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人间

原本来势汹汹的两大条黄狗,见了小狸,瞬间像泄了气的小皮球,呜咽呜咽地像两只小绵羊,再无半点凶狠样子,直往主人身后躲。

王发王迟父子只被眼前貌美的姑娘惊得说不出来,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两只狗的异常。

“伯伯,你们有吃的吗?”这两个应该就是活生生的人吧?小狐心想幸好她不爱吃生肉,不然这两个就倒霉了。

“爹,这么漂亮的姑娘会不会是鬼啊?”王迟迟疑地看向父亲。

“傻儿子!鬼会叫你伯伯吗?鬼会要东西吃吗?”王发拍了拍自家的傻儿子,对小狸细声说道,“姑娘莫怕,随我们回家,我们家里有吃的喝的。”

小狸安安静静地跟在王氏父子后面,两只大黄狗疯一样地牵着王氏父子向家里跑,任王氏父子怎么叫喊都不行,一路小跑,不仅是人,连狗都气喘吁吁。

一回到家里,两只大黄狗躲到狗窝里瑟瑟发抖,不敢露头。

“孩儿他娘,家里来客人了。”王迟父子喘了两口粗气,一边将肩上的野味卸了下来,一边招呼小狸坐下。

“谁来了?”王李氏系着围裙从小灶房走了出来,一见到小狸先是愣了几秒,“这谁家姑娘这么俊呀,别是在山里迷路了吧。”

王李氏第一直觉就是这么好看的姑娘一定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这比她姐姐干活的那员外家的姑娘还要好看!

“对啊,山坡南面就是修隐寺,莫不是哪个员外家的姑娘上香走失了吧。”王发一家的脑补,一致认定小狸是个走失的良家女子。

小狸在旁边一个字不敢说,带着淡淡的微笑察言观色,生怕到嘴的伙食飞了。

王李氏瞅着小狸满心欢喜,谁家人这么有本事竟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么知书达礼,貌美如花,若是配她家傻小子是极好的,可是他们家这情况,别人怕是下辈子也看不上了。

王李氏盯着小狸一时点头一时摇头,小狸满脸迷惑,王发把王李氏拉到一边,欢喜道,“孩儿她娘,快去准备些吃的,把这新鲜的兔肉也给烤了,让姑娘尝尝鲜。”

看着自家儿子已经傻呆呆的,王李氏心中一半欢喜掺着一半焦急,却只道,“诶,好嘞!”

这里是一间普通的山间民居,三四间灰色茅屋并排相连,几处树枝做成的篱笆围成个小院儿,周围还有几户人间,家家烟囱里都冒着白烟。绿树青山,鸡鸭相鸣,门口的小路蟠蜒逶迤,没入林间。青色铺底,远黛近浅,灰白相错,颇具山水田园美感,身临其间,是与昆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样一幅山野炊烟图才叫小狸有了一种生为人长于凡世之感,真正地让她萌发了一种想成为人的信念。

王家一年从头到尾也难得摆出这么一桌子好菜,有荤有素,水里游鱼,草间野兔,家里的鸡鸭,田园上掐尖嫩菜牙,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都听长辈们说人间美味数不胜数,凡间的人个个都爱吃肉,同他们狐狸一样。可小狸自小吃不惯生肉,都是让狐爸烤来吃,当时还有很多同龄小狐狸嘲笑小狸说她没有凡人样,却要凡人的讲究。

如今一口吃下去,才知这肉怎么可以这么好吃,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连骨头都是香的。狐爹以前烤的肉全白烤了。

见小狸一阵狼吞虎咽似的,逮着兔肉一个劲儿地吃,王家三口拿着筷子不知所措,直以为小姑娘肚子饿坏了。

“姑娘,你家住哪里啊?我好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啊。”王李氏给小狸夹了些素菜在碗里,光吃肉对肠胃可不好呀。

这凡间的人不知道听没听说过昆仑,传说昆仑的守山神为了保护昆仑的仙气不外泄,特意在昆仑山周围设了结界,凡人是进不去的,所以昆仑山上只有动物从来没有人去过。

见小狸吱吱唔唔说不出来话,王李氏以为小狸是大户小姐,不记得琐事,也不着急,又替小狸倒了碗粗茶,“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

见王家三口三双六只探究的目光,小狸只好说,“我姓胡。”

狐狸嘛自然姓胡喽。

王发疑问道,“我们城里有姓胡的大户人家吗?”

王李氏一副看傻子的模样,“谁说非得是我们城里了,那附近的城里的就不能来我们修隐寺烧香拜佛了?”

王发傻笑道,“嘿嘿嘿,那倒是啊!还是孩儿娘脑子转得快呀!”

“胡姑娘别着急啊,你家里人知道你丢了,一定在附近等着你呢。”王李氏热情地拍拍小狸的肩膀,安慰说,“姑娘放心,明儿一大早我就给你打听去,最多傍晚你肯定找着家里人。”

谁家丢了这么个漂亮女儿不着急呢,估计连寻人启事都贴出来了。他们就只等着拿赏银就好了。

“对啊对啊,胡姑娘如果喜欢吃野味,可以多住些日子。”王迟直勾勾地盯着小狸,一脸开心欢喜。

小狸笑得纯良,“谢谢伯伯婶婶大哥,你们真是好人,将来我一定报答你们。”

王李氏大方地笑道,“说什么报答,先吃饭吧。”

王氏三口各怀心事。

若是替咱们家傻儿子寻个媳妇儿就好了,没有媳妇儿,给点散碎银子也好啊。这么好看的姑娘,咱们家可消受不起。

小狸笑容有些僵硬,她刚才是听到王李氏的心里话了?那么为什么只有这次听见了?小狸将这事放在心里,再吃起兔肉来却没刚才那么香了。

一家人吃过晚饭,时间不早了。王李氏抱了两床新被子,替小狸铺好了床。

小狸看着王李氏忙碌热心的样子,忽然有点感动,当初狐娘狐爹也是这样细心周到地替她搭窝,如今只留她一人漂流在人间。

“这些床褥都是干净的,胡姑娘且放心睡吧,有事再叫婶子。”

小狸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婶子,你们早点休息吧!”

王发见妻子出来了,向妻子咕囔,“孩儿他娘,今儿真是怪了,大黄和二黄怎么了?躲在狗窝里,叫它们吃饭都不出来。”

“今儿一天在外面,你和王迟是不是打骂它们了?惹得它们不高兴了。”

王发大感冤枉,“没有啊,今天打猎可顺利了。”

“没有,那好好地怎么不吃饭了?兴许是不饿,明天再看看吃不吃。”

夜里第三遍鸡叫,天已经开始亮了。王李氏特地起了大早,熬了一锅米粥,等到她去喊小狸的时候,被褥整整齐齐,似是从来没有被碰过一样。

小狸扯了株野花,边走边想,觉得是时候给自己起个名字了。凡间的人都有名字,她也要有,等她找到比昆仑仙气还要足的地方就筑个狐狸窝,好好修练,再为父母族人报仇。

可这世上哪里有比昆仑更适合修练的地方呢。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有个响亮的名字,给自己起个人名才更像人嘛。小狸心想自己是狐狸,姓胡肯定是最好的,时时告诉自己不能忘记自己承担着狐族的使命!

但是叫什么呢?一定要起一个文雅一点的名字,比麟云和离沁都要好听才行。

咕噜咕噜,唉呀,肚子这时候叫了。肚子,对了昨天只吃了两朵金莲花,一整天都不饿。

那么就叫胡莲花吧?省得自己老是饿,可是胡莲花好难听啊!

莲花又叫荷花、藕花、菡萏、芙蓉,胡荷花不好,胡藕花?呕!胡菡萏,杀了她吧!

胡芙蓉?胡芙?胡蓉?

就胡蓉还算顺口,就这么定了!从此她昆仑灵狐族小狸在人间行走的大号就定为——胡蓉!

听起来真有点像大户人家姑娘的感觉。从此小狸有新名字了,这一天三月一号就是她在凡间的生日。

胡蓉沿着山路一直走,凭着狐狸天生敏锐的直觉一直走。

山间绿意葱茏,鸟语花香,许是名山,这山间小路上一步一块搭石板,走了半天,脚上竟一点烂泥也没有。

无名将篮子里的鱼小心地倒进池塘,立手闭目,十分虔诚,“阿弥陀佛。”

胡蓉见一个光头人把篮子里的鱼全倒进水里,不由大惑,昨日王家三口也是吃鱼的,他们狐族没肉的时候偶尔也吃鱼尝尝鲜。怎么这个光头人就不爱吃呢。

“你怎么把鱼倒了?这个鱼不好吃吗?”胡蓉疑问,这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像个傻子呀。

无名微微颔首,不急不徐道,“阿弥陀佛,施主,出家人修行在世,清规戒律,最不能杀生,也不吃荤腥。”

无名是修隐寺的和尚,自小长在寺庙里,天生一副好心肠。寺庙周围有很多捕鱼打猎的农夫,他遇到了总是会买下来放生。

胡蓉一听见“修行”二字,立刻双眼放光,难道这个光头人便是能助她修行之人?难怪她一见无名便生出一股想要亲近之意,对他好感大生,总觉得他对自己将来有很大的作用。

“我不叫施主,我叫胡蓉,胡是狐狸的胡,蓉是芙蓉的蓉。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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