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媛意识到李蔓误会了她，急得她又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以大摄……我没有……”
李蔓以为她在狡辩，直接把桌下的药挨个摆出来，“这个，这个，这个，还说你没吸X？”
圆滚滚的手指拼命互相抠着，朱媛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不停重复着：“没……没有……是病……病……”
“病什么病？”
李蔓不耐烦地拿起一盒氟西汀，看着侧面的适应症，“不就是强迫症，抑郁症——”
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蠢了，球球也趴在朱媛脚边，像看智障一样看她。
“额，那个，对不起啊……”
李蔓灰溜溜地把药放回桌子底下，低头时，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抬头时又恢复如初，“咳，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朱媛傻乎乎地点头又摇头，“嗯，嗯，我，没有，没有。”
“那个……”
看看面前这个呆愣愣的人，李蔓很快就反应过来：朱媛已经被抑郁症折磨得痛苦不堪，早就想寻死，只是放心不下爱宠，才到处找人寄养。
李蔓有些后悔，更有些后怕。
刚才如果她直接接走球球，朱媛可能已经死了。而她要是不放的那些狠话，刺激她，朱媛可能也不会舍得丢下狗，独自去跳楼……
【你晓不晓得有些话比拳头更伤人！还有可能会杀人！】
【你根本就没有同情心！血都是冷的！】
李蔓突然想起这些话。
上次燕云这样说她，李蔓那时并不知道自己对陈霄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后来知道了，李蔓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而这次，她真的用语言把一个人逼上了死路，并且这个人还是被她救回来的……
【好像造化在让她赎罪？】
李蔓叹息着摇摇头，又开始捋目前的境况：
如果她现在不带狗就离开，朱媛铁定会跳楼，可如果她带着狗走，朱媛还是会跳楼，所以说无论她今天要不要狗，朱媛都死定了。
怎么会这样啊喂？！这哪是李蔓要让朱媛死，而是朱媛倒把她逼上了绝路啊！！
“额，这个……”李蔓抚抚额头，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给我朋友打给电话。”
“嗯。”
朱媛愣愣地点头，半晌，又咬着舌头说：“要……斗吗？”
斗？
李蔓慎重地问：“是‘走’，还是‘狗’？”她不敢走，也不敢说不要狗。
“斗，斗。”朱媛指指脚边的球球。
“要斗，要斗。”
莫名其妙地，李蔓也大舌头起来。
看朱媛目前情绪稳定，李蔓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匹地躲到厨房，悄悄给父母打电话，想问问怎么办，两边却都没接电话，想来一个搓麻将正嗨，一个钓鱼静了音。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给某位哲学系高材生打电话。
“喂，林赖皮，我遇到麻烦了！”
李蔓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在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的家里，她要把狗送给我，我如果拒绝，她就要跳楼，可要是我答应了，她还是要跳楼，怎么办？！”
“怎么那么像仙人跳？”
林斯然一边给蛋糕裱花，一边乐呵呵地说，“你是不是出去piao，被人抓住了，不给钱，就报警，要给了钱，你想报警……”
“不不不，真的，是真的狗！”
“嗯，我知道你很狗。”林斯然又挤了一朵奶油花瓣，“看不出来李大摄还好这一口，黄赌毒你是占全了啊……”
“我没赌过……啊呸，我也没piao过！”
林斯然觉得那片花瓣不好看，直接上手抠掉，放在嘴唇里抿着，“啧啧，要我说啊李大摄，你要不直接说人是你女朋友吧，或者约个X也……”
嘟嘟嘟。李蔓直接挂了电话。
向其他人求救，终于得到了靠谱的建议：先给患者朋友或警察打电话，然后安抚患者，等他们过来，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李蔓思虑片刻，还是决定找燕云。
在看守所里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警察队伍里良莠不齐，要来个粗线条的男警，乱七八糟活稀泥，再讲两句不合时宜的话，怕是朱媛要当场撞死。
而燕云，是她和朱媛唯一共同认识的人。
自从上次背着陈霄打过电话，她和燕云仿佛建立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不是朋友或恋人，却情投意合。后来和小锐聊天，她也得知燕云对孩子何等上心，在心底对她十分感激，唯一的不满，就是燕云为了钱，给娃找了个“苏妈妈”——
要当干妈，轮得到她苏岚？！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李蔓当时没当孩子发飙，打算背地里和陈霄谈，但说不了两句，陈霄就冷漠地挂了电话，她自然不会再往上贴，最后还得燕云来当和事佬。不过最近燕云太忙，一直没顾得上，李蔓就耐心等着，这会又得让她来摆平事情——
一股浓浓的“废物感”涌上李蔓心头。
“燕云，方便说话吗？”
那头燕云正在颁奖礼后台换衣服，也是很疲惫，“怎么了？你说。”
李蔓大致讲了朱媛的情况，“你现在如果能过来陪陪她最好。”
“啊？！”燕云大惊，继而又愤怒道，“他爹的！那个曾凡到底干什么吃的？！他跟老娘说阿媛身体不舒服，没想到这么严重！光晓得拿人家赚钱，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她，没良心的狗爹养的畜生玩意儿……”
“行了，别骂人了，说正事！”李蔓揉了揉头顶的发，“你到底来不来？”
燕云看看四周忙碌的工作人员，又低声说：“我暂时走不开。我先给小晴和陈老师打电话，如果她俩没空我再去。”
李蔓并不知道，朱媛微博里的小Q就是小晴，但知道陈霄的过去，也知道陈霄擅长共情，如果陈霄能来，那肯定比她这个没耐心的人好。
很快，燕云就给了肯定答复，说小晴和陈霄都正在往那边赶，李蔓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客厅后，朱媛又在沙发上打盹，李蔓不忍叫醒她，就在房间里转着。
公寓套内六十来平，两室一厅，东西算不少，尤其是厨房里各种调料罐子，全都有使用痕迹，看来是个爱下厨的人……
李蔓不仅观察能力很强，推理能力也不弱。
知道朱媛抑郁症后，她就会排开那些乱糟糟的表象，即使不动手开柜开箱，仅凭眼睛，她也能看出住户的性格——
守规矩，节俭，热爱生活，还有一点强迫症。
只是现在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选择“演员”这份并不寻常的工作？为什么会让水龙头一直流着？为什么会忍受自己活在一片垃圾里，最后决心去死呢？
和陈霄一样，李蔓向来自诩没有窥私**，但她现在对朱媛这个人十分好奇。
直到她看到卧室梳妆台上的【遗书】。
……
朱媛又被球球舔醒，发现李大摄双眼有些红地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李……李大摄。”
朱媛脑子比较灵光了，说话也没那么费劲，只是有些慢吞吞，“李大摄，您怎么还在这里啊？”
“嗯，在等你醒。”
李蔓极不自然地撇过头，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该吃药了？我烧了水。”
“啊，好像是。谢谢。”朱媛有气无力地又闭上眼，“不过不用了，药好苦，不想吃。”
“……好，那就不吃。”
李蔓彻底转过身，偷偷抹着眼泪，努力让声音不要太抖，“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球球的。”
朱媛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也没有那个心力去推敲，一切顺其自然吧，只要她的狗过得好就行。
“……好的，谢谢您，李大摄。”
两个人都默契没有提到刚才的事，却都似乎默认了“朱媛会自杀”，并不再打算改变结局。李蔓真的有些后悔通知燕云了，因为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谓“弱者的天谴”，到底有多可怕：
可上天为什么要责罚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上辈子有错，那地狱十八层，哪层去不得？偏偏要来这个人间炼狱！
除开柏文，这是李蔓第一次想送人上路。
不过这次不是什么诅咒，而是祝福。
李蔓真心地祝福朱媛，希望她能离开这个苦难的人世，不再受任何痛苦折磨，最好不要有下辈子——
即使有，那也希望能够如她的愿，做树，做草，做石头……
忽地，一阵温柔的敲门声拉回李蔓的思绪，朱媛又缩到沙发里，瑟瑟发抖起来。
“是我和陈老师。”小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没有高兴，朱媛更拼命地往沙发抱枕里躲，嘤嘤呜呜地，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猜猜我们李大摄会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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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第 18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