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她声音细弱,带着淡淡的哭腔,“姝儿离开同州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很不好。”
陌阳研究着那排小橘肉,皱起了眉。长这么大活了两世,恕她见识浅薄,还没见过这么和人打招呼问候的。
她拿起一颗橘子,递给了陌笙,“或许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伯父伯母听?不直接提退婚的话,好好说,伯母定心疼你,长辈们都是护着孩子的,没道理让你嫁过去受苦。”
当然,这个长辈不包括陌昂之……
何以理手中拿着个新橘子,注意力全在陌阳身上,面对李姝浅笑了笑没回话。
“见不到以理哥哥的这段时间,姝儿每日都像行尸走肉一般,感觉自己的生活没了色彩,这段时间姝儿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以理哥哥……”
何以理嘴角带着笑,可是声音却是冷的,“郡主,我定了亲了。”
“姝儿知道……这是姝儿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当着我未来夫人的面说这些,我很难堪。”
话罢,他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眸子里透着温和,手中捏着刚刚剥好的橘子,递到了陌阳嘴边。“陌陌,张嘴。”
正劝说陌笙劝的起劲的陌阳被他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双琥珀石一样的眼睛里全是慌乱和躲闪,“你,你这是……”
何以理的眸色深了深,突然凑过来附在了她耳边,“你不是想退婚吗?想退婚就听话。”
陌阳看着他那脸上的笑,心里发怵,张嘴将他手中的橘子吃了。
唇碰触到手指,留下了一点莲红色的口脂,唇齿微热,像滴凝在蜡身上没完全凝固的油脂一般。他的手指,就像被什么给烫了一下……
陌阳是好看的,虽然不似她大姐那般让人惊艳,但是她有自己独特的美,就像深春盛开的海棠花一样,她的眉眼微弯,长长的眼睫下是一双棕木色的眸子,唇角微微挑起浅笑着的时候十分好看。
何以理很擅长察觉人的情绪变化,可是有时候却看不懂陌阳在想些什么,她的那双眼睛,似是沉寂,似是清澈,让人看不透,或许是她过于简单,又或许是她很擅长隐藏。
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李姝整个人傻住了,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位就是陌家那个从乡下来的姑娘吗?”
陌阳将身前那堆橘肉一个一个全都塞进了嘴里,神色骄傲,“可不是,如何?”
既然是帮忙做戏,自然要做足,她陌阳虽然胆子不大,但是很仗义。
盯着陌阳看的何以理回了神,脸上挂上了笑,陌阳满嘴都是橘子的模样有些傻的可爱。
李姝脸上的柔情崩掉了,眸中闪过一抹慌乱,“不如何,只是问问罢了。以理哥哥这么优秀,让我觉得有些不值……”
“不值吗?那你自己问他。”陌阳挑眉道,“我是不是比他优秀,比他好看,比他有才华。”
何以理在一旁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倒是想问一下,您是哪位?”
一旁强忍着笑的何以理很快的又给她剥了两个橘子在案桌上。
李姝脸上带着嘲笑的神色,“我是谁你都不知道吗?果真是乡下来的。”
陌笙在侧边提醒说:“这位是有爵位的,我们惹不起,她是境安王爷的独女,长宜郡主李姝。”
听见境安王三个字,陌阳心里直打鼓,她终归还是掺和进了小国舅的感情纠纷中……
虽然后悔,但是骑上了老虎没有半路下来的道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哦……境安王府的,这气势和口气我还以为是宫里的公主呢,亏我还用了敬语。”
“以理哥哥……你看她!”
陌阳笑了笑,低头摆弄着那两个橘子道:“顺便叫一声嫂子吧,我想听。”
一句没正行的话说出来,即便正经如陌笙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李姝一张脸气的发绿,手中的帕子快搅成了麻花。
二人对话,在众人眼里不过片刻,大家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以为是郡主在找人叙旧。
这时,范渝突然走了过来,却不是冲着李姝和陌笙的,而是冲着何以理来的。
“久闻何国舅箭术高超,不知范某今日可否有幸见识一番?”声音掷地有声,颇含傲气。
何以理抬了抬眼,“你是谁?”
他面露囧色,“御史台,范渝。”
陌阳可不管范渝是什么缘由要与何以理比箭,忙推搡着何以理,“去去去,快去……”
“喂……橘子……”
推搡间,那剥了一半的橘子掉到了地上。
“别管了,我来剥,你不是箭术很好吗?赶紧!”
她可不想一直在这演戏和这位郡主对峙,能支开何以理,就能支开眼前这尊娇滴滴的佛。
……
靶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能来的宾客差不多都到全了,薛迟也缓缓地从靶场外走了进来,四处望了望,走来了陌阳这边。
陌阳抬眼看着他。
“何以理他人呢?”
她抬手指了指靶场正中间。
金黄色的日光下,靶场正中间此时立着两个人,一个是文气的青衫公子,一个是身着白色骑装的俊俏儿郎。
何以理身姿高挑,手中一把木质长弓,墨色的轻靴轻轻一挑,自地上挑起了几支箭羽,抛进了手中,他嘴角噬着一抹凉薄的笑意,将箭搭在了长弓上。
陌阳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坐在马上,手中驭着缰绳,看着她时,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半分冷漠,半分慵懒。
偏偏这样惹人厌的神色在他脸上映现出来,竟然别样的赏心悦目。人长得好看,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薛迟坐到了陌阳身边,“谁这么想不开,要和他比箭。”
“好像叫范渝。”
“哦,是他……”
陌阳侧头,“怎么,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这人好像有些政治手段。”
陌阳努了努嘴,如果真是搞政治搞的明白的老油条,就算再看不惯小国舅,也不会去找他比箭术。
何以理也算皇亲国戚,其父还是当朝丞相,范渝身为走仕途的官员,若想官路顺利,怎么也不应该明着和小国舅过不去,不过好在他不可能赢就是了。
说起何以理的身份,陌阳问薛迟,“对了,小国舅也是境安军吗?”
“不是。”
他果然是骗人的。
“不过他是天家钦点的军领,境安军的兵权虽然还在我父亲手里,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交给他了,他离境安军,只差个诏书声明。”
陌阳深吸了口冷气。
“大概就是你们成亲之后。”
“……”
“嗖!”范渝手中的箭羽脱离长弓,向着百米处的箭靶射去,箭身带着风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了箭靶正中心的位置。
靶场一瞬间沸腾起来……
“范渝懂箭术?”
“真想不到,他竟然还懂箭术,我西黎人才辈出。”
薛迟挑了挑眉,“还不错。”
何以理手中五支箭羽瞬间搭上弓,在众人还沉浸在范渝的箭术中没回过神来时,五支箭齐飞了出去,“啪”的一声一齐打穿了箭靶。
靶场固定箭靶只设了六个,除去范渝射中的那一块,其余五个并排伫立。
剩余的五个箭靶靶心上被射出了五个窟窿,至于那五支箭,不知飞到了哪里。
寂静,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吸之间,甚至都没看见他瞄准,就这样把箭射完了?一弓五箭,箭箭中靶心……
果然,西黎箭术,何国舅当任首位。和他比箭术,是在自讨苦吃。一时间,众人看向范渝的眼神中,多了丝可惜和不认同。
陌阳是见识过何以理的箭术的,可是即便见过,还是被惊到了,她心中暗想:如果哪天惹到了他,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把自己射成刺猬。
薛迟在一旁咬牙切齿,“就不会控制点力道,箭靶坏了,别人还怎么射……”
今日牧场的设施,都是薛家置办的。
范渝痴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箭靶,有些恍惚。“再来,比移动靶!”
何以理将那把木弓扔在了地上,“不比了吧,没什么意思。”
他生平比试,最不愿与人比箭。弓箭对他来说是存在于战场上的,是存在于城墙英旗下的,至于在宫墙内,伫立不动的姿势、固定的靶心和射程、用作比试供人观赏,是对弓箭手的一种侮辱,若不是陌阳推他出来,这种比试他不会接。
“你……”
“我有事,不比了。”
他皱着眉径直走回了观看席,挤在了薛迟和陌阳中间,问薛迟,“迎完了?没人了么?”
“嗯。”
又询问陌阳“还吃不吃橘子?”手里拿着之前没剥完的那颗橘子剥了起来,“既然迎完了,你得主持比试吧?怎么不去……”
陌阳往陌笙那边挪了挪,“不吃了。”
薛迟抢过他手里的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回头我去你们丞相府要箭靶钱,不过分吧。”
何以理愣了愣,笑了,“挺过分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