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自陌若若口中说出来,竟也是有理有据的。“祖母偏袒你,二伯父是你父亲,出题也偏袒你,给你透露考题。你一早便知道了题目吧,大家都知道我会画画,便以为二伯父的题是偏袒我的,实际上哪有父亲不向着自己女儿的……”
陌阳满脑子的问号,她这话倒不像指证,反而像在自首。“按你的道理,那叔父可有告知你考题?”
“自是没有。”
陌阳轻笑了一声,说没有她是不信的,当时的情形,说是陌府内定也说得过去,若不是大哥和老夫人为人公正,她有几分运气,那名额,便是明摆着送给陌若若的。
“既然没有,你又为何认定我有?”
陌若若回道:“我有证据。”
高夫人急问。“什么证据?”她也是个不知情的。
“姐姐早就知道题目的证据,她在比试中画的那幅画,在比试之前她便练习过,现在那画还在她院子里,若不是知道了考题,为何练习?怎么会那么巧,画的是同一幅画?”
陌阳皱起了眉头,眸中多了半分凌厉。
老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如果是真的徇私舞弊,有失公允,会有损陌府的门楣名声,若是是假的,三房屡次咬着书院名额的事不松口,这样的事都编造的出来,实在贪得无厌不懂事,总而言之,正反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
陌阳愣着,理着头绪没有回应……
“怎么,被说中了?若是要查,还是先查查姐姐院中有没有那幅画再来定夺吧。”
陌阳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惊讶,以她对小禾的了解,应该不是小禾告知陌若若的,那么说明她院子里还有别的眼线。若是小禾,她没道理只交代扮鬼一件事,她胆子小,说假话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三房这母女俩的两件事,好像并没有联系,陌若若不知扮鬼之事,高夫人亦不知她画画之事。
到底是谁?这么多天她竟然毫无察觉,而且让她心惊的是,后者的手段要比高夫人高明的多,真的是陌若若吗?那她的院子里谁又是内应?
陌阳拧着眉头,想套点信息出来。“妹妹肯承认了,我院里有你的人,你们三房安的什么心……”
陌若若笑出声。“现在姐姐不是该担心这个问题吧,有人看不过姐姐的作风,便告知了我,又有何错?”
高夫人性格本就蛮横,如下抓住了理,更是嘴不饶人,一脸轻视。“罢了,查什么查,都是一家人,我们高门大户,不比乡野之地的人家,是大度的,动不动就查来查去的做什么,家和万事兴嘛。”
这是嘲讽陌阳是乡野之地来的,说她小气不懂事,并且直接把事情板上钉了钉。
陌若若无奈道。“若不是姐姐如此过分,我也不想说的。”
想不出是谁,陌阳便不再想了,抬眼瞧了这对母女一眼,眸中带着无奈。“妹妹若实在想去书院你便去罢,我是不爱去的。”
她也没想到会被人记恨到这般地步,当初要是早知道三房这对儿母女这样不通道理,她就不该意气用事和她比试什么,输便输了,不用去书院还落得清闲,现在人家都扮鬼来吓她了,说明这梁子是结死了的,以后能做出什么事,没人能预料。
高夫人看着陌阳的脸只觉得虚伪。“现在知道谦让了,你早干嘛了?既然不爱去还要与若若争,这是做姐姐该做的事?”
陌若若以为陌阳一直未反驳,是被她说对了,于是小声附和。“姐姐这样说,看来是认了……”
陌阳瞧着她二人一唱一和,感觉就像看戏一样,大户人家的后院果然很精彩,大家闲来无事都想唱一出。
她无所谓道。“我只是好奇,妹妹从何处听来的谣言,父亲对我不喜,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你会不知?”
“二伯父喜怒不形于色,我不知。”
陌阳将茶放置在桌上。“谁做了什么谁心里清楚,你去查吧,你若能找出什么画来,把我领去大理寺我也认,若是寻不出来,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姐姐这是笃定寻不到了。”
陌阳浅笑着。“没有的东西,如何寻到?”
第一张画早就被她扔进镯子里了,院里藏的那幅是比试时画的,就算她们把她院儿里的土都掘了,也寻不着那第一张画……
正对峙时,一个小厮匆忙的跑了进来,跌跌撞撞的行至厅前,一脸的慌张。“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枭儿?她怎么回来了?”老夫人面上的凝重瞬间消散了不少,眼睛里出现了笑容。
“三小姐喝了酒,好像正醉着,身边还带了上百的士兵,各个都穿着甲胄,府里人都吓坏了,现在正往这儿赶来!”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凝住了,握着手杖的手颤了颤。“她喝酒了?”
“是……醉的不轻。”
“快快快!”老夫人杵着手杖激动的站了起来,携着身边的姑姑就往里院行去。“就说我还未起身,正睡着。”慌乱间又看了眼屋子里的人,夸张的挥了挥手。“散了罢散了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陌阳正想好好对峙一番,却因为眼前的变故愣住了。
她伸手欲阻拦。“祖母……”
可是哪里留得住,老人家腿脚虽然不灵便,但还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帘后。
这是什么情况?
陌阳想问问陌笙,却被门外的声音吓了一激灵。
“陌阳呢?在不在这儿?听说她想退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陌枭的声音爽朗悦耳,听起来气势十足,一阵阵脚步声由厅外传来,大有一种大敌之前行兵布阵的气场。
最先入眼的,是一抹红色。
陌枭一身红黑色麒麟祥纹骑装,墨发束着高高的马尾,轻靴跃过门槛踩在地上,身姿英挺,像风一样进了正厅。
她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虽然没有陌依那般精致,却自带着一股耐看的气质,看起来眉目温润。一双丹凤眼如画,柳眉轻扫,肤色说不上白皙,让人看了却十分舒服。她面上带着酒意,目光坚定骇人,一进厅扫了众人一眼,便把目光停在了陌阳身上。
陌阳愣愣的咽了口口水,想起了陌依的那句话。“见了你三姐,安安分分的,不会吃苦。”
陌枭身后跟着一众身着甲胄的军人,一个个身材魁梧,手持长兵,有的脸上还带疤,让人不敢多瞧。
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家姐姐回府,还以为同州城闹兵变了……
陌枭手中握着腰间的长刀刀柄,对后面的人道。“外面站好。”
“是!”
上百余人将要排到院外,他们齐刷刷的站成一排,一齐回话的一句“是”气势磅礴,震的在场的人心里发颤。
陌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脸上挂了抹灿烂的笑容。“三,三姐……”
陌枭一身的酒气,她走至陌阳身边转了一小圈,打量着,竟然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妹妹,生的真好看。”
那语气,怎么听都是喝醉了的。
陌阳尴尬的陪着笑,陌枭却一下子揽过了陌阳的肩,将手搭在了她身上,凑到她身边,轻声问。“听说你不想嫁?”
就像酒局上的醉汉一般,粘人又吓人。
陌阳整个人都僵着,尤其被陌枭揽住的那一瞬间,她屏住了呼吸,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此刻巴不得自己是只刺猬,把身上的刺都竖着。
“没有……”
“那便好。”拽过她的手向外走去。“走,请你去喝酒,我有话和你说。”
陌阳是排斥的,眸中惊慌失措。“三姐……我不会喝酒……”
“我陌枭的妹妹,必须会!”她眸色坚定,拽着陌阳的手轻轻一拽陌阳便有些承受不住,只好跟着她走。
“她不能走。”陌若若突然站出来道。
陌枭的眼睛半阖了阖,未说什么,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一瞬间,整个厅的气温都冷了几个度。
她皱了皱眉,目视着陌若若轻声道。“一段时间没见倒是出落了不少。”话罢顺脚挽了身边的木桌,侧身一脚便将桌子踢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厅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那木桌带着风声直冲着陌若若飞去,随后啪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陌若若睁大了瞳孔,被吓得面色苍白,桌子正从她的侧脸边划过去,在身后的墙上打出了一道裂痕,桌面的一角由那裂痕埋进了墙里。
厅中在场的人全傻了,陌枭唇角勾了勾,眼尾一抹轻嘲。“陌昂之那老头,前几日上朝还跟同僚夸你来着,说你听话懂事,既然懂事,便要晓得姐姐说话不要插嘴,姐姐做事不要阻拦。”
陌若若眼眶里晕满了泪水,她的话说的重,直接将姑娘吓哭了去。
被吓到的可不止陌若若一个,陌阳吃惊的看了陌枭一眼,又看了钉在墙上的桌子一眼,睫毛颤了颤,被陌枭牵着的小手瞬间冰凉。
陌阳深吸了口气,下足了勇气,冰凉的手用力握紧了陌枭的手。
俗话说得好,人要懂得识时务,要么抱紧老虎的大腿,要么就被老虎吃大腿。很显然她的三姐姐陌枭,就是铁铁的大腿,现在不抱紧何时抱紧。
陌枭带着陌阳离去时,那被钉在墙上的桌子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块,陌阳打了个激灵,陌枭拧眉回头。“怎么了?”
陌阳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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