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上云院。
看着虚弱憔悴的张明华,萧红莹弯下腰给他掖了掖被角。
出来后,她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是谁跟朕说父君醒了的?”萧红莹细柔的嗓音像是索命的镰刀般尖利。
被点到的宫人立马跪倒在地,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禀、禀陛下,太上贵君刚才确实醒了,但…但但可能太累又睡着了…”
萧红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看懂萧红莹脸色的侍卫们立马把那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回御书房的路上,太医先前说的话又浮现在萧红莹脑海中。
贵君久病未愈,咳疾缠身,本就极其虚弱。此次遭歹人掌力重击,胸骨碎裂,能保下性命已是不易…
萧昆玉,这三个字在萧红莹的齿间碾过,她尖锐的指甲在手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查到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吗?”到御书房后,萧红莹召来姚广远问话。
“回陛下,有探子在沙城、延粮城、宛城附近发现了疑似叛军的踪迹。”
这三个城都是通往西疆的必经之地,想到这里,萧红莹的两撇八字眉拢在了一起:“看来萧昆玉是想躲到姬恒的羽翼之下…”
“呵。”萧红莹轻蔑地冷笑出声:“只怕她也自身难保。”
“传令下去,切断西疆的粮草供给。”
“拨调药人配合三城兵力在去西疆的必经之路伏击,不放一兵一卒离开。”
“臣愿立军令状带药人前去围剿,肯请陛下准允!”姚广远请缨道。
“萧昆玉害我女性命,臣定要亲手为她报仇,取其项上人头献于陛下!”
“将军痛失爱女,朕也失了一员大将啊。”萧红莹装模作样地惋惜了一番,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姚广远走后,侍人给萧红莹递上了吏部尚书的信件。
原来是上官月来找他讨赏来了,想到快消耗完的神药,萧红莹心下有了计较。
当天便有圣旨送到了萧流云的府上,传他进宫为太上皇侍疾。
“爹,别去!”萧离张开手拦在萧流云面前。
“萧红莹肯定没安好心!”
“昆玉弟弟都交代过了,让你别出府的。”
萧流云无奈地停下脚步:“我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
萧流云伸手去推萧离却推不动,想绕开他时又被扯住了袖子。
“抗旨不遵又如何!难道她敢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而且老太傅不是递了消息来,会助我们出城吗?”
“爹你装病,拖个几日,我们就能离开皇城了!”萧离摇着父亲的手劝说道。
看着天真的儿子,萧流云叹息了一声:“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为父才要进宫。”
“否则萧红莹起了疑心,派兵将阖府封锁,到时就是神仙也救不出我们了。”
“可…”
看着担忧不已的萧离,萧流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而且你母亲也在宫中,我肯定是要同她一起面对的。”
衣袖被抽走,手里空荡荡的。萧离看着萧流云渐行渐远的背影,湿了眼眶。
与此同时,上官月也收到了吏部尚书派人传来的口信,让他秘密进宫。
多年筹谋,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他如往常一般笑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的眼底有了真实的喜悦。
-
清晨,东宁县,陈家村。
陈霁推开虚掩的房门,看了一眼还在蒙头大睡的女人,将碗筷重重地放到了桌上。
这老女人在他家躺了好几天,白吃白喝不说,连药钱都是母亲给她出的。
一个女人,一点疼都忍不了,换药的时候哭哭啼啼、哼哼唧唧,听得他都觉得丢脸。
这要是跟着他母亲去打猎,不得吓软脚!
一点用都没有还要让他端茶送饭。
见床上那人还没有动静,陈霁更生气了,“喂!别睡了,起来吃饭!”
这一嗓子直接将林致从梦中惊醒,她懵逼地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陈霁的臭脸和桌上摆着的饭菜后,她连忙撑起了身:“劳烦了,劳烦了,我这就起来。”
陈霁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出去了。
林致尴尬地收起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拄起陈大娘给她打的简易木拐杖,坐到了桌前。
陈大娘就是当时扶起林致的猎户,是陈家村里打猎的好手。半个月前,为了把手里的山货卖个好价钱,便带着村里人跑到皇城去兜售。
没几天,几十张兽皮、成筐的熏肉和野菌就被皇城的达官贵人抢购一空。
回去的半道上,救下了山匪刀下的她。
虽然陈大娘说这间房间空着随她住多久,但林致不好意思一直赖在别人家里。
除了陈大娘,她夫君和儿子对自己都挺有意见的。
林致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莫名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她。
回头一看,正好和陈霁的目光对上。
他还没走?
“…”不过没等她出声,陈霁就跟一阵风一样刮没影了。
奇怪。
林致又埋头扒了几口饭,后知后觉地摸上了自己灰白的头发。
也是,在陈大娘的儿子眼中,是她比较奇怪。
何大娘给的药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与萧昆玉他们分开不久,她的内功就消散了。
当时只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整个人特别疲惫,手连握拳都握不拢。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歇了好一会儿,不经意瞥到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居然变白了。
她把身后的头发都挽到胸前,抓起一看,满头的黑发大部分竟然都已被白发所替代。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林致把手翻了过来,看到手背上的皮肤没什么变化后她又撸起衣袖,手臂也没什么异常。
犹豫了一下,伸手往脸上摸去。
紧致润滑,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呼”,林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脸没老,看来就是头发变白了。
至于能活多少岁,就看天意吧。
用手梳理着灰白的长发,林致改变了原本要躲在山中的想法。她这模样出去被抓的概率远低于在山里遇到野兽袭击概率。
而且在山林中,万一遇上狼群或者棕熊的话,失了内力的她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打定主意后,林致从树上摘了些青核桃,回到水潭边上。
把青核桃剥皮挤汁稀释了一下,照着水面涂到了脸上。
不一会儿,脸就变得又黑又黄,像是常在地里劳作的老农了。
虽然只能改变肤色,比不得何大娘之前给的药粉。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全性提高很多。
毕竟这青核桃汁液染的色遇水不会掉。
她把剩下的青核桃揣了几个在怀里,准备寻个附近的县城暂时落个脚。
谁成想路上倒霉,没寻到县城先碰上了打劫的。
不仅图财还要害命。
好在被救了…
把饭菜光盘后,林致放下了筷子。
她撑起木拐走到门边,也不出去,就倚在门框上朝外看。
炊烟袅袅,四处青山环绕,一时分不清是山雾还是云朵。
陈家村坐落在大山之中,地势高低不平,四处都是山石,没有什么田地,村里人都是以打猎为生。
她们一般用过早饭就会结伴进山。
陈大娘没去,林致早前托了她帮忙卖马,估计天没亮就牵着马儿赶早集去了。
她准备等陈大娘回来就提搬出去的事情。
-
延粮城。
黄沙阵阵,飞扬的尘土快糊得人喘不进气。纵然天气这般恶劣,集合在此处的皇城司将士们都卯足了精神气,昂起脑袋去看那道站在高台上的身影。
岭国的神子,萧昆玉。
他才十四岁,未着华服,穿着最普通士兵的铁甲。单薄的身躯虽撑不起宽大的戎服,但挺直的背脊却撑起了他们所有人的信念。
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令将士们的心定了下来。
“萧红莹为谋权篡位,颠倒是非,污蔑一国君后。”
“毒母弑弟,祸乱朝纲,天下有识之士必群起共讨之。”
“我等此番退守,山遥水远,路途凶险。”
“然非求自保龟缩,待与西疆三十万大军汇合,便杀回皇城。”
“立下丰功伟业,护我岭国万世之基业。”
“荡平奸逆,令天下归心。”萧昆玉举起当初女皇亲赐的皇城司统军印玺,高声道。
将士们内心无比激昂,胸口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们注视着高台上的明灯,一声声地呼喊着:“荡平奸逆,天下归心!”
风伤势未愈,只能遥遥地看着华他们簇拥在萧昆玉身边。
心中自豪的同时又有一种难言的不舍。
他明白,以前那个小主子再也回不来了。
-
皇城西郊,蛇形寨。
几个炼药的仆役正在看炉子,瞌睡之际被药人的嘶吼声惊醒。
“真烦,怎么又叫了。”被吵醒的灰衣小仆不爽地抱怨着。
大批药人被调走后,寨中空了下来,只剩了几十个失败品。
这些个失败品一旦停止喂药就会发狂,刚开始隔一个月喂一次就行,这次才喂过三五天又发狂了。
在另外两个年纪大点的仆役的催促下,灰衣小仆不情不愿地拿了一瓶药去了铁牢。
半柱香过后,嘶吼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
“让她去喂药,跑哪里躲懒了?”剩下的两个仆役坐不住了,最后只留了一人看炉子,另一个去寻灰衣小仆了。
到那才发现,那灰衣小仆居然被发狂的药人隔着牢门空隙抓了起来。
人都被吸干了!
那些个满嘴鲜血的药人还在嘶吼,仿佛下一瞬就能挣脱牢门扑过来。
“啊——!”
寻过来的仆役吓得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去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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