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耀星×汤子希

一场秋雨一场寒,树上的枝叶被吹得七零八落。气温骤然下降,冬天的脚步悄然靠近。

汤子希和耀星出门去选新的酒水,进地窖前外面还是风平浪静,一出来就是风吹雨打。天地仿佛连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笼罩着,硕大的雨滴打在屋檐边、石板路上,滴滴答答地响,像秋天的悲乐。

酒厂离醉言酒馆约两公里远,饭后两人沿着岸边石板路踱步过来。车没开伞没拿,汤子希看着厚重的积雨云吐槽了两句,转身进去找酒厂老板借伞。

酒厂里面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哪有多余的伞。无奈折身返回,原本应该在门口等待的人却不知所踪。

今天没有选到满意的新酒,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雨更是让心情指数直线滑落。

“耀星。”

“耀星!”

高声叫喊几声后,那人才从酒厂拐弯处慢悠悠走出来。豆大的雨滴打在透亮的肌肤上绽出一朵朵浪花,耀星身上被大雨淋透,可他仍一副怡然自乐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让人摸不清头脑,当你以为他是一个稳重的人,但是夜晚时他又忠于身体的本能,从不会对**扭捏;当你以为看清他的藏在面孔背后的倨傲,他又会如纯真孩童一样被一点吸引眼球的玩意儿吸引了目光。

待人行至跟前,汤子希才看清他黑色的皮鞋和裤脚都沾满泥土,像是在泥滩里踩过。屋檐下偶有飞雨洒过,汤子希紧贴在墙根,不愿被沾湿。

“回去了吗?”耀星问。

“下雨了,走不了。”汤子希说。

“为什么?”

“下雨了!”他提高音量重复道。

“我知道!”耀星同样朗声回答,“走吧。”

说完不等汤子希回应就转身离开那片无多大作用的屋檐。

岸边的道路修建已久,来来往往的车和行人在道路上留下了一些凹坑,现在凹坑蓄满了水。耀星经过时故意大力踩进去,水花四溅。

总是有这样的人,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静静呆着就是一副画卷。此刻,只身走入雨幕中的人也如画卷一般。雨水顺着他的脸庞、肩颈、指骨坠下,每走一步就盛开七八朵清亮水花,脸上平静淡漠的表情平添了几分神性,如同踏水而来的雨中仙子。

汤子希脱下皮衣外套罩在头上,匆匆跑过去赶上他。

“你不冷吗?都湿了!”

“有什么关系,雨而已。”仍然是不紧不慢的步子,神情语调丝毫没受暴雨的影响。

汤子希把皮衣举过他的头顶,为两人撑起一小片遮盖。

耀星侧过头看他,脸上湿润润的,眼睛却出奇的亮。“你不喜欢下雨吗?”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难道你很喜欢下雨吗?”

“无论是风还是雨,雷电或者暴雪都是很普通的自然现象啊。既然能感受风,触摸雪,为什么不能淋雨呢?”耀星觉得人类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说着刚好看到江里面有鱼冒出头,噔噔跑到岸边的石栏处往下看。

反正全湿透了,汤子希也放弃抵抗,把皮衣挂在臂弯处,无奈跟过去。

耀星看够了鱼又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嘴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石板路边躺着一只雏鸟,翅膀羽毛吸满了水,过重飞不起来。

“好可怜的小鸟,要死掉了。”虽然说着可怜的话,但是耀星径直掠过了那只雏鸟。

汤子希跟在身后皱起眉头,蹲下身子把不够他掌心大的小鸟捡起来,抬头四处张望,看到枯树上有个鸟窝,敏捷地攀上两节把小鸟放回去。

待他跳下来的时候,耀星看着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不该救它。”

“为什么?”

“他本来就是要死掉的,你把他放回去结果也是一样。不能飞,被母亲抛弃,死在地上还能被雨水冲刷干净,或许会成为树木的养分,或许会成为江鱼的美食;死在树上只会在枯草堆里发烂**。”

美丽的皮囊下,蕴含着陌生的心灵。这一刻他仿佛跟那个夜晚勾引自己沉沦的人分割成两半。夜深时他是**的使者,雨幕下他是冷漠的观众。

耀星身上总有一股游离在人群外的淡漠,好像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不伤害不打扰也不援助。

汤子希沉默着跟他走了大半的路,酒馆的灯串就在前方闪烁,他突然转身往反方向跑。飞奔带起的雨水像海里的浪花,往两边溅出惊心动魄的形状。

“耀星你们回来啦,外面好大雨...”陈小橙听到声音从柜台抬起头,看见湿透的人赶紧去内间拿了大毛巾出来。

“快擦干别感冒了,怎么淋雨回来啊这边又不着急,秋天感冒要很久才能好的。”

这无知的人类,我可不会感冒。耀星内心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门外的瓢泼大雨出神。

“哎对了,怎么就你一个回来,老板呢?”

“不知道。”

话音刚落,虚掩着的铁门就被推开。汤子希像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全身都在往下滴水。

“老板!”陈小橙夸张地叫着,又跑进去拿了几张大毛巾出来。

汤子希接过毛巾,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出来交给陈小橙,“用风筒把它的毛吹干,然后喂点面包,我先上去洗澡。”说完头都没偏就上了楼。

“保证完成任务。”陈小橙大声回答道。

“我也去洗澡了。”

“哦哦,快去吧。”

哎不对啊,老板家里不就一个浴室吗,耀星怎么不在楼下员工浴室洗。算了,还是喂小鸟要紧,陈小橙捧着小鸟屁颠屁颠去拿面包。

蒸汽氤氲,水声模糊了耳朵接收信息的通道,浴室门被拧开都没发现。雪白的身影从背后贴近,指骨顺着起伏的背脊一节一节往下。

汤子希睁开眼看见不请自来的人微微蹙起眉,“我很快就好了,你先等一下。”

“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耀星手指接着做自己的事,往更幽深的地方探索。

比他深一色号的手牢牢抓住手腕,颜色分明的手臂隐隐力博。耀星抽不开,抬眼瞪他。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盛了几颗水珠。

“我今天不想做。”

“我想做。”

刚淋了冷雨,又冲着热水,一冷一热让人血脉喷张。耀星只当他是欲拒还迎,并不理睬,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铺天盖地的热水突然暂停,汤子希手从金属开关处放下,在架子上抽出浴袍,声音平淡地说:“我说了不想,耀星。”

“为什么?”

“我觉得我有些时候不太了解你。”汤子希背靠在洗手台上,隔着重新打开的水幕跟他对视。

“为什么需要了解我?”耀星奇怪地问道,你情我愿的快乐事为什么需要互相了解才能做。

他转身伸手在架子上挤出柠檬薄荷味的沐浴露,在手心打出泡沫抹到身上。他很喜欢这种人类的智慧结晶,明明柠檬和薄荷在雾溪山也有,但是人类把它们做成这种乳液状的香波后会散发出更加幽深的香气,与身体接触后又会迸发出更加精彩的演绎。

他喜欢做/爱时抱着汤子希的肩,细嗅他的耳后,那里会隐隐散发清凉又带有微甜的气息。

想到这,他又按了一泵沐浴露,“你刚刚没用沐浴露。”

汤子希抬起手臂挡了挡伸过来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你刚刚为什么不救那只小鸟?”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耀星有些烦了,但他还是照实说:“所有动物生下来都有它既定的命运,它今天掉在那里就是它的命运,你救了它就破坏了自然界的平衡。”

“难道我救了它,旁边的树木会因为养分不足就死掉吗?还是江里面的鱼就差这一点食物?”

“我刚才只是举了个例子而已,它还有可能会变成流浪狗的食物,流浪狗吃饱之后就有力气跑去驱赶夜晚出来偷盗的人,或者它就在地上腐烂了,它的尸体会供养给万千虫蚁,虫蚁又会变成更高一级动物的食物,循环往复。”

耀星解释了一大通,但是男人还是以不认同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他说:“大自然就是这样的,弱小的生来就是更高阶级的食物。”

“那渺小的人就应该接受命运吗?”汤子希是从底层挣扎奋斗上来的,对于这样如上位者一样的冷漠话语很是反感。

“我只是在说大自然的动物是这样,人是更复杂的动物,不能混为一谈。”

“好吧。”汤子希点点头然后拉开门出去,留下一屋水声与皱眉的人。

那日之后两人之间生出了莫名的嫌隙,他们还是会上床,但是汤子希办完事后抽身就走,并不像往日一样找诸多借口要与他相拥而眠。

绕是耀星这样不懂任何人情世故的都觉出异样,但是他无心去拆解,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终于找到了那条流落在外的龙,但是那条龙不肯跟他回去,他还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没有高山和溪谷,这里的日子过得很无聊,唯一让他有趣的人最近都不怎么有趣了。

耀星自以为将身份掩饰得很好,殊不知他见到渊述之后的一举一动已经引起汤子希的怀疑,稍加推断就能得出结论。

未经世事的行为处事,忠于**的原始行为,还有总是如高阶动物一样的蔑视,全都在指向一个答案,他是龙。

汤子希几次想问出口,但是从这人跟渊述谈话都要打发自己离开的样子看来,估计问不出什么结果。

而且他说了,只是想找个男人玩玩而已。

那自己也没必要认真。

想清楚之后汤子希又换回张扬的行头,每天夜晚如花蝴蝶一样游走在来酒馆猎艳的人群中,只是每次他与人出去之后都会礼貌地把人送上车,委婉告知有事需要回去处理。

刚把人送上车,酒馆也到了打烊时分,汤子希在老板房开了几瓶私□□酌,等外面的人走空了才出去关灯锁门。这个动作他做过千百次,喧嚣过后的寂寥更让人落寞。

可能从小在育幼院冷清贯了,长大之后总是喜欢热闹的氛围。汤子希摇摇头笑自己幼稚。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清冷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前,汤子希笑了笑走过去,“宝贝儿,想我了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推人进去,手指灵活地把身上衣物褪去。

浓烈的酒气熏得人难受,耀星把凑上来的脑袋推开。

但是醉鬼是最不讲道理的,被推开几次依然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打闹间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东西,双双倒在地板上。

火热的唇舌如龙卷风袭来,铺天盖地的吻落在脸上。耀星给了他十秒发疯时间,然后就把人推开,翻身骑上去,双手撑在地板上,微微俯下身盯着他。

汤子希咧着嘴傻笑,手摸上洁白的侧脸,把人拉近,“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啊,鹿鹿。”

“你叫我什么?”

“鹿鹿。”男人依旧笑着。

但是身上的人却笑不出来,猛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木门被甩得很响。

宿醉过后头痛欲裂,汤子希按着太阳穴出来,屋内只剩他一个。平时这个点耀星还躺在床上,想也知道这人生气了。

汤子希看着镜子里面胡子拉碴的男人勾了勾唇,虽然几瓶烈酒混着喝了个大醉,但是他并没有断片。昨夜的事历历在目,他就是要耀星生气,要撕开他淡漠的面具,要他所有的疼痛、欢愉都因为自己。

耀星无故旷工一天,到了深夜才回到江边小楼。

进门后径直走进汤子希的房间,没有敲门没有解释直接开始脱衣服。房内人还未睡下,亮堂堂的灯光恍如白日。

汤子希看着他的动作无动于衷,等人攀上来才下意识地托了托他的臀。

他们之间的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性/爱,大多数时间汤子希都会说骚话撩拨,然后讨得几句欲拒还迎的痛骂。抑或是换耀星在上方时,汤子希喊破喉咙痛呼。

他们说好每天晚上一人一次,通常都是汤子希先,再到耀星。

今天也不例外。

洒落的汗水,互不退让的眼神交锋。冲刺之时,汤子希突然使出浑身气力狠狠掐住耀星的下颚,一如开启两人不寻常关系的那个夜晚一样,炙热的唇舌严丝合缝。

不同的是这次耀星没有挣扎,异常平静地接受了,就像接受今晚比以往都要猛烈的攻势一样。但是他也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睁开,打量着咫尺之间的人。

“在想什么?”汤子希稍微撤离,两人拉开约一掌宽的距离,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神情变化。

“在想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接吻这个事情。”

“那你想到答案了吗?”

一掌距离变为半掌,约三指宽。激烈运动后额头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要掉不掉地坠在鼻尖。

“可能是一种习惯。”耀星平静地说。

“习惯,真是不错的回答。”男人的脸色迅速冷淡下来,瞳孔间的光也愈发黯淡。

“如果我习惯了做/爱时接吻,那你有什么想法?”

“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我觉得我还是接受不了别人的舌头在我嘴里面扫荡,感觉,嗯......很恶心。”耀星组织了一下语言,把接吻时身体不同寻常的反应归结为恶心。

在野外吃了奇怪的果实时,胃部会产生不适的和胀满的感觉,舌根唾液分泌加剧,咽喉像被东西堵住,这是恶心的症状。

接吻也会,甚至更加严重,连带心跳的频率都会变得混乱,头脑发昏,手腕不受控地颤抖,难以形容的酸意沿着血液、神经到处游走,让人有种马上会一脚踏空的虚无感。

“恶心。”汤子希重复一遍,而后轻声笑了笑,然后反问道:“你曾经爱过什么人吗,耀星。”

“没有,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语气十分笃定,如同述说亘古不变的法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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