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不能住。”

沙锦翔很是干脆地说道。

“就咱们没有动物虐待立法，否则这TM就是个凶杀现场，就得立案！”

说话间，沙锦翔把屋子逛个遍，把乱爬的虫子和飞腾的灰尘，处处拍照留痕。

回头看到唯唯诺诺缩到一旁的周悦琛，质问道：“合同签了吗？押金交了吗？”

迎上沙锦翔尖锐的目光，周悦琛羞愧得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

瞧着周悦琛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沙锦翔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小东西急于摆脱她，被骗的片甲不留。

沙锦翔瞪着不争气的小琛，全身的冷气蹭蹭外飚，女王气场让心虚的小琛大气不敢出。

连带着房管也尬笑几声，借口处理电闸，悄悄遁了。

静默片刻，沙锦翔重重叹口气。

她能把周悦琛怎么办？

这么大的姑娘，一锅也炖不下！

没办法，只能紧跟在身后擦屁股。

“手机给我，给房东打电话。”沙锦翔压着怒火道。

周悦琛像被捏着嗓子的猫，细弱蚊蝇的声音答道：“手机号没有，只有微信……”

沙锦翔仿佛看傻子一样，歪着头瞅着这天下第一大奇迹——

这么好骗的姑娘，没病没灾地活到现在……真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沙锦翔藏了一句MMP，最终没好气地退一步道：“微信电话也行！”

周悦琛一低头，把半边脸藏在头发后，在手机上捅咕半天，几乎带着哭腔道：“没……没人接。”

沙锦翔觉得自己快炸了。

“你动点脑子，第一，合同上肯定有电话，其次，房管肯定有房东联系方式。”

“现在把电子合同给我发过来，再去找房管，盯着那个老滑头，别让他两边和稀泥，通风报信！”

得了命令，周悦琛找到主心骨，一一照办，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沙锦翔捏着鼻子扫了一眼一片狼藉，拉开阳台的门，给房东打电话。

在滴滴的等待声中，沙锦翔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苦笑一声，果然她周悦琛做的饭，没有一口是白吃的。

周悦琛乘着电梯下楼，在门口追上门管。

门管正要打电话，她突然灵机一动，开口道：“叔，这栋楼除了807，还有哪户要租？”

房管一听来了生意，眼睛一亮。

“这栋要租的不多，但刚好4楼有一间空的，你要想去看，我就带你看看。”

为了拖住房管与房东不通气，周悦琛跟着房管走一趟。

房东絮絮叨叨地说道：“这儿的租户，我个个都熟。这个屋子原来也是一个单身小姑娘租，那时候她刚出来打工，手里没闲钱，就在这儿存个身。

“前几个月换了工作，涨了工资，就换地方住了。

“小姑娘住房很是仔细，对这儿地方也挺有感情，屋子让她布置得相当温馨，不信你看看。”

说话间，房管抽出钥匙把门打开，推门一瞧，屋内确实干净。

房管打量着周悦琛年轻的面庞，打探道：“姑娘是毕业刚工作吧？”

周悦琛低声“嗯”了一声。

房管得到肯定，进一步劝道：“咱们这房确实旧了点，但就是胜在省钱，民水民电，管理费我一个月就收八十，平时你是换个锁、修个电、通个下水，这些活我都帮衬着，绝对比外面的便宜又有保障。”

“况且咱们这地方也不偏，出门就是地铁，院里就有超市小店，要买啥有啥。”

“刚出来工作嘛，就是要省一点。房租上省一点，就能吃得好一点，不亏的……”

周悦琛垂着头。

她似乎第一次摸到了现实生活锋利的边缘，发现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她不敢轻率做决定，低声搪塞道：

“等我姐下来，我跟她再商量商量。”

房管继续劝道：“这房子空的时间不短了，房东着急出手，你要是想留，我就去谈谈，说不定能给你每月便宜一百。”

刚被骗了一笔押金，周悦琛也学会谨慎，她再次含糊不清道：“行，我再考虑考虑。”

房管看得出，今天是劝不动惊弓之鸟了。

既然没谈成，房管锁门，周悦琛回到八楼那个小鬼屋。

此时，沙锦翔正蹲在阳台上，高跟鞋叠放到一边，很是不拘小节。

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掐着烟头，带一种切菜砍瓜的戾气跟房东拉锯。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押金你不退还，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你这明显就是实体与图片不符，这是欺诈手段。”

“你不服，我就起诉看看，看法院认定这个房子能不能住。”

“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法律程序走下来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你的房子不能交易不能出租。”

“反正我可一点不着急，错过租房热季的是你！”

周悦琛没敢上前打扰沙锦翔，只留在斜后方打量着沙锦翔的侧影。

幽暗的灯光之下，她眼睫微垂，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气与自负，烟火明灭间，竟如同杀伐决断的将军：

此时语言是她最尖锐的武器，连她此刻略微沙哑的烟嗓，都带一股说一不二的老大味道，一锤一锤敲击在对方脆弱的心理防线上。

我方的从容不迫，更增加对方紧迫的危机感。

果然对方叽里呱啦一顿挽回，沙锦翔的口气松了一点：

“往好里谈也不是不行。”

沙锦翔站起身，把烟头一丢，随手拎起高跟鞋。

又是长时间的你来我往，最终沙锦翔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一旁的周悦琛，问道：“到账了吗？”

沙锦翔居高临下的目光让周悦琛微微战栗。

她匆忙地打开手机银行查看转账，乖乖得点点头。

沙锦翔满意地移开目光。

看着失而复得的押金，周悦琛只想说：

姐姐，泰裤辣！

沙锦翔登上高跟鞋，就招呼周悦琛：“下楼回家！”

一路上，周悦琛都缩在副驾驶，像闯祸后的小六一样，又想逃避又想亲近，最后就扯着安全带，偷偷露出猫猫头。

沙锦翔对这种心口不一又死要面子的小孩儿，一向容易心软。

她借着停车，侧过身帮周悦琛解安全带，安抚性给了一个虚虚的拥抱，轻描淡写道：

“谁第一次租房没被骗过，吃一堑长一智，不是啥大事。”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已经是后调的松木香气，满满当当地充斥着整个车内，那强大的存在感让周悦琛难得心安。

她偏过头，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沙锦翔，低头真挚地道谢：

“姐，谢谢你。”

沙锦翔嘴角微微一扬，爽朗道：“真感谢我，就在公司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