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明府。

明嘉趴在床上,嘴里紧紧咬着一方绢帕,额头上全是冷汗,直到游朗起身,他才放松开紧绷的肩膀。

“你的伤太重了,”游朗皱眉叹气,“你到底让大夫看过没有?”

“看过,”明嘉卸了力气,整个人懒洋洋的,“放心,死不了。”

游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明嘉侧着脑袋,半睁着眼睛问。

“你好好歇着吧,”游朗把那些瓶瓶罐罐收好,轻车熟路放进柜子旁的暗格里,“后背都快烂个遍了,还这么大精神。”

“我疼啊。”

游朗动作一顿。

明嘉叹了口气似的:“得转移一下注意力,真的疼。”

他的背上刀伤烧伤砸伤连成一片,实在不是能短暂恢复的事。游朗给他上药上了这十来天,有些地方还是能看见血丝渗出来。

游朗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明嘉,说:“没什么新鲜事,有个痛快事,你要不要听?”

明嘉睁开一只眼睛:“速速说来。”

游朗走到床边坐下:“最开始的坍塌事故是三皇子主使的,现在他死了。”

明嘉一静,反应过来:“你说什——”

他下意识起身,被早有防备的游朗按住后脖颈。

“就是我给你开上药的第一天,在跑马场。”游朗平铺直叙地说,“马突然发疯,人群混乱,他跌下看台犯病了哮症。跑马场的大夫医术不精,一针就让他归天了。”

明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大道至简。这种简单逻辑下的殒命反而让人无法判断究竟是有人替天行道,还是苍天有眼让他归西。

“那后来呢?”明嘉的后脖颈还买游朗手底下,他侧过头,问,“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游朗收回手,手心里沾染了药膏的气味和明嘉的体温,他搓了搓掌心,低着头说,“杀了一连串的人,尤其是那个下针的大夫。”

“那珍玉坊呢?”

“……什么?”

明嘉有些急,他咬着牙坐起来,速度快到游朗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坍塌事故的幕后黑手?”明嘉的眼中闪烁着火光,“既然源头都是他,那珍玉坊身上的污名是不是就能……”

他没说完,声音在游朗有些悲悯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什么意思?”他问,“幕后黑手找到了,难道珍玉坊还要背黑锅?”

“这件事现在只有你我,以及阿煊和徐公子知道。”游朗抿了抿嘴,“谢祁就要下葬了。”

明嘉呆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他慢慢趴下:“是我傻了,竟然还盼着凶手能被绳之以法。”

“此事源头是谢祁,添火的是徐奕深,珍玉坊是被连累的,具体是谁不清楚,但是阿煊跟我都认为其中脱不开徐奕深的手笔。”游朗看着明嘉有些晦涩的眼神,安抚地捋了捋他的手臂,“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的。”

“……徐奕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的动作?”明嘉只在失望中沉浸了片刻,便脱身出来开始分析。“一开始他策划难民暴动,是为了针对侯府。那后来呢?后来把矛头对准珍玉坊又是为什么?”

“为了给徐和川脱罪。”游朗道,“他散布出去的都是死士。改口供,诬陷珍玉坊,对他而言是最轻松的破局之法。”

游朗摇摇头:“树大招风,珍玉坊被人盯上不足为奇。更何况……”

他没说完,但明嘉懂得他未竟之意。

“……真想不到。”明嘉喃喃自语,“我一个按时缴纳赋税、尽心尽力赈济灾民的商人,竟然也成了陛下的眼中钉。”

“唉。”明嘉叹了口气,“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又何止你一个珍玉坊?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等。”

游朗转过头,听明嘉说:“劳烦替我转告侯爷,就说他托我办的事明天就会有成效,让他不必担心,耐心等着便是。”

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游朗还是点了点头:“好。”

收到游朗信鸽的时候,褚师煊和徐和桢正在大夫身边看他研究香囊里的香粉。

等他看了信笺,再回到屋里,就又一次听到了一无所获的消息。

“老夫尽力了。”大夫叹了口气,捋了捋胡子,“这里头的香料并无什么异常,对人体也没有什么损害。侯爷说的,是否能对马匹产生刺激,这也实验过,也并未有什么异常。再看几遍也是如此。”

“怎么可能呢,”徐和桢皱眉,有些焦躁的样子,“若无异常,那马匹为何会突然发狂?还正好是戴着这个香囊的人骑的马?”

那日他们在那群骑马的人手里发现了这个被丢弃的香囊,元宝把它重新拿了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应该是有问题的,但是研究了这么久,医道、制香,什么都问过了,过了这么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徐和桢被浓重的焦虑和担忧包裹,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异常,以及会不会还有他不能预知的下一步。

老医不知说什么,褚师煊拍了拍徐和桢的背,安抚道:“好了,没事。这个东西没问题最好,不然你多少也带了一阵子,接触了这个,也是不干净。你先回去吧。”

徐和桢看着大夫背着药箱离开,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又回头去摆弄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又凑过去闻那香囊。

“别闻别闻。”褚师煊皱着眉把那香囊拿过来,“就算不是什么脏东西,也别总是碰它。”

“可是……”

“没有可是。”

褚师煊双手扶着徐和桢的肩膀,看他皱着眉头解不开的样子,抬起右手两指一撮,轻轻弹了一下他紧皱的眉心。

“现在也不算什么坏情况。”褚师煊说,“你看,罪魁祸首自有天收,我们也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何人操纵,我们也都没有受伤,这就够了。”

徐和桢看着褚师煊漂亮的眉眼,嘴唇一抿:“……不够。”

褚师煊无奈一笑,正要说什么,徐和桢却退后一步,离开他的掌心,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别别扭扭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是真烦心了,本对这件事没怎么所谓的褚师煊也跟着气起来,恨不得把徐奕深抓出来狠狠抽一顿。他走过去,不由分说拉住徐和桢的手:“走,出去逛逛。”

侯府的花园被花匠极为精心地打理着,正是花季,各色鲜花都争相吐艳,那一整片墙都开满了艳色的蔷薇,在夜色月光之下娇艳欲滴,颜色浓郁得像是要流淌出来。

褚师煊拉着徐和桢慢慢地走,逗他说话,徐和桢始终心事重重,他的手被褚师煊握着,挣不开。

“……所以说真的不用担心。”

褚师煊说了一堆都得不到回应,脚步一停,徐和桢还往前走了两步,被人拉了回来,这一下,他们距离很近,比刚才并肩而行还要近。

那张锋利漂亮的脸在蔷薇花的映衬下杀伤力更大了,徐和桢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阿桢,”褚师煊长眉一皱,徐和桢往后退,他就往徐和桢面前靠,声音有些低,“你是不是真的听了徐奕深的话?”

“他说什么了?”徐和桢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他……我没有。”

“那你怎么躲我?”褚师煊看着他,真的很伤心的样子,“从你跟他见了面,你就开始躲我。”

“我……我没有。”徐和桢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褚师煊解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褚师煊赤诚明亮的目光。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牙齿乱咬着嘴里的软肉,觉得思绪纷乱找不到出口。

褚师煊看他这般模样,不像是真的生他的气,眼睛转了转,继续用刚才委屈的声音说:“真的吗?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怎么会,”徐和桢赶紧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是的,真的,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你很好。”

“真的吗?”褚师煊又往前走了一步,“那阿桢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是因为什么?嗯?”

“因为……”徐和桢看着褚师煊的眼睛,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他只能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很担心,很惭愧。”

“担心什么?惭愧什么?”褚师煊没有要放过徐和桢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要徐和桢进一步解释给他听。

“我怕你再有什么危险,”徐和桢说,“今天幸好是你没有上场,不然那马发起疯来,你肯定会像那戴着香囊的人一样受伤的。而且、而且到时候三殿下的死也跟你脱不开关系。我、我想起来就后怕。”

“所以阿桢是在担心我。”褚师煊的眼睛弯弯,“阿桢怕我出事,对吗?”

徐和桢急急道:“我怕你受伤。”

风带着花香吹过,褚师煊有些怔愣,他当下便明白这两句话之间细微的差别:徐和桢担心的是他这个人,而不仅仅是镇北侯。

徐和桢自认为这句话说得莽撞,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我也惭愧。我……”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自暴自弃地、几乎是喃喃自语:“我不该胡思乱想……你是我的恩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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