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宫门落锁的声音,萧昆玉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如泼墨般漆黑一团。
“殿下?”见萧昆玉停住不动,风迟疑地唤了一声。
萧昆玉收回目光,跟着引路的小宫人朝内走去。
紫宸殿内,萧凤清扶住想要行礼的萧昆玉:“皇儿,这么晚着急进宫所为何事?”?
“莫不是为了婚约?”她笑呵呵地打趣道,脸颊上的肉随着笑声微微颤动了两下,看来这小子终于按耐不住了。
“儿臣有要事禀报,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好,你们都退下吧。”见儿子神情异常严肃的样子,萧凤清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只留了贴身心腹。
萧昆玉从怀中掏出世送来的血书,递了上去:“二皇女勾结上官月用邪药豢养私兵,极有可能在今晚逼宫。”
萧凤清看到血书后面色突变,她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口中不自觉地开始喘粗气。
听完萧昆玉的话更是脚下不稳,要不是有心腹扶着,她都要踉跄倒地。
“孽障!孽障!”心腹将萧凤清扶到座位上后,她拍案痛斥:“马上把她给朕绑过来!”
话音刚落,嘴角便溢出了一丝鲜血。
“皇上!”
“母亲!”萧昆玉吓了一跳,母亲身体向来康健,怎会吐血?他着急地扑到萧凤清身旁:“快请太医。”
萧凤清接过心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看着儿子担忧的目光,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不用,朕没事。”
“上官月是上官翡的儿子,想来这太医院里也不干净了。”萧凤清轻叹了一声,她抓着御案边缘勉力坐直了身体,压好镇尺开始落笔。
“母亲,京城是要乱了吗?”看着萧凤清锁眉疾书的样子,萧昆玉不安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私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起来的,萧红莹背后肯定不单有她父族的支持。
萧凤清一口气写了两封密函,交由心腹送了出去。
“放心,朕…会帮你安排好的…”
不等萧昆玉体会话中深意,门口就有金甲兵将萧红莹押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皇…”萧红莹刚跪到地上就被萧凤清掷来的玉玺砸偏了头。
“朕可没有你这样图谋造反的好女儿!”
“冤枉啊,母皇…”萧红莹恨恨地盯了一眼一旁的萧昆玉:“定是皇弟诬陷于我。”
“请母皇明察。”
萧凤清将萧红莹怀恨在心的表情尽收眼里,她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昆玉需要诬陷你吗?”
“难道西郊边上那寨子里不是你养的私兵?!”
“你看看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除了会走一些邪门歪道,哪有一点皇女的气概?!”
“西郊?”萧红莹抓住萧凤清的裙摆求饶道:“母皇,儿臣真不知啊,您不能听信萧昆玉一面之辞啊…”
“孽障!还不认错!”萧红莹满口狡辩的样子惹得萧凤清怒极,她一脚将萧红莹踹倒在地。
“…”萧红莹在原地趴了好半晌,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重新跪好。
她低着头不见神色,十指扣地,手上青筋毕显:“儿臣知错,请母皇饶命。”
她的声音很怪异,像是咬着牙从齿缝中发出来的,整个背部都在发抖。
“罢了,罢了,你还算未铸成大错…”萧凤清见萧红莹如此惧怕的模样,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先幽于禁宫吧…”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但未等萧凤清说完,萧红莹似是再也克制不住地抬起头,额角的血淌至狞笑的嘴边,她整个人宛若癫狂一般。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萧红莹突然暴起,她指着萧凤清一字一顿道:“老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什么主意…”
“你!”萧凤清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想象萧红莹竟敢如此顶撞她,她抬起手想要呵斥之时胸口传来剧痛。
“母亲!”萧昆玉见状连忙扶住捂着胸口喘不上气的萧凤清,眸色冰冷地命令道:“还不把她押下去!”
“囚至禁宫,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金甲兵这才反应过来,按住挣扎不止的萧红莹朝外拖去。
“萧昆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人抓我!”
“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两个狗奴才,竟敢动本宫,我才是未来的一国之主…朕要杀了你们!”
原本就气得胸口痛的萧凤清在听到萧红莹越发惊世骇俗的大不敬之言后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萧凤清的面色涨得紫红,太阳血周围的青筋全部凸起,她费力地张开口,却没想到吐了两口血。
萧昆玉原本以为萧凤清是被气的,但刚把她扶到座椅上就看见了这一幕。
“母亲!”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宣太医!快宣太医!”
萧昆玉一遍遍用丝帕擦拭着萧凤清的嘴角,但还是不断有鲜血溢出来,擦到后面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
子时万籁俱寂,吏部尚书府上却灯火通明。
“张大人,我们何时动手?”这厅中聚有七八个官员,在得知萧昆玉入宫后便开始议论纷纷,唯恐生变。
张卫慧在原地踱了几步,“还是按原计划,丑时动手。”
焦灼的等待中,一灰衣小仆匆匆赶来禀报:“大人,贵君传信说陛下大怒,二皇女被关至禁宫了。”
张卫慧脚下一顿,片刻后挥手让仆人退下。
“什么?”
“这…怎会突然将二皇女幽禁?”
“难道是我等所图之事泄露了…”
众人哗然,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大人,不能再拖了,如果等到明天,一切都成定局了,你我皆要人头落地啊!”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张卫慧伸手安抚道:“此次行事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等药人进城我们就动手。”
身为武将的姚广远按耐不住了:“不是说亥时末就会偷偷把药人放进来吗,怎么到现在连个影都看不见。”
争议之时,上官月和一名武将闯了进来:“寨子中的药人被萧昆玉派去的人堵住了。”
武将径直将从寨中取到的药交到了姚广信手中,在姚广信询问的目光中朝她点了点头。
一道不满的目光落到上官月的身上,礼部侍郎皱起了眉头:“你是何人?”
“曹副将,如此重要场合你带一个男子进来做甚?”礼部侍郎颇为谴责道。
“在下上官月,拜见各位大人。”上官月行完礼后将下午寨中被人闯入一事说了出来,“萧昆玉派了大批人手围住了寨子,要不是我和曹副将离开得早也怕是也进不了城了。”
“这萧昆玉果然不可小觑…”张卫慧耷拉的三角眼里闪过阴狠的精光,“现下唯有一搏。”
“姚将军,你马上把药分下去…”
—
从小月口中得知萧昆玉等人离府后,林致就打定主意要离开。她借口跑步探察了一下府中的守备,果然空缺了很多。
当天晚上洗完澡后林致没有再往脸上涂药粉,她换回了自己刚来萧昆玉府上的那身破衣服,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肤有些不适。
林致自嘲地笑了笑,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穿多了绫罗绸缎换回原本的衣服竟都不习惯了。
可惜,她没有这个富贵命。
走之前她想过要不要留一封信,但举笔良久,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她也压根没有这个资格给萧昆玉留什么话吧。
林致摸黑从窗户跳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按照原先设想地路线翻出了府。
“咚咚咚!”何有财觉浅,睡梦中隐约听到有敲门声。这声音似是从后门传来的,她披了件外衣提着灯朝后门走去。
一开门,竟是林致。
“你…”何有财睡意全消,这深更半夜的林致怎会以真容出现在这里,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何有财连忙侧身让她入内。
狭小的卧室,微弱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
“李立不是说你准备留在三皇子府吗?”何有财从箱柜中翻出之前为林致准备的路引递到了她手里,“怎么突然决定要走?”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她以为自己和萧昆玉互通心意,但实际上这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别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虽然是事实,但林致却觉得难以启齿,她扯了扯嘴角,避重就轻道:“我、我和三皇子殿下不是一路人。”
“他以后应该会有适合他的妻主…”
看着林致苦涩的表情,何有财没再追问,她拍了拍林致的手。
沉默间,门从外面被推开。
林致吓了一跳,她和何有财同时看向来人,还好,是李立。
触及到林致的目光后,李立飞速地垂下了头,“何大娘,林姑娘,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姑娘你是要离开皇城了吗?”
“嗯。”林致将路引收了起来,她站起身辞别道:“何大娘、李大哥,我准备现在就走…”
话刚说到一半,李立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那我马上去收拾行李。”
他收拾什么行李?林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同样开始收拾包袱的何大娘,林致彻底懵了:“不、不是,何大娘你们是要跟我一起走吗?”
“你们才刚在皇城稳定下来,跟我一起走的话会不会太仓促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一起走啊。”何大娘转过头嗔怪道,“我本来就是为了找你才跑到这里来的。”
“李立也离开家那么久了,是该回去了。”
看着何大娘忙活的身影,林致鼻头有些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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