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安寿殿。
上官翡忧心忡忡地给瘫痪着的萧凤清喂着米汤,但一汤匙下去至少有大半匙浪费掉。
陛下,您快醒过来吧。上官翡一边擦去萧凤清嘴边溢出的米汤,一边在内心暗暗祈祷着。宫中已完全被萧红莹控制,这安寿殿内也全部是她派来的耳目。
在得知萧凤清因毒发和真心痛发作全身瘫痪、神智全无后,萧红莹便装出一副孝女模样,令太医院配合上官翡一定要护住萧凤清的性命,一旦出了差错,就要她们提头来见。
表面上是将萧凤清全权交由上官翡医治,但实际是把上官翡软禁在安寿殿,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上官翡在与他人交谈中有一丝异动,就会性命不保。
而且喂给萧凤清的药汤都要经过查验,有清毒之效的药材完全不许添加,针灸治疗也一律不允。
虽然上官翡在萧凤清毒发的两日内就研制出了解药,但她只能偷偷把它同参粉研磨在一起,每次混一点点到米汤中喂给萧凤清。
时间和用量上有较大差错,萧凤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此前由于服用保心丸封闭过周身的血脉,因此萧凤清脉象也是异常混乱,无人能摸出个一二。
上官翡没有放弃,这些天以来她喂给萧凤清的米汤中都掺了解药。
“皇上驾到!”上官翡手一抖,萧红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好在碗里的米汤已见底了。
心急火燎地喂完最后一汤匙,又将剩余的汤汁用手帕擦去后上官翡便匆匆出去接驾。
“微臣拜见女皇陛下。”上官翡刚跪下见驾,又听见宫人喊。
“萧亲王驾到!”
上官翡身躯一震,连萧红莹喊她起来她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萧红莹难得没有计较上官翡的失礼,她去看了眼萧凤清,走的时候还把安寿殿内的耳目都屏退了。
勒令宫人们无召不得入内。
虽不知萧红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上官翡和萧流云来说,无人监视总归是好事。
出了安寿殿以后,萧红莹的贴身侍女提醒道:“陛下,万一上官太医跟萧亲王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萧红莹意味不明地哼笑道:“他怕是没地说去。”
“这都是我那好母亲造的孽啊…哈哈哈哈哈…”
路上回荡着萧红莹畅快的笑声,但宫道两边的侍人们却愈发紧张自危起来,缩着脑袋跪送着喜怒无常的萧红莹,眼珠子都不敢多转一下。
殿内,萧流云与上官翡站着相视良久。
“你瘦了…”
“你老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短短一个月不到,彼此都憔悴了许多。
“你怎么进宫来了?”咽下关切的话语,上官翡缓缓将萧流云的手握到了掌心。
“萧红莹宣我进宫侍疾…”萧流云回握了一下上官翡的手,轻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上官翡无力地地摇了摇头,带萧流云进了内室。
明黄色的床榻上,躺着面色焦枯的萧凤清。
饶是萧流云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萧凤清的那一瞬,还是被她那形销骨立的样子惊得落下了眼泪。
他不敢置信,他妹妹原本圆润康健的身体会一下子衰败成这副模样,几近生气全无…
衣襟被泪水沾湿,上官翡疼惜地搂住了悲痛的萧流云,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拍着上萧流云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时间过得很快,日头西沉,殿内的光线很快就暗了下来。
上官翡将掌灯的几个小宫人放了进来。
其余宫人点完灯都出去了,只剩一个宫人候在门边。
“这里不用服侍,出去吧。”
但那宫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上官翡心下疑惑,拧眉走过去时,那小宫人也缓缓抬起了头。
此人居然是上官月!
“你!”上官翡一惊,她完全没想到上官月会假扮成宫人出现在这里。
萧流云听到动静后从内室走出来,“怎么…”
在见到上官月的那一瞬,话音立马从嘴边消失,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他知道上官月不会放过他出府的机会,但他没预料到上官月会这么快出手。
而且能畅通无阻地出现在这里。
想到萧红莹反常的举措,萧流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而上官翡也想到了,她防备地盯着上官月,“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上官月嘲讽地反问。
他冷笑着一步步朝萧流云走去。
“自然是报仇!”
“你仗着亲王的身份,不顾我父亲才是这女人的原配,强求你那皇帝妹妹给你赐婚,逼得我父亲上吊自尽!”
“这十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你偿命!”
萧流云一直不认为上官月的父亲是被自己害死的,“天下女子哪个不能三夫四妾,我与你母亲互通情意,我为何不能求我妹妹赐婚?”
“是啊,可以三夫四妾,但你是皇帝的哥哥!你难道还能为妾吗?”
“那一旨赐婚下来不就是逼我父亲去死吗?”
见上官月步步紧逼,上官翡挡在萧流云面前,“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父亲另有意中人,是因着家中长辈之命才嫁给了我。”
“我生下你之后便更是同他形同陌路,他一时想不开,你怎么能强行把你父亲的死怪在流云身上呢?”
“而且你父亲在陛下赐婚前就自尽了,根本…”
为了帮萧流云开脱,她真是什么鬼话都编得出口。上官月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从袖中扬出早就准备好的迷药朝上官翡和萧流云撒去。
两人无处可避,中药后立双双倒在了地上。
“可笑。”上官翡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觉得讽刺极了。
—
深夜,上官月私宅。
卧房内萦绕着一股香烛味,原来在床榻右侧有个专门供奉牌位的小间。
牌位上写着上官月之父,牌位前面的香还没有燃尽,想来是刚刚有人祭拜过。
一片沉寂之中,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当家!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上官月打开门,他的神情很清醒,完全不似从睡梦中惊醒之人。
“蛇形寨那边失败的药人压制不住了,无论喂多少神药都恢复不了神志,今日把一个炼药的小仆都吸成人干了!”
上官月神情一肃,虽然他早知道那服了能气力大增、刀枪不入的神药用多了会成瘾,一旦断开就会躁狂发作。
本以为持续给药就行,没想到毒性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变成这样…
人性全无,渴食鲜血,药石无医。
看来这皇城是不能待了,思忖过后,上官月冷声道:“不用管那些失败品了。”
“用沙土把所有铁牢全部封死,多出来的人手都去炼药。”
“是。”手下得令后立马赶回了蛇形寨。
上官月则修书一封派人送去了吏部尚书府上,借口要出城看一批药材。
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心腹仆人离开了皇城。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少当家,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上官月摸着包裹中的牌位,有些迷茫。
仇报完了,他也不知道去哪。
虽然萧离还没死,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服过药的士兵给咬死。
那个女人也会死吧。
他对她下不去手,但无所谓了,反正很快皇城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去…随便去哪,离皇城越远越好…”
“是。”
大和十四年十月,大皇女萧夏抗旨不遵,拒不进京,其父徐平君被处死。
同月,消息传至饶城,大皇女萧夏拥兵自立,打出拨乱反正的旗号讨伐新帝萧红莹。
大和十四年十一月,金甲卫统帅姚广远带兵远征,集沙城、延粮城、宛城三城兵力于通往西疆要塞处围剿萧昆玉所率领的皇城司叛军。
在对方的游击战术下姚广远用了半月左右才将其剿杀至最后一小队残兵。
关键时刻,萧昆玉外祖母镇国公姬恒带五万骑兵来援,手握太上皇萧凤清密函,不费一兵一卒劝退姚广远所集合的三城守军。
单与姚广远所带的三万金甲卫爆发死战,惨胜后带萧昆玉退守西疆。
并与大皇女萧夏联合放出消息,说萧红莹毒母篡位,谋害亲弟,名不正言不顺,招揽天下义士群起而反之。
大和十四年十二月,新帝萧红莹大开杀戒,姬氏、徐氏等但凡与萧昆玉和萧夏两人有一丁点关联之人全被诛杀。
大和十四年除夕夜,皇城士兵暴乱,发狂咬人吸血,死伤无数。
新帝萧红莹非但不处置发狂的士兵,还欲图将她们当作野兽训养,用来充当阵前死士。
忠臣良将有劝诫者死的死、贬的贬。朝堂大换血,为以张卫慧为首的外戚所把控,媚主谀君、助其为虐。
劳命伤财、祸害百姓。
大和十五年二月,又因无力管束发狂士兵罔顾民情,四处抓壮丁扩充兵力,致无数人家支离破碎。
各地揭竿而起,配合萧昆玉与萧夏的义军占下岭国近一半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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