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很不对劲。

草薙绘羽觉得坂田银时最近十分不对劲。

并非是因为他的平时状态有什么不同，在战场上，和会议上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但是……

草薙绘羽正顶着坂田银时仿若有实质性的目光，正僵硬地给面前的伤兵换着药。

“那个……银时？”她结巴开口，眼神闪躲，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嘛？为什么在这里……”

“啊……没事，我就只是随便看看。”

看什么！？为什么一个武斗派的人会在医疗部这种地方‘随便看看’？！更何况这根本不是随便看看，这根本就是在盯着她看！

“咳……银时，你这样盯着我，我很不自在……”草薙绘羽总算给面前的伤员换完药，快步离开这间病房，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坂田银时果不其然跟了过来。

而且站得极近，在这人来人往的医疗部中，难免惹人注意。

草薙绘羽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要爆了。

“所以说啊……”她为难道，“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啊？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绘羽……”坂田银时拖长声音，她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我还是伤员诶，怎么可能让我去工作！而且……作为伤员的我跟在医生身边不是很正常嘛！”

“到底正常在哪……”草薙绘羽冷汗直冒，浑身上下的皮肤被他肉麻的语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正是因为你是伤员才要回到病房好好休息啊，总跟着我算什么事？”

“绘羽好过分……”坂田银时抬起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作势捂住心脏，“这冰冷的语言好像对我的伤口进行了二次创伤！快帮我看一看，绘羽医生！”

这人神经吧……

草薙绘羽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分钟前我刚给你换过药。银时，恕我直言，你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骚扰了。”

坂田银时眨眨眼睛，草薙绘羽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好吧……那我一会儿再来看你。工作加油哦。”

草薙绘羽听见这句话，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他刚刚有些落寞的眼神，转而又有些心软起来。

刚刚是不是对他太凶了？说到底，那天他从九死一生的地狱中回来，身受重伤……

说不定只是那叫什么来着？战争创伤后遗症？毕竟那天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他会下意识想要和熟悉的同伴呆在一起也不是不能理解……

要不然还是，对他宽容一些？

草薙绘羽飞快说服了自己接受了他的异常。

“……如果只是远远的跟着，不打扰我工作的话。”

她躲开坂田银时向她发射的可怜兮兮的光波，耳根渐渐爬上一点粉色，小声地别扭着说到。

坂田银时本就没有多真的悲伤落寞表情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转而摆上灿烂的笑脸。

“好——！”

她舍不得我伤心，果然她心里有我！

草薙绘羽不得不忍受从后方传来的，如同黏黏的麦芽糖一般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那脸上的，漂亮的绯色一直持续着。

医疗部的其他成员们很快注意到了这诡异的景象。

草薙队长在前面做着例行的工作，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总粘着一个笑眯眯的银发天然卷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都快能拉丝了。

“你看，我早就说了，”一般路过嘉维尔对着身边的医疗队员说，“现在估计是已经开始谈了吧。”

周围的窃窃私语一丝不落地传到坂田银时的耳朵里，他非但不尴尬，反而悄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计划通！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下，应该就没有不长眼的家伙，以为她是单身就随意去搭讪我家绘羽了吧。

毕竟是她先说了那样的话，可不能不对怀有容易受伤的少男心的银桑负责呀。

坂田银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可自拔。

·

甜腻腻的日子总是掩盖不过现实的危险，坂田银时这样粘着她没几天，就因为逐渐吃紧的战事不得不回到会议厅，开始同同伴们开始商讨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我们的物资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桂小太郎左手抵着下巴，微微蹙着眉，满面愁容，“先前我们说的，撕开一个运输口的计划……好像不得不执行了。”

“不然的话，用不着他们主军过来，我们自己就要先被寒冷和饥饿击垮了。”

“对面的指挥官很狡猾，”草薙绘羽撑着额头看着面前的沙盘地图，“他们总在外围徘徊，用小股部队骚扰，消耗我们的精神和物资，主队却按兵不动……”

“医疗部的大家也渐渐疲累了，昨天刚累倒一个。”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水又放回桌子上。

坂田银时侧眼看了一眼她的水杯，然后又收回视线，“辰马那边怎么说？”

“商队试过从各个方向突破，但是都被他们拦得很死。”桂小太郎说，“想要拿到物资，我们只能……”

可是要确保一个物资通口稳定运行谈何容易？他们的人手本就算不上多，现在这种情况下，既要确保主城的安全，又要确保物流通口的安全，这实在是……

“速战速决吧。”高杉晋助提议，“我派了手下的人探过了他们分别在周围设立的关隘……”

他伸手指地图上的某一处河流。

“这里的看守最为薄弱，距离也不算远，而且我记得辰马那家伙有船，也不怕这里的大桥被他们炸塌。”

“如果任务顺利的话，三天应该就能攻下来，让辰马那家伙把补给物资送进来之后，我们可以快速回防主城。”

但这其中的风险却不可估量。

“……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对吗。”桂小太郎沉吟一会儿，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银时，这次任务还是你和高杉一起去，我另外再调一些人手一同。动作一定要快。”

“我和绘羽会带领剩下的人留在主城等待你们的消息，请务必记住，要尽快回来。”

“好……”坂田银时十分自然地拿起草薙绘羽刚刚放到旁边的水杯，刻意对着她留在杯子上的唇印喝了一口。

草薙绘羽猛地瞪大眼睛，脸颊迅速涨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好在，除了她以外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会议终于散场，沉重地氛围凝聚在他们头上，压得人难以呼吸。

然而这里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分别按照自己该干的事情分散而开，有条不紊地开始做准备工作。

草薙绘羽也忙碌起来，指挥着医疗部为即将出征的队伍尽可能多的准备急救包和各类药品，已经随行的医疗干员们。

一个阴影渐渐凑了过来，逐渐变大，最终遮盖了草薙绘羽头顶的光亮。

……？

她抬起头，对上坂田银时看上去十分复杂的目光。

“银时？”草薙绘羽歪了歪头，“怎么了吗？不用去集结队伍吗？”

坂田银时慢慢在她对面蹲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几乎一眨也不眨。

“我要走了。”他意味不明道。

那红色瞳眸中盛着的执着让草薙绘羽感到一丝压迫感。

“……一路小心？”她试探道。

坂田银时的表情看上去更严肃了一些，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

“——等我回来。”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集结了全部精锐的小队就摸着黑陆陆续续出发了。

草薙绘羽也难得克服那反噬带来的困倦，站在黑暗的城门口目送着即将要去打一场恶战的战士们。

“要是一切都顺利的话就好了。”她轻声道。

“会顺利的。”桂小太郎与她并立，同样目不斜视地目送着前去的战士们，“那可是银时和高杉啊。”

“……啊。”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草薙绘羽和桂小太郎才回到城中，开始规划分配留下的人们接下来的任务，以及计划剩下的物资分配。

时间逐渐日上三竿，草薙绘羽渐渐感觉到疲倦涌上来，她双手交握向上举，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坂田银时常待的地方，发现那里没人之后愣了两秒才想起来他们今天已经出征。

……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他来粘着她了吗。

“报——！”

草薙绘羽还没有多喘两口气，一名士兵嘹亮的声音穿透城主府，直直送达剩下的将领及队长们的耳朵里。

“发现敌人踪影！数量众多，疑似是主部队！”

草薙绘羽和桂小太郎听见这话同时瞳孔一缩，心脏都近乎停滞一瞬。

“这不对，他们今天早上才走，这件事也鲜少有人知道，怎么会现在就……”

她和桂小太郎对视一眼，同时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我们之中出内鬼了。”桂小太郎肯定道，“但现在不是查内鬼的时候，我们必须快速做出应对。”

“……我记得之前我们缴获的那枚大炮已经被工程部研究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派上用场。”草薙绘羽接到，而后想到什么，她顿了一下。

“还有城中的平民和伤者们，得让他们收拾收拾，做好最坏打算，随时准备弃城，和银时他们那边汇合另寻出路。”

“啊，就这么吩咐下去吧。”桂小太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