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作花根叶，复作叶前花。

花中七姊妹，并蒂复连丫。

盈盈二八月，引蔓如蓬麻。

春风时见面，秋月明朱华。

一旦离长蔓，袅袅天之涯。

北柯恋南条，风飘素云遮。

柔茎与绿叶，望望长风沙。

李盈是李家的养女，准确地说，是有人故意丢到李家门口的孩子。

二十多年前，李光平两口子还在大西北，读幼儿园的李蔓成天嚷嚷着要妹妹，可夫妻俩都是体制内，压根就没打算违背计划生育。

谁知某天李蔓就在门口捡到个妹妹，欢天喜地地把篮子拖回家，李光平却打算把孩子送福利院，为此李蔓硬生生绝食两天。最后实在犟不过女儿，加上冯莉娟也喜欢孩子，夫妻俩给组织上打过报告，便留下了这女婴。

此后李蔓乖巧得不得了，把妹妹当亲生对待，还请有文化的姥爷给妹妹起了个名字：

【盈盈二八月，引蔓如蓬麻。】

姐姐李蔓二月出生，而妹妹正好是八月被捡到的新生儿，姥爷便给妹妹取名叫【李盈】，希望姐妹俩的生命力都一样顽强。

因为基因和后天锻炼，李蔓身体素质确实很强，而李盈却又矮又瘦，看起来总比同龄人要小个一两岁，再加上性格温温柔柔，总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李蔓以前没少帮妹妹出头，到班上来踢人桌子凳子是常事。

以至于姐妹俩不论跟着父母转到哪里，不出三天，全校都会知道，高年级那个“李霸王”是个宠妹狂魔。

哪怕李蔓上了初中，经常也会翻过重重围墙，专门来给妹妹出气。

如此肆意妄为，李蔓肯定免不了被“家法伺候”，但妹妹总会哭着描述同学如何欺负她，姐姐只是心疼她，还暗戳戳地指责父母没有尽监护人责任，李光平两口子自然无话可说。

父母根本不会想到，一向乖巧柔弱的小女儿完全在演戏，当面是哭哭啼啼的林黛玉，背过身就和姐姐躲在被窝里嘻嘻哈哈。

随着妹妹李盈慢慢长大，性格愈发坚强，几乎没有再遇到被欺负的事，李家也逐渐消停下来。唯一头痛的，就是李蔓的成绩，尤其是在学霸妹妹的衬托下——

“哎哎哎，你们好好培养妹妹就行，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每次被念叨着补课，李蔓就破罐子破摔，最后夫妻俩只能强行看淡，计划让她走体育生的路子。

那些年里，李家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夫妻俩下班就回家，一个接大女儿去学篮球学游泳，一个接小女儿去补奥数。虽然偶尔也鸡飞狗跳，但是都是闹着玩，可以说是邻里男女老少都羡慕的幸福家庭。

但陈霄去见到的李家，却不这样。

虽然和谐，却没有丝毫烟火气，每个人都独立得过分，自由得好像不似一个集体，完全没有蓬勃的生命力。

因为李盈死了。

【柔茎与绿叶，望望长风沙。】

妹妹李盈十岁那年，冯莉娟一时加班晚了，没来得及去接她。那时通讯还不发达，懂事的李盈便独自回家，却被一个变态拐回家jian杀。

找到尸体的时候，孩子身上几乎没每一块好肉。

冯莉娟当场就昏了，尽管李光平挡着，李蔓还是看到了妹妹背上的伤，比陈霄当初受伤的背恐怖千万倍。

她多想像保护妹妹一样保护陈霄，不让陈霄受任何伤害，只可惜造化弄人，她们现在已经风流云散，比陌生人更冷漠。

当年陈霄和李蔓交往时，几乎无话不说，陈霄自然知道李盈。

这件事是李家从不曾对外展示的伤痛，预料到她们母子俩或许会谈这件事，陈霄便马上偷偷拉着小晴出去，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陈霄二人离开，关门声一响，李蔓终于回过神来。

“妈，她不是盈盈……”

多年不再提及这个名字，李蔓一开口就哭成泪人，转身扶着墙哽咽道，“她不是盈盈，她不是……”

冯莉娟没有当即回应，而是再三向朱媛承诺不走，把她哄睡着了。

许久，她才起身走到李蔓身边，抱住女儿，轻声地说，“小蔓，你知道盈盈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蔓当然知道，因为那几年里妈妈总是自责后悔，经常还会在噩梦中惊醒，把全家的情绪都拖到谷底。

“妈，别说……别说了……”

她想制止妈妈提起这些，冯莉娟却梦呓似地，自顾自念叨着：

“那天啊，我送盈盈上学，送到校门口了，她却好像有不好的预感，一直拉着我让我不要走。我哄了好久，说妈妈要上班啊，要上班啊，可她还是不松手。我只当她闹小孩子脾气，还凶了她，最后她是哭着进去的……”

“我多后悔啊，如果我能多一点耐心，让她在学校好好等我，她也不会以为我生气了，放学了不去接她，自己回来……”

“小蔓你知道吗，她的书包里还有一支康乃馨，是她用那天的午饭钱，在放学路上给我买的，还给我写了一封道歉信，里面每个字我都……我都记得……”

冯莉娟终于控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盈盈死后，全家都好似失了魂，李光平便把家里所有和妹妹有关的东西都烧掉，以至于李蔓甚至不记得，父亲车上那张李蔓穿芭蕾舞服的照片，旁边本该有个文静瘦弱的小女孩，笑脸盈盈。

除了那张照片，李蔓更不知道，父母退休也与盈盈的死有关。

当年凶手被抓后，冯莉娟住了半年的院，李蔓也大病一场，身体素质一落千丈，学体育实在难出头，才改学美术，唯有李光平撑着这个家。

其实这位父亲只是表面淡定，其实一想起惨死的小女儿，就滥用职权，到监狱里把凶手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等到判决书下来，他甚至亲手执行了枪决。

李光平做事向来缜密，却还是被人从醉酒的退休老狱警那里打听到了。不过由于年代久远，那人又没有更多实质证据，只能私下要挟他们让位。夫妻俩也怕真的被查，只能低调退休。

这种事，夫妻俩不可能给女儿说，便借口年纪大了，想多玩几年，李蔓却一厢情愿以为是因为她的同性恋传闻。

此刻看到六十多岁的妈妈哭得如此伤心，李蔓真是心如刀绞，想起盈盈，更是痛不欲生。

她尝试像爸爸当年一样坚强，却只能和妈妈抱着哭。即使难过至此，李蔓都没有把妹妹和朱媛联系起来过，但最后让她心软的，还是冯莉娟那句话：

“如果盈盈还活着，该和阿媛一般大……”

不仅岁数相仿，妈妈也是在八月遇到了朱媛，而且这两个女孩的遭遇也是如此相似，只是朱媛更幸运地活下来了。

是盈盈回来了吗？

不，她是朱媛，不是盈盈。

在母亲诚恳祈求下，李蔓终于同意冯莉娟留下照顾朱媛，却不许妈妈把她和妹妹相提并论：“没人能代替她的位置！”

冯莉娟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这位母亲对朱媛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她看过朱媛的遗书，晓得这孩子吃过那些苦，也很惊讶于这孩子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更震惊于她不仅没走歪，还如此善良和温柔。

陪护这几天，冯莉娟心里有无数怜惜，也有敬佩，独独没有生长出蓬勃的母爱，而当朱媛说出“妈妈不走”这句话时，她仿佛听到了遥远的盈盈在对她求救，根本没办法再丢下这个可怜的女孩。

李蔓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朱媛，独自走出房间，冷淡地让陈霄进去，随后自己便离开了。

陈霄有些搞不清状况地走进病房，见冯莉娟仍坐在朱媛身边，一遍遍轻轻抚摸她的脸，温柔地说：“妈妈在，妈妈在……”

“阿姨，”陈霄战战兢兢地问，“您这是——”

“辛苦你们了，回去吧，我来照顾她。”冯莉娟瞬间又垮下脸。

陈霄皱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冯莉娟不容辩驳地打断她，“反正阿媛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我会把她接到我家去，你们要不放心就随时来看，如果通知她的垃圾父母……”

冯莉娟眸中突然闪过凛冽的寒光，咬牙道：“我会好好教育他们。”

陈霄更懵圈了，和小晴对视一眼后，硬着头皮问：“可能有些冒犯，但您是把她当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冯莉娟知道女儿给陈霄说过盈盈的事，又温柔地看向朱媛，“反正我们不会亏待她，你们安心做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家。”

【我们家】

一时，陈霄真听不懂冯莉娟话里的意思了。

是把朱媛当他们家人了？是让陈霄离李蔓远一点？还是两者都有？

看他们把朱媛照顾得确实不错，她甚至还很依赖冯莉娟，陈霄并不担忧她会吃亏，但又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真会有人把刚认识几天的女孩当亲闺女养？

算了，李家各方面条件确实都不错，或许确实是朱媛的好归宿，只是她确实还得做售后家访。

……不对不对，她又不是人贩子！

陈霄咽了咽口水，气势有些弱弱地说：“请……请问您家住哪里，阿媛出院后我们可以……”

“想看阿媛可以，”冯莉娟轻蔑地看她一眼，挑明了说，“但不许再纠缠小蔓。”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

陈霄真是委屈，又懒得跟一位老人较真，事后让媳妇找李蔓要地址得了，她确实不想再跟李蔓扯上任何关系。

她顺从地连连点头：“好好好，辛苦阿姨了，那我们先走了。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们，费用方面我们这边会负责……”

冯莉娟气场太强，全身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把陈霄吓得声音越来越小。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系……”

等陈霄支支吾吾说完，冯莉娟连头都不抬，全程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摆明“恕不远送”。

小晴纵是不明内里，也感觉到了冯莉娟在针对陈霄，多年的助理经验也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于是沉默地跟着陈霄乖乖离开，出了医院才问：

“陈老师，李大摄妈妈怎么对阿媛这么上心？还有那个盈盈是谁？”

“额……可能她妈妈太善良了吧，我也不清楚。”

陈霄一向注重**，觉得没有和外人说李家私事的必要，要走漏一点风声，李蔓都可能赶在冯莉娟面前撕了她。

小晴忽地恍然大悟，猛拍了下脑门，“不……不会是……”

“什么？”

“不会是想收阿媛当媳妇吧？！”

小晴：再跳一波预言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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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第 18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