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纪川睁着眼,站在病房外等人苏醒。

第三班查房的护士离开后,步入凌晨的住院部也骤然安静下来。

方父方母去酒店放行李。

只剩纪川留在病房,等沉睡的人苏醒。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多通电话皆无人接听。

他想,袁野忆现在一定很生气。

因为不仅电话被拒接,微信也被拉黑了。

他换了个号码给她发去了道歉短信。

却也石沉大海。

掌心沁汗,粘着冰冷的手机背壳,世界混沌成一片,他紧紧闭上眼却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方思甜睁开眼时,熄了灯的房内光线稀薄,但她还是很快就捕捉到纪川,他垂头沉默地站在门后。

夜色侵占着他的身影,门外透进的微光只映亮他的半边侧脸。

身体多处泛着痛,但她还是一脸开心,缓缓道,“我渴了。”

纪川沉默着起身,用棉棒给她喂水,直到喂完了小半杯水,双方都没有说话。

在他端着杯子起身要离开时,方思甜拉住了他,斟酌了许久才开口,她问,“我不是很任性?”

她轻笑一声,“还很不守诺。”

纪川低着头,沉默着抽出手。

方思甜笑意冷下去,“她推了我,你们一个两个都欠我。”

纪川回头,语气坚定,“她没有。”

“她不会,更不可能推你。”他语气笃定,“真相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方思甜捏紧被角,不敢置信地瞪着纪,“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护着她!”

他自嘲一笑,“她没欠你什么,是我欠了你。”

“滚!”

“我不听!”

单人病房回荡着方思甜暴怒的声音。

“你给我滚!”

袁野忆绕过护士站走到病房,就看纪川从病房里被推出来,而后是花瓶、保温杯等东西陆续砸出。

在安静空旷的病房长廊里掀起一阵阵噪音。

“滚!我不想见你!”

话落,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几个护士听见声响,急忙跑出,越过她的身旁向前跑去。袁野忆站在原地,隔着疾步的人影,和纪川遥遥相视。

他身形憔悴,上衣还被花瓶里的水打湿一大块。

见到她的那秒,纪川既惊又惧。

“你的手机。”

袁野忆将一个纸袋递给纪川。

“对不起。”

“为什么隐瞒方思甜断腿了。”

两人同时开口,话和话撞了个正着。

袁野忆没有犹豫,当即转身走向电梯。

脚步含怒,每一步都走得又快又重。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纪川冒着被夹的风险,快步冲进去拉住人,“对不起。”

袁野忆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我不是来听道歉的。”

电梯在下降。

两人冷冽的神色,都昭示着这段感情迎上了一场避无可避的大雪。

袁野忆将酝酿一整晚的话倾吐而出。

“你不是说你处理好上一段感情了?”

“你知不知道她说为你断了腿,堕了胎的时候,我有多尴尬恐慌。”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连你人都找不到!”

“她说的堕胎不是真的。”纪川焦急解释着,而门在这时抵达终点向两侧打开。

“那你隐瞒她截肢总是真的吧!”袁野忆怒火正盛,甩开他便朝外走。

纪川跑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当时只是怕吓....”

“纪川!”身后猛地响起另一道声音。

袁野忆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此刻,面前的玻璃门正映着方思甜的瘦弱身影。

她怒火瞬间窜至沸点,如火山喷发布满整个胸腔。

袁野忆用尽全力甩开他,“你不要碰我!”

啪的一声

世界仿佛陷入了三秒的寂静

甩手时,她的手背擦过了纪川的侧脸,落下重重一掌。

袁野忆微愣,缓缓回头。

他白皙的肤色上也渐渐浮现一大道红痕。

她力气不小,此时手背还泛痛。

袁野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另一个人突然出现打断。

言均走近,微笑着将递出一个东西,“你手链落我车上了。”

说完,他冲纪川挑衅一笑。

纪川皱起眉,看向袁野忆询问,“他送你来的医院?你知不知....”

袁野忆打断,“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待修改)

她冷笑看向言均,“还有你,也少拿我当棋子。”

“你们爱演前任复合还是演兄弟互殴都随便你们,我不奉陪了!”

凌晨的公路上笼着雾气,出租车亮着车灯,破开雾与黑,缓缓向前行驶。

袁野忆靠在姜予肩膀,闭眼休息。

在姜予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她带着哭音道,“谈恋爱真苦啊。”

“我不想喜欢他了。”

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并背负他的过去。

她不要!

她现在光想到方思甜给她露出的假肢、想到她故意摔下楼的画面,心脏就不受控地砰砰乱撞。

方思甜简直是个疯子!

姜予也不知该做好安慰,只能安抚地轻拍她。

出租车司机是个爽朗的东北大姐,车载音乐放着王菲的邮差。

“怕日出一到”

“彼此瓦解”

大姐在王菲的歌声中,笑着开口,“姑娘,谈恋爱都是先苦后甜多。”

她扫了眼后视镜,“我看后面那辆桑塔纳就是那男生吧?我拐了两个弯还跟着呢。”

袁野忆猛地睁开眼睛,回头,隔着后车窗,看见了远处亮着车灯一辆车子。

是纪川的车。

袁野忆转回身,“姐,麻烦你开快点。”

“没问题,姐姐我顾客至上。”

很快,车驶到了学校。

下车前,袁野忆特意看了眼身后,那辆桑塔纳就停在十几米外的马路对面,被雾气半笼。

她牵过姜予,毫不留恋进了校。

校庆三天,学校体察学生跟着停了门禁。

她们没被拦,顺利回到了宿舍。

姜予怕她做噩梦,特意问了袁野忆需不需要陪她睡,睡是睡不着,但身边有人也能拦着点她走进情绪死角。

袁野忆拒绝了。

她确实没睡着。

看着短信箱里的来信,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更是直接消散。

纪川:【我知道道歉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导致你被迫承受这么无妄之灾】

纪川:【我确实很自私地隐瞒了方思甜断腿的事,我是胆小鬼,我怕你因此离开所以我一直还不敢说。至于堕胎确实存在,但孩子真的跟我没关系。】

纪川:【今晚医院我也不是想质问你为什么做言钧的车,而是我想说,当初锁训练室的人真的是他。】

纪川:【我把花拿到后台的时候,正好收到监控室电话,找到了锁门那段的监控了,我敢过去拿底片。到那的时候才知道,那通电话其实是言钧打的为的就是约我到监控室。】

纪川:【底片是真的,但是被他销毁了。】

列表里还躺着很多未读消息。

孙媛和苏文斌他们先后发来消息催她参加庆功宴。

消息和电话一个接一个,袁野忆至今未回。

她睁着眼睛无意识地放空着,两个小时像流沙似的,悄悄把时间推至凌晨五点。

乔涵熬夜打游戏,下床喝水时发现隔壁床还亮着微光,她压低声音问,“你还没睡吗?”

她声音很小,怕吵醒其他人,结果床帘突然拉开,袁野忆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上次的褪黑素还有剩吗?

乔涵忍着惊讶,指了指窗边的杂物桌,“有,在桌上的的药箱子里。”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袁野忆已经翻身下床。

双十一杂七杂八的快递堆在桌上,她打着手电筒,费劲辨认着,却一无所获,手电筒晃过窗外,余光扫去一秒,她顿时僵住。

冬季的夜色浓重昏沉,连鬼都嫌冻的天气里,有个身影久久徘徊在一楼的香樟树下。

翻东西的声音突然安静消失,乔涵探出头来,想问问她找到褪黑素了吗,刚张开口,就看见袁野忆缓缓开门,跑了出去。

疯了吗?

这么冻的天气她出门找死呢?

一口气从六楼跑到二楼,再下一道楼梯就能出去。

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胸腔那股促使她跑下楼的蛮劲,突然退潮。

冷风卷起落叶,簌簌作响,他神色凝重在原地踱步。

袁野忆咬牙,心想,他活该。

都是自找的!

隔着围栏打量间,他突然朝楼梯方向投来视线,袁野忆眼疾眼快,蹲下躲起。

抬眼间才发现,楼道口正对着的大门此刻正上着锁。

旁边的挂牌标着最近的门禁时间:2:00--6:00

她就是想,也出不去!

屏息几秒后,袁野忆悄悄探出头,那棵香樟树下却空无一人。

她视线慌张搜寻,才发现他已经走在出校门的人行道。

渐行渐远....

所有的纠结徘徊在此刻退后一步。

他凭什么走?

凭什么!

想喊他又怕吵到周围宿舍睡觉的学生,手机落在宿舍桌面。

回头看,宿舍大门被铁链缠绕,落着双层锁。

眼看着人要走出视线尽头。

袁野忆心一狠脱了外套,绑在二楼阳台扶手上,翻过身,借着外套往下滑了一段,然后鼓起勇气往下跳。

纪川回头那秒,看见的就是一个粉色睡衣背影从上跳下来。

直到风吹开遮挡的乌发,看清那张白皙的面孔时,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从头冷到脚。

他逆风跑回去,风灌进衣领,他心脏一阵阵抽痛,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慌的。

直到跑回她面前,确定她没事,世界才从黑白重新转回彩色。

“你跳什么啊?”他几乎是颤着声问的。

袁野忆硬邦邦回怼,“那你走什么?!”

“我还没原谅你你凭什么走!”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我最讨厌别人冷处理了!”

虽然她也冷处理过问题!!

纪川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去给你买早餐。”

“没有要走。”

袁野忆一顿,没好气道,“我减肥,不吃。”

纪川打蛇随棍上,调侃问,“嗯...想换衣服还是换男人?”

小减换衣服,大减换男人。

袁野忆呵一声,“你觉得呢?”

话落,一个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了她,头顶传来沙哑的男声,“我只觉得....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把过去的事都和你说清好不好?”

“听完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袁野忆语气淡淡,“我想分手也可以?”

“可以。”他抱得更紧,“那我就再追你一次,直到你...气消。”

气消?

袁野忆用力推开他。

少做梦了!

---

“所以她流掉的孩子是班主任的??”

听完纪川的来龙去脉,袁野忆久久不能平复。

新上任的班主任年轻温柔,借着课后补习,多次安慰失恋落寞的高二少女,哄骗着少女喝下半瓶白酒。

那天,方思甜约了他放学后聊聊。

纪川没去。

方思甜醉酒不省人事,一直以为和她吃下禁果的,是他。

直到方父方母发现了她出现了妊娠反应,闹到了学校。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孩子的父亲锁定成他。

纪川拿出那天未赴约而是去了网吧的证据,方思甜仍旧不信。

她不敢信,那个男人竟然是大她12岁的班主任。

袁野忆愤怒追问,“那个畜生去哪了?”

“死了。”纪川低头吐出一口气,“他带方思甜偷偷去小诊所流产的路上,撞了车。”

他死得突然,却留下一个乱摊子。

方思甜接受不了真相和父母指责,跳楼轻生。

孩子和她的右腿一样,留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那时十六岁,在兵荒马乱中颠覆了对命运的所有认知。

他比谁都恨那个没有赴约的纪川,看见方思甜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样子,愧疚像雪崩将他从头覆到尾。

他和方思甜达成了约定: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而那个师德败坏的男人,意外的死亡让他保全了所有的脸面。

生的人要顾及更多,死无对证的情况下,那时还未成年的方思甜一定、必须、执拗地要咽下这个隐秘。

她要流言的发酵、世界的围剿,以最快最小伤害的方式停下。

因此,纪川保守着这个秘密,接受了方父方母等人的所有指责。

但他并不伟大和善良,只是在用这个方式偿还罪责罢了。

气温过低,呼吸间薄雾成形,隔着两张对视的双眸间。

两人坐在宿舍楼下的双人椅上。

袁野忆抿唇,缓缓开口,“我还是对你很生气。”

心随着她的话紊乱,怕她下一句就是分手,他抢先接话,“我接受你所有的怒火和...”

话说一半,旁边的人突然站起来。

袁月忆朝纪川伸出手。

“你好被告,我将来未来一个月内保持生气状态,对你各种颐指气使。”

“在这之外,我要说,那场16岁那场雪崩卷土重来时,我会和你一起化险为夷。”

世间又有几多对情侣天完美无瑕,既没矛盾、又没芥蒂。如果相爱,那就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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