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没有解释,小公子确实是跟着他走丢的。
这一路两人走得很不容易,为了防止范家小公子与他们玩声东击西那一套,还特意分成两路,李源走陆路,李忠则是在码头等。
可回马枪没等到,又怕耽搁时间,只能先随着侯爷留下的印记一路赶来青州。
直到看见顾泓懿的那一刻,他们瞬间就懂了,范飞白不在这。
“如何丢的人?”
夜色如同黑幕一般遮在头顶,云层叠峦,月光稀疏,一如顾泓懿此刻的心情。
屋内,李忠和李源跪在那,垂着头将事情的始末仔细的说了一遍,最后,李忠俯下身去,请罪道:“本想着小公子必定会来青州,属下该死,丢了小公子,请侯爷责罚。”
“青州是离沧州最近的城镇,你们能这么想也是对的,只是忘却了通往沧州的路并不是只有这一条。”早在到达之前,顾泓懿就看过周围的地图,范飞白策马完全可以绕道去沧州另一侧,避开青州。
“如今沧州情况尚不明朗,若是范飞白现在已经到达那里,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顾泓懿推门而出,看向夜空。
杜广百定然会去找曹莽,裴将军曾与自己商议过,要让他们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才是最佳进攻时间。
可现如今,若是范飞白真的在那,顾泓懿心中便多了几分顾忌.....
“侯爷,我与李源可乔装进城。”李忠看出自家主子的未尽之语,挺身道:“若是小公子在城中,定然安全无虞的将人带回来。”
顾泓懿瞧了他一眼,“沧州城门紧闭,不许进出,你们若是要去,怕是只能翻墙。”
“属下可以!”李源接着道:“是属下犯的错,属下愿意去!”
顾泓懿沉吟片刻,默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冷冽道:“那你们二人一同去,顺便摸排一下城中情况,我与将军怀疑青州郡守与匪军勾结,倘若事实真是如此,不用请示,直接击杀。”
有时候李忠会觉得,外界的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眼瞎,竟然只能看到侯爷的温润一面,那面具之下隐藏着的狠厉与果断好似只有自己这些人才能瞧见一般。
面容依旧是原来的那副,可言语之中的阴冷与杀伐之气,好像顺着眼角流露出来,与这夜色中的月光一样,稀疏平淡,不论从何角度去看,都是存在的。
得到指令,李忠与李源稍作休整,趁着夜色往青州赶。
怕马蹄声太过明显,两人早早的就下马急奔至城门。
李忠冲着李源使了个眼色,李源理解的一点头,踏着对方搭起来的臂弯一个飞越就上了半尺,指尖如利爪一般的扒付在城墙上,这时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身影来,只见李源宛若一直轻巧的猫,几个腾飞就到了顶端。
静静的听了些许时间,确定没有脚步和呼吸声后,李源收起带在指头上的甲片,翻身而上,到了城门上。
整个城门口附近静的出奇,李源惊疑的来回巡视几次,才确定这里根本无人把守。
他将腰间的绳子拿下来,丢到城墙下面,很快李忠也攀了山来。
“咱们爷说,这沧州城门紧闭,我当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瞧着像是个纸老虎?!”李忠站在城门往内看,四周一片死寂,黑乎乎的连个光亮都没有。
“小公子不会是还没到吧?”
“你看!”李源突然指着远方的一处光亮道:“那边有人。”
“废话。”李忠将身子仔细收好,交给对方,“这又不是一座空城,定然是有人的。”
“那为何这么晚了,那处亮如白昼?”李源顿了顿,侧耳听了会,再开口时语气更不解,“你听见什么声响了吗?”
“好似是叫好声?”离得太远,李忠有些不确定,“这城里的百姓不睡觉大晚上的凑在一处做什么?!”
“瞧瞧去?”
“我们来的目的是找小公子,你若是敢去回头我就跟侯爷告你的状。”
“虱子多了不怕咬,说的好像你没做过一样。”李源白着眼睛看他,“不若我们分开找,我去那。”
李忠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房屋,嘟囔道:“都是房子,我去哪找小公子。”
李源阴阳怪气道:“说不准小公子现在就在这其中的一间屋子里睡觉呢。”
李忠受不了的想要揍人,最后决定和李忠一起去那处看看。
“侯爷说青州郡守与这匪军狼狈为奸,说不定在那能查到些许有用的信息。”李忠与李源两人脚步轻巧的往城门下走,小声道:“到了那再说。”
居民区黑乎乎的一片,头顶的那点月光根本不够照明,好在两人眼力不错,即便是黑夜也能清晰的看清眼前之物,只是越往里走,李源就越是惊讶。
盘踞一城的匪军,不说是个土皇帝,也不该如此荒凉才对,这街道左右两边的房屋他与李忠都稍稍看过一些,十室九空,竟然都没人!
回想来时的路上,他与李忠在城外闻到的那些恶臭,心中不免多了些许猜测。
“这城内百姓,怕是过的也很艰难。”
李忠听着他的话,少见的没有与之斗嘴。
事实摆在眼前,便更显得远处那般热闹多么的怪异。
能让城中百姓在这本该休息的时间聚集在一处,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城中心的那处,道路两旁皆是照明的火堆,一座由巨大幕布拉出来的空地上,最中间有个木头搭建的擂台,一丈有余,三面都被看热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只余两人宽的距离供人上下走动,范飞白与魏家宝站在一处,身旁都是准备参加擂台赛的百姓。
原本还想着这些人都吃不饱肚子,自己若是上场岂不是要大杀四方。可直到拿了牌子走进内场,才发现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这些都是以前拼出来的,曹莽拿着银子养着的。”魏家宝眼睛看向四周,小声的给范飞白解释:“原本都是城里走镖或者是打手,为了生活才做的这些。”
范飞白看着这些人强壮的有些不正常的肌肉,陡然想起自己在春日会时被人揍的感觉。
“你故意的?”他咬牙道:“想让我死?”
“你不是说想吃口好的么。”魏家宝退后一步,避开对方想要打人的胳膊,“赢一场,就有赏金,拿了赏金你可以在城中购买你想要吃的一切。”
原本还觉得这人可怜,只如今瞧着,这人哪怕是笑着也是带着恶意的。
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范飞白心想。
他不该追问叔父的事情,相较于自己,眼前的这个同龄的少年要复杂的多。
“我不吃了。”他将手里的牌子丢到对方的怀里,“要打你自己去。”
“想耍赖?”魏家宝一点都不怕他不上场,上下丢着牌子在手里掂量着,“门口有人看着,进来了不打根本出不去。”
范飞白脚步不停,大不了打出去!
“你不是要找范将军死亡的真相?”魏家宝继续道:“成为第一,你就能见到曹莽。”
范飞白不为所动,现在不是出头的时候,他对着魏家宝道:“左右朝廷已经派了新的将军来剿灭匪军,我可以等到他们进攻的那一天。”
“你若是真这么想,就不会冒充沧州人进城来。”
魏家宝虽不知道范飞白的真实身份,可这一点上却没有猜错。
他避开顾泓懿的人,避开大军,就是想要先一步知晓自己叔父死亡的真相。
周围的参加者投来敌视的目光,范飞白越过魏家宝的肩膀,看向已经开始厮杀的困兽场,场上的那些人,疯狂,狠绝,每一个人都是带着死亡的决心,他们的目的或许很简单,就是想在这吃人一般的空城中,获得一些生机,为自己,或者是家人,谋求些生存空间。
哪怕是死!
自己难道舍不得这条命吗?!
兵败叛逃...
这四个字不该出现在范与忠的碑文上!
他出现在这,就是为了洗刷污名,他要证明给雍都甚至是陛下看,范家,不可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只要见到曹莽,自己就能报仇了!
既如此,哪还有离开的理由!
“魏家宝,你不用激我。”四周欢呼与叫喊声震耳欲聋,范飞白扭着腰间的布带,将它系得更紧了些,“你想借我手杀了曹莽,我知道。”
魏家宝静默不语。
他的目光中浮现出不一样的火焰来,那是一种疯狂的火苗,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魏家宝突然笑出声来。
四周参赛的百姓侧目看向他,只觉得这人是害怕的要疯掉了,却不知他心中的疯比他们猜测的还要狠。
他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范飞白,问道:“你要去吗?”
*
李忠与李源站在人群外围,待看清眼前这一切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这是谁的主意?”李忠看向逐兽台,上面的两名壮汉互相厮杀着,从用刀斧到牙齿,所有的一切都是武器,致力于将对方杀死的武器。
两方角斗,总有一方是要败下阵来。
可那个人,浑身已经没一处好皮,汗渍与血液交织在一起,顺着轮廓滑落,在脚边洇出一圈血红的水洼。
看热闹的人已经疯了,拍着木台叫喊着。
“杀了他!”
“杀了他!”
“上啊,反击啊!”
“都死,都去死!”
“杀了他!”
疯了,这哪还是城,简直是吃人的炼狱。
“小公子不可能在这。”李忠笃定道:“他那种世家公子,根本接受不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一定是路上耽搁了,估计在咱们后面。”
“死!死!死!”
不间断的叫喊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李源也觉得这话有理,准备与李忠二人换个地方去寻人。
“快看!是个生面孔!”
“太好了,又有看头了!”
“上!”
李忠本已转身,随意的一瞥后却如被人定住一般,他下意识的扯住李源,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喃喃道:“坏了!”
李源跟着看过去,只觉得荒谬的无法言说,“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出现在台上?!”
“别管谁给的胆子了!小公子要是有个好歹,侯爷一定会杀了我们!”
[捂脸偷看][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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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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