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晖堂离开后,王月英没有去逍遥楼找刘允,而是直接回了家。
她拿出王英死后留下的钱,和刚刚从赵景天处拿到的钱,来到了院子里。
把所有的钱放到地上,折了一根木棍当笔,在院子里的黄土上,算了起来。
她算的第一笔账,是张文清给赵景天的金元宝。
按照金换银的价钱,和赵景天说的日期,以及王英每日的药钱。她算出这笔钱的剩余,从赵景天给的银子里,把它拿出来,放到一边。
第二笔账是王英有多少钱。
这笔钱比较细碎,有她每日的工钱,有王英一开始的钱,还有她当初准备的,带着张文清去找他娘的钱。她先把这些来源算好,这三笔钱里,除了她娘的这笔钱她不太好确认,其他两笔她都了然于胸。按照自己的记忆,大概估了个数。
把这三笔算好,王月英挪挪屁股,在另一块空地上算支出。最确定的支出是王英的药钱,接下来是她花的钱,最不确定的是日常的生活支出。她先把前两项算出来,任何在第三项预估了好几次,才得到一个她稍微信服一些的数据。她用收入减去支出,再加上张文清走后,她们娘俩的支出,得到了张文清走时交给她娘的钱,和她娘当时手里的钱。
第三笔账是张文清换药花了多少钱。
这笔账又和上一笔账有牵连,她去洗了把脸,把小黑小白关到门外,避免了它们两个捣乱,才继续算账。仔细回想了她娘治疗的日子,大夫让换药的日子,张文清离开的日子,以及赵景天说的话。她一遍遍重新开始,又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着急,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算了出来。
文清大概往里面补了二十多两银子,这些钱是从哪来的,这让王月英很疑惑。
她知道文清手里有钱,但不会很多。
因为他的钱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去年过年时,她娘带着她们走亲访友,作为新婚夫妻,长辈们给的喜钱。虽然这些钱她都交给文清了,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另一个来源是她,她平日里上街,卖野味也好,买东西也好,手里有些散钱,她都会给张文清。
这些也不多,毕竟从去年四月到二王湾开始,她就没给过了。王月英仔细回想了一下,勉强算它个一两银子。
这加起来才三两银子,那还有至少二十两银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王月英苦苦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在王红家用过晚饭后,王月红因为逃避她娘的催婚,跟着她回了家。见她一直紧锁眉头,从叫她吃饭,便是这副表情,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月英,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就和我说一说,别一个人硬抗。”
王月英下意识摇头,不想让人与她同时苦恼。摇到一半,突然觉得这事也不是不能说。月红姐对于她找文清一直是支持的态度,和她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把今日见赵景天,以及回来后算账,发现有二十两的帐怎么都对不上,对王月红一一说明。
王月红听完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的对王月英说:“梅姨,你把梅姨给忘了。”
“咱们这些亲戚里,只有梅姨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再说了,干娘生病,梅姨不可能不拿钱,这些钱应该是梅姨给干娘的。”
“你真是急糊涂了,光想着你那夫郎。他一个男人,又是个哑巴,你也不想想,他上哪弄钱去。这钱肯定是梅姨给的。”
王月英听完,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张文清除非把发冠卖了,不然就是神仙,才能有这二十两。但那个发冠是她送的定情信物,亦是文清唯一能看的上眼的东西,他怎么会舍得呢?
更何况,平阳县一行,让她知道了他娘的死讯,和与他娘敌对一方的黑衣人。回来的这些天,她时常担忧他的处境,有时候觉得他带着了那个发冠是一件好事。
若带他走之人是他娘那一方的,他想她时也有个物件,好让他安放相思之苦。若带他走之人是黑衣人那一方的,他察觉不对,逃跑的路上,还能换些钱,解一下燃眉之急。
躺到床上,听着王月红微微打鼾的声音,握着张文清留下来的小衣,她脑海里走马灯般闪现,与张文清的从前。
入睡之前,又想到了今天的事。王铁梅的那二十两银子,她明日还是还回去吧。
虽然在刘允这件事上,王月英让她花了很多钱,但她的这些钱,都来自于像刘允这样的人,所以她花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但这种钱花到她身上,是万万不可。虽然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适应,但这个还没适应,也不打算适应。
明日请王铁梅吃个饭,把钱还了,再探探她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把刘允救出来。早日把这件事解决了,她才能没有负担的去找张文清。
第二天一早,王月英吃过饭,把小白送到王月溪家,骑着小黑,背着包裹进了城。
到了城里,王月英先去了王铁梅家和北街的那个院子,但这两处都没有人。她一边想王铁梅和李爹爹感情好,一边赶往了逍遥楼。结果楼里也没有她,李爹爹想了想日子,告诉她去县衙后街等人。她依李爹爹所言,在县衙后街,果然等到了人。
见到她时,王铁梅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了塞。听她说要请吃饭,而这会又刚好到了饭点,王铁梅也没有犹豫,坐到马上,跟着她一起去了酒楼。因为她们并未预订,又恰逢饭点,所以点完菜,要等一会儿才能吃上饭。在等菜的时间里,王月英让小二上了一壶酒。
酒上来后,王月英给自己和王铁梅都倒上了一杯。王月英端起酒杯,对王铁梅说:“小姨,我娘的事谢谢你。我那时讲话可能不太好听,伤着了你,你给我娘钱都不敢让我知道,是我不好。”
“这杯酒,是我给你赔罪,我年轻,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多谢小姨不跟我计较。”
王月英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而被敬酒的王铁梅一脸懵,她虽然感动于王月英说的话,也渴望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和她说说知心话。但给钱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给过英姐钱,她给的钱英姐什么时候收过?
王铁梅放下了自己的酒杯,拦下了王月英要敬第二杯酒的动作。王月英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姨与我生分了?怎么连敬酒都不肯让我敬?”
“不是和你生分,也不是不让你敬。”
王铁梅摇头,拉着她坐下。
“是小姨没有做过这件事,如何能喝这杯酒?”
“都这个时候了,小姨还要瞒我。我娘生前,你们瞒着我是怕我生气,我理解。可我娘都死了快四个月了,我今日是专门来谢谢小姨的。”
“小姨不喝酒就算了,事情也不肯认,还说没和我生分?”
“事情要是我做的,我今日比谁都高兴。可事情不是我做的,钱不是我给的,我如何认?”
“那日你的一番话,确实伤害到了我。我虽然有想过直接去大夫那,把英姐的药钱结清。但我没做。”
“一是因为英姐不愿意,她一直说你们有钱,不肯接受。二是我去年七**月,出去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个月时间不在徐县。”
“等我回来时,你夫郎已经跑了,我试着给英姐钱,但她还是不肯接受。”
“这样啊,那这笔钱,这笔钱”
王月英在心里嘀咕,这笔钱不是王铁梅的会是谁的?
她把所有可能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张文清,发冠,二十两,她好像想明白了。
王铁梅见她走神,连声呼喊:“月英,月英?”
“你没事吧?那笔钱怎么回事啊?你可想明白了?”
王月英被她的喊声回了神,压下心里的猜想,对王铁梅展露笑颜。对她说:“小姨,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喝酒。”
既然这件事不是王铁梅做的,那她原本准备敬的酒和要给的钱,就不用了。
正好这个关头,店家把菜送上来了,王月英借机岔开话题,二人吃着饭,说着一些日常的生活。因为心里揣着事,要去验证,所以这顿饭要快点吃,才能早点脱身。
但王铁梅这是第一次被她请吃饭,怎么肯速战速决。
王月英的目光从喋喋不休的王铁梅,移向她身前的酒壶,有了办法。她夸一句,哄得王铁梅喝一杯,夸两句,哄得王铁梅喝两杯,不知道讲了多少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王铁梅终于有要睡觉的倾向。
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再哄她喝一两杯,就能把她灌醉了。心里这么想,可脑子里没有半分话可以说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连灌两杯酒,都想不到要说什么。实在没招了,王月英想起了今日的事。
“小姨,你今天去县衙做什么?”
按平日里王铁梅清醒时,她绝对不会给王月英解释,因为她知道这孩子嘴上花言巧语的哄她开心,心里对她做的事还是不认可。况且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事做的不光彩,无法暴露于阳光之下。但这会她喝的晕晕的,被王月英哄的开心,飘飘乎,都忘记了那些戒心,只记得要回答。
“做什么?我没有做什么。就是去县衙找孙玉山”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趴在桌上上,就要睡觉。王月英连忙上前,靠近她的耳朵,对她说:“找孙玉山做什么?小姨?小姨?”
还好,王铁梅还有一点意识,被她吵醒,回答了她:“找孙玉山拿一些身份凭证和一些奴籍的文件。”
说完王铁梅就睡了过去,王月英见她这副模样,知道是喊不醒了。她弯下腰,从王铁梅怀里把她藏进去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确实如她所说,几张纸都盖着徐县县令的官印,是身份凭证和奴籍文件。
她把这几张纸归还回去,叫来店小二结清了饭钱,同时多给了一些钱,让店小二帮忙看着王铁梅。
办完这些,王月英下楼,找到小黑,翻身上马,在徐县县城寻找当铺和首饰铺。她挨家挨户的问过去,终于在买发冠的那家店里,问到了结果。
那多出来的银子,确实是发冠所卖的钱。
从首饰铺出来时,王月英返回酒楼的路上,一路都在懊恼。即懊恼自己没有早日发现王英的病,又懊恼没有发现张文清的动静。
最懊恼的还要是对他关心过少,又在他娘的事情上欺骗他,导致心虚的不敢过问他的家事,造成他被不清不楚的人带走,两人分别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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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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