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郊。

果然是当初西郊围猎的附近，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景，世朝手下们使了个眼色后便悄悄潜了进去。

试药的地方十分隐蔽，要不是从先前运送药人的女子口中逼供出路线标记，他们根本找不到。

翻过两个小山头以后便是三座高山合抱之处，各个通道口都有人把守。

离其他关卡较远的地方有一小口，只有一人看守，世一行抓住时机将其打晕。

“断柔，一有异常你就先退。”世留下一名府兵在外接应。

换好衣服的府兵点了点头。其余人小心查探后一个个通过小口进入腹地。

深山密林之处居然有如蛇头形状诡异的寨子，极窄、跨度又长。围墙约莫四人高，普通人根本人无法翻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淤泥味。

世挥了挥手，让手下分散区域活动。他靠着密林隐匿行踪，找到寨子最东头的围墙翻了进去。

落脚的地方很空，他寻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是些破败的空屋子，没见到一个人，但随着朝内深入，他隐约听到野兽发狂的叫声。

世猫着身体顺着窗户缝朝里看去，发出叫声的正是一个被锁在柱子上的披头散发的女子，想来这就是试药的药人了。

除了被绑住的药人，还有两名女子。

“你家主人确信药没问题？”

“没问题，你看。”左边那女子从石桌上挑了一把短刀直接捅进了药人的胸膛。

那药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反倒更亢奋地嘶吼起来，猛得一挣，锁住她的五道锁链中竟有一条被她挣松了。

右边穿着甲胄的女子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凝神一看，那匕首刺入的地方居然都没流血。

“好！”

“上官公子的药果然厉害！”女子短暂的失语后大笑着连道了五个好。

“二皇女今晚就要动手，药我带走，那些药人你晚上放进去，城门那里我会安排人…”

未等女子说完，空中传来一道响鸣声。

世暗道不好，他们留在出口接应的府兵被发现了，这是撤退的信号。

屋内的两人听到异响后也警觉地冲了出来，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但不多时就有手下来报，说是有人闯入了寨中。

“大人，怎么办，出口肯定有人等着堵我们。”其他府兵也听到了信号，全部从寨中撤出。

“进密林，再找机会冲破出口。”

还没等他们躲进林中，追兵来了。

“想跑？”寨中眷养的私兵头子一个飞身跃起，举刀向着离她最近的那名府兵的后背劈去。

世连忙提剑去挡，“噹！”刀剑相击，剑被震飞，右臂直接被砍断。

“大人！！”府兵们纷纷用袖箭朝那私兵头子射去。

“不要耽搁，此人服了邪药，走！”世红着眼睛大喊道。

趁着那私兵头子躲箭，世一行飞速躲进了密林。

“分开躲到树上去，等我命令，朝防守最薄弱的出口突破。”世撕下衣服布料简单将断臂包扎了一下，强忍着痛意指挥道。

“是！”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寨中的私兵比他们更熟悉地形，待听到陌生的脚步声时，世将仓促中写好的信穿在袖箭上，吹了一声哨令，收到信号的府兵纷纷朝守备最少的那个出口攻去。

与此同时，这声哨令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追踪过来的私兵也对他们发起了猛攻。

前后夹击，世一行没一会儿就折损了将近一半人手。

-

“夫…”咦，华看着林致急匆匆的背影有些疑惑，夫人怎么跑这么快？

他往后面看了看，也没人追她啊。

没见到殿下也不应该这个反应吧，华心里直犯嘀咕，他让膳厅的侍人接着布置，自己则带着疑虑朝书房走去。

“晚膳备好了？”给华开门的是浊。

“还没，”华摇摇头，“夫人好像有事要找殿下，她有来吗？”

“你是说刚刚夫人来书房了？”

“对啊，我还给她指了路…”看着浊面上凝重的表情，华补充道：“不过夫人刚刚很古怪地跑出去了，我喊她她都没听见…”

坏了，夫人肯定是听到殿下和世子的谈话了，浊情急地责怪道：“哎，你！夫人要来你怎么不事先通报一声！”

这陡然升高的嗓音，顿时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出什么事了？”萧昆玉冷声让浊和华进来回话。

“回殿下的话，华说刚刚夫人来过…”浊看了一眼萧昆玉的脸色，犹豫道：“许是听到殿下您说的那些话了…”

她来过？萧昆玉面色倏变，藏在袖中的左手瞬间握成了拳。

“昆玉弟弟，你站起来是？”萧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萧昆玉这才发现自己竟失态地站了起来，他故作镇定道：“本殿下饿了，准备去用膳，要留你吗？”

“难得皇弟相留，不敢推辞。”

萧昆玉闻言，定定地看了萧离一眼，眸色很深。

不顾萧昆玉的“拂袖而去”，萧离笑嘻嘻地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萧昆玉什么时候会忍不住露出马脚。

说什么死了就死了，分明就是不肯让他找林致玩。而且就算是身为三皇子殿下名义上的妻主，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下死手。

“咔”

他们从书房离开后，小七从暗处现身，正要离开时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

他警觉循声望去，这微弱的声音居然是萧昆玉方才用过的青玉茶杯发出的。

将将触及杯身，它便四分五裂，彻底碎了。

原来这就是全通体，怪不得师父愿意以此为条件收夫人为徒。

小七收回手，迅速朝萧昆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萧昆玉晚膳用得很快，但萧离却迟迟没有放下筷子。

在萧离再一次叫侍人给他添饭时，萧昆玉的眉头拧住了。

“你还要吃多久？”

“唔，怎么了…”萧离抬起头，嘴里还包着饭，因此说话有些含糊，他意有所指地问：“昆玉弟弟，难道你是要着急去哪里吗？”

“不去哪里，本殿下是怕你吃撑了。”

于是，一个明明吃不下了还要硬塞，另一个明明心里急得要命却还要硬撑。

僵持不下之际，风打圆场道：“殿下，热汤备好了。”

“奴才在萧世子这边候着，您要不先移步去浴池。”

不等萧昆玉点头，萧离接过话头：“既然你要沐浴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萧离放下筷子，“就是不知道昆玉弟弟能不能送送我。”

“这…沐浴应该不急吧？”

“本殿下自是不急，走吧。”说是不急，萧昆玉的步子却是非常快，远远地将萧离扔在了后面。

夜色未至，银月却已升起，藏在摇曳的树叶间，不细看都找不到。

路对面蓦然有一人似无头苍蝇般冲来，嘴里还魔怔一般重复着：“给殿下…给殿下…给殿下…”

竟然有人胆敢在府里横冲直撞，华一个飞身将其截停。

“断柔？！”揪住人才发现她竟是世的手下。

将人提到萧昆玉面前后那名叫断柔的府兵怔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认出萧昆玉后哽咽着扑倒在萧昆玉面前：“殿下——这是大人让我交您的信。”

双手颤巍着将袖箭举过头顶，面上早已涕泗横流，与泥灰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注意到袖箭上发暗的血迹，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萧昆玉扯下箭头上卷着的布料，才意识到这封信有多么触目惊心。

密密麻麻，一字一句，竟都是以鲜血所书。

“…世怎么样？”暗哑的声音从萧昆玉的喉间挤出。

“世大人被砍断胳膊，血流尽而死…”断柔重重地磕下头，哭嚎出声：“除小人以外，都死了…”

握信的手慢慢收紧，萧昆玉眼神黯了一瞬。

不似风、浊两人克制，华听后面上青筋暴起“殿下！”他撩起衣袍单膝跪地：“让我去为世报仇！”抬起的眼中涌起点点水光。

好在萧昆玉并没有沉默很久，“华，你带上人，请缥缈阁阁主跟着断柔去将世他们的尸首运回来。”

“萧红莹今天有进宫吗？”给华下完命令后萧昆玉转头问风。

“没有，二皇女就几天前去看望过张皇夫。”

萧昆玉思忖片刻后，将浊留在府中待命，他只带风一人前往皇宫。

离开前，他对着脸色同样凝重的萧离说道：“你马上回去召集府兵封锁府邸，看着舅舅，不要让他出去，上官月很可能会对他下手。”

-

“夫人，飘渺峰阁主派人来说今晚的训练取消了。”

小月到后山的时候，发现林致正抱着膝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背影黑黑的，融不进周遭昏黄的光线里。

显得十分落寞。

见林致没有反应，小月走到林致身侧又说了一遍。

但林致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从主院回来就不说话，晚饭也用得很奇怪，一个劲地扒饭吃，菜是一筷子都没动。

本来小月还以为夫人和殿下吵架了，但一问才知道夫人根本就没见到殿下。

半晌后，林致似是回过神来，“哦，那我回去了。”说完也不管小月，自顾自地就回去了。

真不对劲，难道是没见到殿下就心情低落了？

这不至于吧，虽然内心觉得不可能，但看到林致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小月又忍不住跟在一旁开解道：“殿下今晚好像有事要忙。”

“带着很多人出去了。”

“不仅是飘渺峰阁主，大部分府兵都被调走了…”

“夫人您换个时间去找殿下肯定就不会白跑一趟了。”

这时林致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轻轻拥住了小月。

“谢谢你，小月。”

“很高兴能认识你。”

小月懵了，她只不过是小小安慰了几句，夫人居然这么感动？

好像眼睛都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