是物归原主才对。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赵景天就离开了,留王月英一人琢磨是什么东西。王月英将药捡起,走到春晖堂门前,放到包裹里,系在小黑身上。她弄好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赵景天才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包裹。
赵景天把包裹递到她手里的一瞬间,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这是给你娘付完药钱剩下的,除了他后来给我的那个金元宝,还有他之前预付的药钱,都在这了。我一分都没拿,可以和你对账,看看钱数对不对。”
王月英的重点不是钱数,是预付的药钱,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是预付的药钱?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
赵景天见她表现的很疑惑,把他也搞疑惑了。
“这不是你们夫妻俩一起决定的,瞒着你娘,给她用最好的药材。不是说只瞒你娘,怕她嫌贵不肯吃药,怎么你也不知道?”
“我”
王月英张了张口,却没法往下接。她心里抓狂,张文清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娘用最好的药材?”
赵景天想了想,回复道:“去年,去年七月份,就是要换药方,给你们说那个药更好时。没两天,他就找了过来,说用最好的药。但是怕你娘嫌贵不吃药,所以让我们帮忙瞒下来,不要在你娘面前提,所有的事他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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