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庸照常来到“窈窕阁”后院,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上身的彪形大汉,正坐在后院里唯一的那方石凳上悠哉悠哉喝着茶。
那可是平日里锻炼累了,只有他沈爷才能坐着歇息的地方。
再看那大汉一身结实肌肉,八块腹肌犹如搓衣板,棱角分明,透着一股硬汉气概。
“哎你谁啊?”沈庸见有陌生男人在,吃了酸柠檬似的,说出的话也失了往常的礼貌。
大汉虽是糙人一个,也听得出来者不善。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来人。
四目相对,沈庸被大汉眼底的凶光吓了一跳。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故意提高了声调,又道:“谁让你在这儿的?”
“窈窕阁”竟还有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男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大汉见来人乃一虚胖公子,一则力量相差太悬殊,二则胖子衣着考究,这副大体格子还能穿得起如此昂贵的布料,显然与自己这等打铁的劳动人民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惹?
于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扛起了手边的锤子,准备干活。哪想身旁的胖子却吱哇乱叫起来:“救命!有人要伤人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有人敢……”边喊边往铺子里跑。
“嚎什么?!”陆之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院,一把抓住了沈庸的袖子。
沈庸见“一根绳”来了,立刻火冒三丈,道:“这男的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之瑶莫名。
“我问你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沈庸气得跺脚,语气自然急躁。
陆之瑶被他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他何意,便老实答了:“我请来安装健身器材的。”
沈庸这才注意到,院子的三面墙边,立着几个“铁家伙”。有倒凵型的架子,有平行立起的两根铁杆,还有小桥似的拱形铁架,地下还凿进几个铁制梅花桩。
没人再理沈庸的无理取闹。
大汉上前一步对陆之瑶道:“姑娘,就剩最后一件了,我这就给您装上。”说罢,便抡着锤子,在北墙边最后一块空地里,叮叮当当将铁棍敲进地里。
“这是……?”沈庸知自己失态,小心翼翼试探。
陆之瑶这才回过味儿来,这胖子方才是发什么疯?!于是垮了一张脸,对沈庸充耳不闻。
迟来的右里甫一进院,便被那一圈铁架铁桩的晃瞎了眼:“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声音被敲打声淹没,陆之瑶是当真没听真切:“嗯?”
“!?#@%$*~”右里提高声调又重复了一遍。不过他一向谦卑有礼,自来不会大声说话,加上那边凿铁正是要劲的时候,大汉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陆之瑶显然是又没听清。
见陆之瑶疑惑地看向右里,沈庸来了殷勤,试图打破他与陆之瑶之间的尴尬,便大吼起来:“他问这些铁家伙是用来对付我的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谁想到铁匠怎就毫无预兆地停了手,只留下沈庸的大嗓门在院子上空盘旋。
“你吼什么?!”陆之瑶彻底爆发了,“赶紧练!跳绳!我不说停不许停!”
讨厌!自己费劲巴力找铁匠沟通设计器材方案,又花了不少银子,这八块腹肌的铁匠,可是附近的名铁匠,生意排到一个月后,好说歹说加了钱才肯先给她做的,这胖子非但不领情,居然还敢冲自己大喊大叫?!一大早就让人如此火大!
陆之瑶气哼哼走了,回了铺子听云娘说给客人泡的菊花茶用完了,又看了上午的排期,巳正之前都没有人来。
店里虽常常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过多在中午之后,高门大户的小姐们不习惯早起,起来闲闲散散用个早膳,再好生梳妆打扮一番,也就快中午了。
陆之瑶眼看时节正好,便和云娘说了,买了菊花茶之后去趟西山,踩些野杏子晒皮做杏皮茶。
这一趟还算顺利,摘了杏子买到茶,陆之瑶在巳正之前赶回了“窈窕阁”。
巳正的客人已经在店里等着了,因此陆之瑶放下提篮,快速做好准备工作,就匆匆上楼去待客了。
接下来的客人便一个接着一个,无缝连接。等陆之瑶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时已是下午了。
陆之瑶吃了午饭,云娘又泡了茶,端来些点心。今儿个下午格外炎热,约好的客人都没有来,二人坐下来闲聊了些近日听来的棋盘街八卦。
“哐当!”后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右里神色慌张地进来了:“不好了陆姑娘,小爷在后院晕倒了!”
陆之瑶手里的牛舌饼“啪叽”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四又三分之一瓣。
云娘飞速起身,拉上陆之瑶:“赶快去看看!”
三人跑到后院,只见“一堵墙”满脸通红躺在石凳上,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了。左邻正在一旁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右里担忧地道:“陆姑娘你走了之后,小爷就一直跳,我们让他休息,他说什么也不肯。”
云娘闻言赶忙催促:“左邻右里,你们两个把他衣服解开,阿瑶快去医馆请大夫!”
陆之瑶慌了神,听了云娘的话,转头向医馆狂奔。
好在离得不远,与铺子搁了一条街的路口,便有一间医馆。
陆之瑶将大夫带回“窈窕阁”的时候,云娘正焦急地在后院门口转磨。
大夫进去查看情况了,陆之瑶和云娘则留在门口等。
“怎么样了?”陆之瑶气喘吁吁。
“一直没醒。”云娘拉到陆之瑶远离门口的位置,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陆之瑶泪眼汪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我……早上一生气就让他跳绳,还说我不说停就不要停……我就把他给忘了……谁知道他这么听话……”
云娘用手点着陆之瑶的额头:“你也真是的,这都能忘?!”
“怎么办呀?会不会出事啊?呜哇哇哇哇……”陆之瑶越想越害怕,终于憋不住飙出了眼泪。
“哎呀没事没事,待会儿看大夫怎么说。”云娘看陆之瑶这副样子,又觉自己话说重了,拍着她手背赶紧安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夫还没出来,陆之瑶才安下的心又燥起来:“‘一堵墙’是不是死了啊?不然怎么还不出来?我过去看看。”
“哎呀,你稍安勿躁。”云娘哭笑不得,“万不可过去,大夫在检查呢。”
两柱香过去了,大夫终于拎着药箱朝这边过来了。
老大夫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没什么大碍,天儿热,中暑加上过度劳累,有些脱水。我已用三棱针给他点刺放了血,等他醒过来再给他用些金银花煮汤即可。”
妈呀,幸好。陆之瑶长吁了口气。
“诊费你们看……”老大夫拿出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治疗方法和药方子。
云娘一指陆之瑶:“她结!”
结就结,陆之瑶自知理亏,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赶紧从自己荷包里掏出碎银递给大夫。
给了钱陆之瑶又去隔壁药铺买了金银花,到厨房亲自煮了,晾凉后叫来了左邻:“等会儿你们小爷醒了把这个拿给他喝了罢。”
“有劳陆姑娘。”左邻接过碗,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又被陆之瑶喊住了。
“他……我……是不是练狠了?他这么虚的吗?”陆之瑶小声道。
“小爷他……无妨,我以后会看着他。”左邻犹豫再三,还是将话咽下了。
又顿了顿,他突然将手里的金银花汤小心翼翼在柜台上放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陆姑娘你一定要帮小爷瘦下来。拜托了!”
陆之瑶又吓了一跳:“啊你快起来罢,我既然收了钱就一定会帮他的,你放心好了。”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因为沈庸身体太弱而拒绝这门生意。那可是多虑了,她陆之瑶多财迷,咋可能因为顾虑“一堵墙”的身体而不做生意。
左邻捧着那碗汤回了后院,陆之瑶本想跟着去看看,到底“一堵墙”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身体抱恙,心里总归有些过意不去,可下一个客人已在二楼恭候多时了,陆之瑶只好先上楼专心服务客人。
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几波客人,陆之瑶打开窗子朝后院看去。此时院子里已是空无一人,想来沈庸醒后就被左邻右里送回府里休息了。
陆之瑶下楼来到院里,走到双杠前,双手一撑,双脚一跃,便轻盈地坐在了杠上。
她晃着两条长腿,抬头看着天上的月朗星稀,没来由地想起了末世的日子。真的好辛苦啊,哪会有如此清闲的时候,打僵尸打得怕是连白天黑夜都顾不上了。这么说来老天对她还不错,这次穿越算是让她脱离苦海了。
她又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双杠,装好的健身器材今儿个也没顾得上带着“一堵墙”练练,也不知他身体怎样了,明儿个还来不来锻炼了。
*沈府泽邕院。
“爷,您不能再吃常山催吐了,对身体损伤太大了,若不是昨晚吃了那玩意儿折腾一宿,今儿个也不会晕倒。”左邻给沈庸端来一碗红枣小米粥。
“这是什么?”沈庸没理左邻的话茬儿,指着他手里的碗问。
左邻将粥放到沈庸眼前:“爷,红枣小米粥,我让厨房特意给您做的。”
沈庸蹙眉:“‘一根绳’不是不让吃粮食?!”
左邻小声嘀咕:“爷您不吃不行啊,昨儿吐了一晚上,再啃菜叶子胃怎么受得了?”
“拿走拿走,我不吃。”沈庸将粥碗推出八丈远,“把菜叶子给我拿来。”
左邻拗不过沈庸,只得按他的吩咐,去厨房端“草”。
“对了,我今天晕倒之后,‘一根绳’什么反应?”沈庸叫住了往外走的左邻。
“什么反应?爷您什么意思?”左邻一头雾水。
“就是有没有点儿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着急啊什么的?”
“唔,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听见她哭了。”左邻努力回忆着。当时事发突然,大家都乱了阵脚,有些细节他记不大清。
“哎呀,都急哭了呀?!”
“好像是,爷您笑什么?”
“哈哈哈哈你不懂,快去把我的菜拿过来,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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