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晔对杨文许这个弟弟有些上心,琢磨着最好寻个身家清白的伶俐小厮,在杨文许身边伺候,但不能要杨府的家生子,免得是大夫人的眼线。
杨玉晔和紫苑提了这个话头,没想到紫苑还真有这么个人选。“这人本是个叫花子,逃难路上倒在了咱家的门口。门房见他可怜收了进来,在外院做个粗实。但奴婢瞧着,他这人有几分伶俐,而且举止文雅,倒像是个读过书的。”
收留的叫花子?却又读过书?杨玉晔对紫苑提起这人大为好奇,况且她相信紫苑的眼光,这人既然不是本地人,自然没有背景,不是太太的人。
杨玉晔便让紫苑喊人,她要见一见。等这人来了,杨玉晔一看,便知紫苑果然眼光很好,这人很是不俗。气质沉静安和,相貌端正,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要是没有落难,也不会来杨府做个家仆。
“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我叫长生。”这长生原来是姓刘的,可既然做了家仆,主人家叫的顺口最重要,便只唤做长生了。
刘长生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些瘦弱,皮肤微黑,原来虽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但是足够小康。他也在私塾念过四书五经,谁成想到,西北起了战事,他家一夜之间遭受灭顶之灾。刘长生一路乞讨流亡至此,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能有口饱饭吃,就觉得很知足了。何况刘长生天生聪敏,虽没做过家仆,但才来月余便学得有模有样,做事稳妥,这才有机会被紫苑注意到。
“西边的战事太苦了,我全家都被敌人杀了,就活了我一口……为了活命,我没日没夜地往东边跑,靠要饭乞讨过活,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年,直到看见海了我才停下来。东家看我可怜,就把我买进来了,签的是死契,好歹有口饭吃。我这辈子不求能有什么大富大贵,就希望那些外族人都被杀光……”长生哭着讲起自己的身世,战争残酷,闻者伤心。
半夏有些惊讶:“这么惨烈?我们在山东完全没听人说过呀。我都不知道西北在打仗。”
长生答道:”唉,这儿是安享太平的好地方,不同于我老家那边。”
杨玉晔听着她们聊天,才知道这个国家并不太平,西北有战乱发生,只是身在宅院里,这些事都离她太遥远了。
待事情问的差不多清楚了,杨玉晔便道:“半夏,你带他去见六姨娘,再把这封信交给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杨玉晔在信上告诉六姨娘,这是她为杨文许选的小厮,杨文许被养在老夫人身边,当心养成大少爷那样的富贵闲人。这个小厮长生读过书,品行见识都有,若能服侍在杨文许身边,能有许多好处云云。杨玉晔相信六姨娘看见这封信,一定会被说动,想办法把这人塞到杨文许身边。
至于她如何去做,这不在杨玉晔的考虑范围内。后来,六姨娘果然成功把长生安排到了杨文许身边。但谁也没想到,老夫人也注意到了长生的聪明伶俐,就把杨文许指派到了二少爷杨文谚身边。
当然此为后话了,眼下尚未发生。
信送出后,杨玉晔坐下安心刺绣,半夏突然走了进来,神色尴尬,房门敞开了一点,明显能听见外面有点吵闹。
“外面怎么了,出什么事?”
“小姐,六姨娘求见……她上来就要往里走,紫苑拦着不让。”
必然是六姨娘要硬闯,紫苑拦着便吵了起来,当然只是六姨娘一个人吵。但是这六姨娘自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以后,已经很久不来她这院子晃悠了。如今又来了,莫非是因为收到了信,以为杨玉晔先同她示好,所以来作威作福的?
“她来干什么?”
半夏回答道:“姨娘说,老爷在八姨娘那儿日日笙歌,热闹的不得了,她看着不像话,因着春梅原是咱们屋里的人,所以想找你来评评理……”
果然是顺杆爬,杨玉晔把长生安排到杨文许身边,也不是为了六姨娘,“哼,她哪是瞧着不像话,她是眼红。再说了,春梅现在已经是姨娘了,哪里是我能说得上话的。你且打发她去吧,以后但凡是她来,就一概不见,连院门都不要给她开。”
半夏有些犹豫:“小姐,容奴婢多嘴,你是她的亲生骨肉,每每如此不敬,是否……”
出现选项:
杨玉晔混不在意,“凭他什么身份,我只尊重有德行之人。”
“奴婢知道了。”
待半夏冷着脸,将六姨娘打发走,耳根才真的清净了。
这日,杨玉晔在花园里跟丫鬟们一起踢毽子,毽子是用孔雀羽毛做的,甚是漂亮,上面系了一圈精致的银铃铛,踢起来时叮叮当当,甚是悦耳动听。
她玩的正开心,稍不留神,力气用得大了些,毽子踢得飞了起来,丫鬟们发出一连串的惊呼。
杨玉晔急忙跑过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上的毽子,伸出手想接住它。
眼看就要接到了,突然撞到一个人的怀里,他抬起手,轻盈地接住了毽子,低头温柔地笑看着面前的姑娘。
“表妹,当心。”
接住毽子的人正是方瑞,杨玉晔注意到,有股淡淡的墨香味儿围绕着自己,忙后退了一步,这才后知后觉地福了福身子,装出满脸娇羞的模样。
杨玉晔刚刚也有些悸动,暗道:难怪五姐对表哥念念不忘,他这样温柔有礼,如春风和煦,连我刚刚都有些慌神。
方瑞温柔地把毽子托在掌心,递到她面前。“这毽子好生精致,若是损坏了岂不可惜,看来我要一直守在表妹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杨玉晔接过毽子,恶作剧般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方瑞整个人都愣住了,脸红的犹如要滴出血来。
杨玉晔见得逞了,很是开怀地笑了起来。“晔儿多谢表哥了,还好有表哥在近旁。”
突然间,杨玉晔的手被大力地打了一下,她吃痛地松开毽子,不安地抬头,五小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九妹,这样跟男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母亲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五小姐平时自诩嫡出,对杨玉晔爱答不理,这会子端起姐姐的架势,显然是看见了她和方瑞,心中发醋。
杨玉晔趁机呛声道:“母亲想必也没教过姐姐,要出手打妹妹呀。表哥不过是帮我忙,五姐小题大做了吧。”
五小姐的脸色越发难看,“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表哥,你莫要被她骗了。”
杨玉晔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嘤嘤嘤,吓死我了,姐姐你好凶啊。”
方瑞见不得她受委屈,挺身挡在杨玉晔的身前。“五表妹,你吓到九妹妹了!我不过是帮晔儿捡了毽子,姑母若是不快只管来批评我就是。”
方瑞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护着九小姐,生怕她受了委屈,杨玉晔躲在方瑞身后,朝着五小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杨玉晗的眼眶当场就红了。她愤恨地一脚踩在毽子上,狠狠地碾了碾,才一甩袖子离开此地。
“这个不能用了。”方瑞从地上捡起毽子,铃铛散了一地,孔雀毛沾了土,有几根已经折断了。“表妹莫要伤心,我再去寻好的毽子给你。玉晗真是被姑母骄纵坏了,无缘无故居然对你发脾气……”
杨玉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多谢表哥护着晔儿,要是没有表哥在,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方瑞和善地揉了揉杨玉晔的头。“若是以后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杨玉晔认真地点了点头,方瑞的目光温柔如水,饱含情意。
若说今日之事,无一点感动是假的。杨玉晔心道:“在这府中,祖母、母亲、姨娘们,无一人疼爱我。遇事从没人为你撑腰。”
今天,方表哥竟全然相护,让杨玉晔待他的情谊中,除了利用,也多了几分真心。杨玉晔自认并没有爱上方瑞,但若方瑞以诚心待她,将来她也会尽心尽力的侍奉方瑞,天长日久,自然能处出真情。这一辈子嫁谁不是嫁,若能跟方瑞在一起,算是个上等的出路了。
不过三日,方表哥就买了各式各样的毽子送来与杨玉晔,红的粉的蓝的,各种颜色的毽子应有尽有。
五小姐各种寻衅找九小姐的茬,但是杨玉晔都沉着冷静地应对,一一化解了。
她有气无处使,只好拿杨玉晔的丫鬟撒气,逮到了一个机会,在紫苑去内账房领银子的时候,拦着她不让走,好好地非说紫苑偷了她的镯子。
之后,命丫鬟狠狠掌了紫苑的嘴,你察觉紫苑去了太久还没回来,很不对劲,派人去寻才知道她挨了打。
等杨玉晔急匆匆地赶到内账房时,五小姐已经带着丫鬟,扬长而去。只剩下脸颊高高肿起的紫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