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

叶绪安一愣。

他先前虽然见过柳奚, 如今对方却是逆着光,只有些莹白的光落在男子身上,镀上了一层幽冷的辉边。

让人看不太清楚,来者的面容。

明微微只觉得对方身量高大, 那雪氅有几分熟悉, 月光落在他袖边的金丝白鹤上,她张了张嘴。

声音微哑, 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你是何人, 谁准许你进来的?!”

不等叶绪安话音落, 那人已走到那一道屏风之前。他的目光尽数落在床榻边——那眸色哀婉的少女身上。

见她红着眼、微微瑟缩着身子,男子眼中寒意更甚。他逆着光, 乖顺的乌发披散在雪氅衣的白毛领上,腰间系了一块莹白的玉佩, 流苏穗子轻轻晃荡。

“本公子在问你话——”

一句不耐还未喊出声, 脖子上忽然一道重力, 叶绪安猛然瞪圆双目,没来得及喊人, 便彻底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他有一双,比女子还要艳丽好看的眼。

这双眼,叶绪安只在宫宴时、那九五之尊的大殿之上见过。

男子的手一抖。

他原先紧紧钳制着明微微的手腕,被那道逼仄的目光迎上后, 叶绪安只觉得浑身一瘫软。趁着此空当, 少女忙一侧身, 从缝隙中钻了出去。

气息未平,躲在那一袭屏风之后。

屏风翠绿,春水清影,横波燕鹦。

叶绪安被他扼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一张脸慢慢涨紫。

“皇、皇上……”

他打着哆嗦,俨然没有方才的气焰。

听见那声称谓,明微微愣了愣。

皇上?

当今圣上?

那位……心悦自己已久的皇帝??!

她愕然抬眼,恰对上对方双眸。他正朝着屏风后望来,那双昳丽动人的眸中,饱含了太多太多情绪。

直让他,恨不得将眼前那纨绔撕碎!

那寒冷的眸光让明微微身形一抖,她又赶忙缩回至屏风之后。原来柳奚便是当朝天子,还在她失忆前……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

柳奚的随从已推门入屋,少女身子蜷缩在墙角,只听到一片纷杂之声。柳奚的声音清冷,很好辨认。

她听着,柳奚声音微低,不知与那些人吩咐了些什么。片刻后,叶绪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被人拖下去了。

周遭又一下子寂静下来。

房门被人一阖,屋内忽然亮起了灯盏。而后是一道又轻又缓的脚步声,有人朝着屏风这边走了过来。

明微微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无边的黑夜将她裹挟,夜色如漏,窗外似乎有雨雪还在下。她蹲在那里,抱着双膝,有些害怕。

一阖眼,还是方才叶绪安那张,戏谑的、嚣张的脸。

她的脖颈下一寸,已有些发红。

他一身雪衣,走到屏风前,明微微先看见了对方的一双靴。她垂着眼眸,细细碎碎凌乱的发丝落下,遮住了暗涌的眸色。

“微微。”

轻轻一声,将她从惊惧的漩涡中扯出,一瞬间,她很想哭。

她就那般缩在那里,小小一只,身形更是单薄。柳奚觉得一颗心揪得发疼,便忍不住弯了弯身子。

又极为轻柔地唤了一句,“微微,没事了。”

夜风轻幽幽的,扑在她面上。少女一仰面,他立马看见了那双通红的眼。

柳奚忍不住攥了攥袖口,很想上前去将她抱住,又唯恐自己的冒失会再度惊扰到她。

他就这般,无声地在屏风前站了许久。

屏风上柳绿花红,是一番春意盎然的好风光。

她埋下脸,将头缩在柔软的臂弯里。吸了吸鼻子,仿佛听见衣料被风吹起,一阵轻轻的窸窣声。

明微微躲了躲,又往后靠了靠。

心有余悸。

抬了抬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她的眸光忽闪,只看见对方的一袭衣角。

他的衣角雪白,即便是幽寂的夜也不能使之褪色。听见一声低柔的叹息声,少女下意识地抬起头。

来者一袭雪衣,广袖博带,周遭如有云雾缠绕。

两片衣袖就那般坠在云端之中,流云野鹤,端的是皎皎遗世的风骨。

如有仙子下凡。

明微微止住了抽噎,看他。

少女哭花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眼中尽是微红的柔软。让他的心就这般无端塌陷下去。

柳奚想上前,想去安慰她,竟不知一时间该如何开口。他抿了抿唇,见到对方脖颈处的红痕——那是方才叶绪安掐过的痕迹。

她的皮肤极白,极娇嫩,轻轻一掐,便能掐出一道印儿来。

他的眸光闪了闪,抬了抬右手,忽然——

眼前一道重影,整个人身形一晃,紧接着,便是无端的闷热!

那炽热感直从胸腔处传来,闷闷的、燥燥的、烫烫的,瞬间将他整个人席卷、裹挟,那烫意登即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柳奚猛一蹙眉,忽然想起了,书房内叶君月端上来的那一碗燕窝。

“你……怎么了?”

见他这般,少女眼中有异色,迟疑了阵儿,终是问出声。

她的双腿蹲得有些发麻。

那一声,软嗓犹如在极甜的花蜜中化开。明微微站起身,对方却恰恰侧过头去。那一袭青丝如瀑般倾泻在少女眼前。

他的耳根微红。

耳垂恰恰被鸦发遮挡住,他这才没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不自然来。

“你……不舒服么?”

她歪了歪脑袋,又是一阵犹豫。一手扶着翠绿的屏风,一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头。

雪白的毛领,挠得她的手指有些发痒。

柳奚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更是将那热意传到了每一寸躯壳。见对方背对着自己,明微微并未疑惑,心中只思量着:方才他救了自己、救了柳家,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

罔论失忆前有什么恩恩怨怨,此刻她不应该再给他甩脸子。若是以后叶家那纨绔又来找自己麻烦了,她也好再同柳奚寻个照应。

心中一块好算盘,她打定了主意,用袖子拂去面上泪痕。

“我去给你倒杯茶水。”

“不必——”

手臂上忽然一沉,她转过头去,对方却如碰了烫水一般飞快抽回手。屋内纵使燃灯,却仍有些昏黑,那屏风将光亮尽数遮挡住。

就连窗外的月光,也变得静悄悄的。

明微微不解:“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不过半刻时间,声音怎么变得这般低哑。

还有些……莫名的好听。

她摇摇头,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从脑子里面驱逐出去。

“我……中了药。”

中了药?

“什么药?”屏风之后,明微微歪了歪脑袋。不等对方回答,那一双微红的眼眸已告诉了她答案。

少女如受了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跳起来。

“你、你中了那玩意儿?”

那种脏东西?!

她是未经欢爱之事,守宫砂尚在身,可她也不傻。自然知晓,若是有人中了那种药,解法是什么。

怪不得,方才柳奚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太正常。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幽深的夜色将二人包裹着,一道春意汹涌的屏风,隔绝了外头的好月色。

脑海中只闪过一个想法:逃。

他明显有些不对劲了,额上似乎有细汗渗出。柳奚低垂着眉眼,没有看她,咬着下唇,若是细看,便能看出其面上的红晕。

“我去给你打盆冷水,你若实在热得受不住,可、可以把氅衣解下来。”

明微微哆哆嗦嗦地提议,生怕对方一个忍不住,将她给吃了。

柳奚点点头。

他的手指修长,一节一节的,欲将外氅解开。

他未想到,那药的后劲竟这么大,让他的双手一颤,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就连解开氅衣,也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见状,她便好心上前,“我来帮你。”

“莫要……”

柳奚连忙阻拦她,声音中也掺杂了些燥热的气息。

“你……莫过来。”

柳奚阖上双目,试图平复呼吸,强忍着那欲.望。

“你莫靠近我。”

他怕,他怕自己受不住。

他是那般地向往她,怕她再靠近一些,怕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怕那药劲会吞噬掉自己强撑着的理智,怕做出那种混账事。

不可以。

万万不可以。

若是他今日,在这种情形下强要了她,只怕微微会恨他一辈子。

柳奚紧咬着牙关,对方却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她刚哭了阵儿,眼睛也红通通的,像兔子。

“你很热,很难受吗?”

男子又一咬牙,她就是个妖精。

每一句话,都在勾他的魂儿。

明微微自然是焦急的,好一番思量,终于又想了个法子:

“实在不行,我给你去挑两个丫鬟。你喜欢什么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柳奚眸色一顿。

他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一声,终于让男子望了过来。那一双眸色如墨,如今正是汹涌澎湃。他在抑制着情愫,直到抑制得眼角微微发红。艳丽的眼眸尾端一点红晕,如红梅摇落,娇艳地滴在那一片白皑皑雪地之上。

美艳得让人惊心动魄。

蓦地,她的心跳顿住。

愣愣地听着他在耳边哑声叹息:

“我不要那些婢女,你知道的……”

什、什么意思?

看着对方的眼睛,明微微明白过来了。

“不成!”

见她终于跳出好远的距离,柳奚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他靠在屏风之后,温声同少女道:

“不必要其他人知道,去接一盆冷水回来,最好再带回来些没融化的雪和冰块,”雪融化会吸热,“再取两条毛巾,对了,有没有澡桶?”

“有的、有的。”

明微微有些结巴地回应道。

柳奚轻轻“嗯”了一声,终于将氅衣解开了。走出半步,明微微没忍住再回头去看他,男子坐在墙边,有些乏力。

那氅衣施施然落下,如下了一场大雪,飞星与落雪交旋着,落入男子眼中。

明微微还是忘不了,方才与他对视的感觉。

他就这般坐在那里,面容白皙干净,像是大病初愈,柳奚脸上多了些病态。无端让明微微想起先前那句:

“病秧子,在床上那才叫听话哩!”

她的脸一红。

不成不成!

他是生得好看,可对方毕竟是当今皇上啊。明微微,收回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不要被他又媚惑了去!

少女咬紧牙关,冲了出去。

再回来时,柳奚已经坐在了榻上。他将厚厚的外衫尽数解下,只着一件里衣。明微微端着水,静悄悄地往殿内走去,只看见那床底下散乱的衣服,直教人想入非非。

美人倚着帐,微仰着脸。月色落在他白净的面容上,听见响声,望了过来。

他倒是脱了个干净。

只有一件又素又薄的衫,明微微依稀能看见他的腰。

很结实。

“喏,我取回来了冰,还有水。”

她出声,忍住了冲动。

柳奚靠在床边,纱帐如云似雾,一路漫下。那一头鸦发竟是格外旖旎,与床帐交织着,缠在一起。

明微微忽然很想将他的头发捋开。

柳奚的头发很长,很顺,比她的还要顺。少女走上前,将盆子放在床边,然后去取澡桶。

“我给你打了些温水,凉水泡着,你会生病的。”

“……好。”

明微微将澡桶放在屏风之后,背过身,“你去罢,我……尽量不看你。”

柳奚是完全烧糊涂了,居然觉得这句话没有任何毛病,不假思索地起身,往屏风后拐去。

柳奚走得有些慢,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明微微的心跟着跳了跳,耳根子全红了。

她垂下头,看着柳奚落在自己脚边的衣服,想了想,终是走上去,将那些衣衫雪氅衣捡起来。

一下子,便闻到了那阵熟悉的、淡淡的幽香。

明微微捏着他的衣袖,袖上有一对白鹤,很像《春芙图》里的那两只。她攥着衣服出神,突然听见屏风那头传来一阵乒乓之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将衣服放下,转过身,“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

等了三下,那头没有应声,明微微再也等不住了,硬着头皮转到屏风那头,一眼便看见了屏风后的光景。

绿屏,春水,桃花,燕鹦。

撞着冰块的盆子打了,水流了一地,湿漉漉的。水面上撒了一层雪,眼看就要融化。

那一头迤逦的头发垂在澡桶外,柳奚转过头,望向看。

雾气缓缓上升,漫过男子的面颊。

他头发湿润,像一朵娇花。

旖旎动人。

窗外探入了一枝梅,鲜红,美艳,摇摇晃晃,坠在她的心上。

这一晚,明微微忍不住,干了这十七年来,最荒唐的一件事。

她垂下头,迎着柳奚迷茫的目光,轻轻地,咬住了他的唇。

对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眼中如掀起惊涛骇浪,不过一刻,明微微便觉得手腕上一沉。

柳奚已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下水。

“可以么?”他问,给她思考的时间。

明微微没出声,抱住了他的背。

长长的指甲嵌入肩头,柳奚知道她疼了。明微微咬着唇,忽然一仰面,水珠从她的下颌处往下滴落,滑过她的玉颈、发梢、锁骨……

他垂下脸,将那颗水珠含住。

少女敏感地颤了颤,气急败坏地拍打他,柳奚便笑,从水中探出脸,一双眼幽深而明灿,看得明微微又是一愣神。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眉眼。

“你真好看。”

他似乎有些得意,声音低低的:“八岁时,你便开始这么说。”

“八岁?”

“还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明微微,见柳奚的“第一面”,就想拥有他。

十七岁的明微微,忘记了他两次,却仍再度被他吸引住,做了一直想做却未敢做的事。

柳奚,青涩少年、天之骄子、高岭之花,再到如今九五至尊的帝王……无论身份再如何转变,无论何时何地,那一双旖旎的眼总能让人意乱情迷,失了魂魄。

让他们彼此拥抱,迎着深处欣愉,在水雾中畅欢。

……

一整夜,明微微都觉得脑袋里雾沉沉的,又闷又堵,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里头灌。

那是碎片一样东西,转瞬即逝,不可捉摸。

她只觉得柳奚全程都在握着她的手腕,那力道有些重,攥得她疼,便开始叫。

叫了会儿,右手终于得了空当,下意识地往两侧抓去。却不料抓到了屏风一角,偌大的屏风哗啦啦落下来,二人循声望去,只看见空落落的床榻和满地的衣裳。

柳奚将她擦干净了,又打横抱起,迎着床榻走去。

……

清醒时,已是日上三更。

她转了转头,身侧的男人还没有醒。他平躺着,很乖。明微微轻轻撑起上半身,垂着眼打量他。

他的呼吸很均匀,面容亦是俊朗干净,只是脖颈处,却有一大片混乱的红痕。

明微微有些羞愧。

不料想,自己的身上也是有这些印子的。

她不敢掀开被子去瞧,只将左手悄悄探出来,手腕上的守宫砂果然没有了。

倒不觉得惋惜,明微微放宽心地想,哪怕是自己不爱对方,初历人事的对象却是这样一位俊美无俦的男子,也算是自己赚了的。

如此想着,她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睫羽。柳奚的睫毛真长真密啊,比女子还要翘长。明微微在心中暗暗叹息,若是自己也长成这般就好了。

爱美是人之天性。

有谁不爱小美人呢?

正瞧着他出神,对方忽然醒了,少女还在微怔,葱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唇边,便被他轻轻一咬。

“嗳!”

明微微吓了一跳,叫了声。

“你怎么醒了?!”

柳奚见着,小姑娘的脸颊一寸寸红了下去。似乎有些难为情,她猛地转过头,不愿再去看他。

那头传来低低一笑。

“笑什么!”

她踹了一脚床边的纱帐,又气又恼。整个腿还有些酸疼,手臂、腰都是。

少女背对着他,头发如瀑般垂下,遮挡住了光洁的背。柳奚抿了抿唇,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放过她。

昨天晚上太累了。

他穿衣服的过程中,明微微一直缩在被子里,连眼睛都不愿意露出来一下。

柳奚系好了衣带,将床帘重新卷起,日光一下子涌进来,洒落在少女的面容之上。

她的眼下,仍有疲惫的乌青色。

与昨日不同,柳奚不知从哪儿找了根发带,将一头迤逦的鸦发束起。束起头发的他看上去多了些英气,而少了几分昨日的妩媚动人。

明微微心中暗暗想,这哪里是仙子,分明是狐妖转世。

冬天的被褥都很厚,压在鼻息之上,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她缩在被窝里,回想着昨天晚上的荒唐事,柳奚不知道失手打翻了什么,不小心撞到了一侧正在小憩的鹦鹉。

鹦鹉扯着嗓子高叫一声,把明微微吓了一跳。

“阿雅!”

她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高唤了一声。

那鹦鹉是个极通人性的,闻之,登即闭了口。倒是柳奚站在一侧看着它,似乎想起了它先前对自己的痛骂。

若是他没记错,这只鹦鹉,应该是明澈先送给微微,而后被阿采带回柳府的。

也不知是谁,天天在房间里骂他。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明微微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一阵玩念闪过,她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阿雅,叫!”

柳奚害怕它,往后退了退,欲甩袖。

忽然听见从那鹦鹉口中发出的、一阵低吟声。

男子步子一顿。

明微微面色一僵,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阿雅口中哪还有半分对柳奚的唾骂?那鸟喙一张一合,发出的分明是……

她昨晚的娇.呻!

真是好一番活色生香!

回过神来,明微微连忙去阻止它。可昨晚的场景已一幕幕在二人的脑海中重现,翠绿的屏风温热的水、濡湿的鸦发凌乱的红痕,还有那抽离的痛感……

柳奚逆着日光,又朝床边走来。

明微微眼皮一跳,忙不迭抱紧了身前的小被子,口齿竟紧张地打起颤儿来:“你、你要做什么?”

男子低低一笑,弯下身。

一瞬间,熹微的日光尽数被他遮挡住。冬日的阳关就是这般暖,他的唇却是凉凉的,就这般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贴在她的娇瓣上。

如蜻蜓点水一般。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柳奚又笑了一声,揉了揉她微乱的头发。

明微微再度回过神来时,柳奚又开始收拾昨晚的残局。地上的水都干了,她散落在盆边的衣裳却全打湿了。那是她十分喜欢的一件衣裳,见状,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之色。

柳奚看得细致,温声哄她:“我再去集市上,带你挑几身衣裳。”

她摇头:“这衣裳可是用的上好的料子,很贵的。面料也是罕见,集市上应当是没有的。”

对方便回道:“多罕见的料子都不怕,隔几日,我让人送些绯玉雪纱来。”

再不济,便将内务府下个月应发给后宫那些女人的衣料布匹全都送过来,莫说是一件衣裳,纵是十件、百件、千件,也是养得起她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绯玉雪纱,明微微的眼睛一亮。

“那可是好珍贵的布料哎……”

“每个月都会有的,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便是。”

见她高兴,柳奚的内心也尽是欢喜。他已经许久未见她这般笑过了,“还想要什么,同我说。”

一瞬间,明微微的脑子里塞满了许多珍贵又稀奇的东西。

什么金银首饰、玉石古玩、珍稀花草,还有夜明珠。

柳府实为古朴典雅,她的屋中也尽是些字画。饶是明微微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她们柳家明明家底不算差,为何却装扮得这般……不豪气。

她就是喜欢那种看起来贵的、还亮闪闪的东西。

柳奚的记性很好,对方说一遍他便记住了。

一股脑说了一大堆,明微微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你为何要送我这么多东西?”

看上去不像是在赔礼,而是像……提亲?

面对她急切的追问,柳奚的眸光却是清浅平淡,仿佛在做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提亲?”他玩味了一下,唇角弯弯的,“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夫人?”

小姑娘裹紧被子咬了咬唇,没说话。

柳奚以为她尚在犹豫,便哄她:“我家底殷实,家大业大,你若嫁给我,全京城的金丝帛都是你的。还有城南邹记桃花铺子的新品,城北水巷新出的胭脂水粉……”

明微微瞄了一眼他,“你还挺懂得怎么讨姑娘家欢心的嗷。”

对方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只讨过明微微这一位小姑娘欢心。”

说也奇怪,明明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柳奚却说得无比动人。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些清润,像是碎玉落在纸上。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忽然听到一阵叩门声。

明微微下意识喊道:“阿采吗?”

那厢一顿,片刻:“公子,是小的。”

是三余。

柳奚特意吩咐过了,他在外头,所有下人都得改口唤他一声“公子”。

“你先退下罢,我一会儿便出来。”

那头不说话了,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明微微抬了抬眼皮,见他站起身:“我有些事,要回去了。”

谁料,少女居然冷不丁地追问道:“回哪里?”

见他犹豫,明微微又眯了眯眼眸,“是要回宫吗?我昨天听见叶绪安喊你皇上。”

柳奚一顿,竟也不躲闪,点了点头,问她:“微微,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宫吗?”

少女又是一顿。

日光落在她的睫羽上,随着呼吸,那层熹微的薄影轻轻晃动,就这般摇落在男子心头。

片刻后,柳奚听见她清楚的答复:

“我并不想随你一起回宫。”

他一愣神。

不及对方问出声,少女已道:“我不知道我与你之前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我应该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追到柳府来。不过既然我逃出来了,便有出来的理由。既然出来了,便不想再回去了。”

她不知道深宫的样子,心里觉得,那应是处处密不透风,应是处处如履薄冰。

她不想生活在那里,不想回到那个看似繁华艳丽的金丝笼。

柳奚垂眼,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思量着些什么。

他的眼睛极为好看,此时更像是一片宁静的湖泊。明微微忙转过头去,生怕像昨夜那般,被他那一泓眸光吸引了去。

片刻,只听他低低一声:“好。不想回去,那便不去。”

因是背对着他,明微微看不见对方此时的神情,却能依稀听出他的语气中似有阵痛之声。

身侧轻轻陷了陷,对方替她悉心地掖了掖被角,而后便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她背对着,听见房门被人轻轻阖上。

------

回到皇宫,便是昼夜该不完的折子。

昨夜离宫一晚,今日又未上早朝,虽说三余已经以陛下龙体欠安为由推了今日的早朝,可朝中仍有波澜之声。

许多人都听闻了昨夜叶家公子与柳家的事。

柳奚一身龙袍,坐在桌案前,垂眉,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叶家。

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了叩,紧接着便是传报之声:“皇上,宫外请的先生来了。”

说也奇怪,皇上今天一回来,便让人从宫外请了个能算姻缘、能解男女之事的先生。宫人不明所以,却也只能合着皇上的心思,将那玄乎的“先生”高价请进了宫。

柳奚放下折子,抬眼,只见一半百老人抚着胡须,走了进来。

龙袍男子使了个眼色,周遭宫人尽数退下。

殿内只剩二人,柳奚想了想措辞,终于开口,认真询问道:

“朕有一事不解。假若一对男女已经有了鱼水之欢,可那姑娘仍是不愿答应男子的提亲,甚至提出……断绝来往之事。敢问大师,这是何意?”

大师不愧是大师,仅是一抚胡须,便立马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皇上是说,二人已有了肌肤之亲?”

柳奚微微红着脸,“是。”

大师猛一蹙眉。

这不蹙眉还好,一蹙眉,柳奚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对方给吊着,那右眼皮也跳了一跳。

片刻,只闻对方缓缓问道:“皇上,您可听闻民间有一俗词,名为炮.友?”

柳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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