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午时,大柳树村。

村中升起道道炊烟,郑大娘没见新邻居屋里烟火气,遂端了一碗腌菜和两张饼子叩响了新邻居的院门。

等了一会没见人出来,郑大娘直接进屋,把东西放在桌上后绕到屋子后面去,果然在屋后的小土丘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安禾丫头!”郑大娘大声喊道。

安禾回头,见是郑大娘露出一点笑容,而后站起身走过去。

“大娘,你怎么来了?”

“哎呀,我这一看到饭点了你屋里都没有火气就猜到你还没有吃饭,所以特地给你拿了吃的过来。”

“谢谢大娘。”

“没事没事,”郑大娘摆摆手,看见那几座衣冠冢前已经摆上了瓜果,面上露出遗憾,劝诫道,“你也别只记着祭拜,自己的身体也是需要注意的啊。”

安禾淡笑点头。

郑大娘见状不再多言,叫她记得吃饭后离开。

她走后,安禾又把衣冠冢周遭的杂草清理干净了才回了前面的屋子,洗过手坐到桌前,一口一口吃着郑大娘送来的东西,再把碗洗干净了,装上米粮后拿到郑大娘家中,再次对她道谢。

回去后安禾接着收拾,她才搬来几天,昨天刚在郑大娘的帮助下立了个简单的衣冠冢,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等收拾整洁了,屋外也被染成橘金色,安禾便去了灶房洗菜切菜,待一切都准备好后,她生起火,锅一热就往里面倒油。

冷油与炙热的铁锅一接触,锅里顿时燃起大火,安禾眼疾手快地把锅盖盖上,再打开时迅速倒进一盘青菜,不断翻炒着。

看着几乎溢过青菜的油,心中觉得糟糕,小姐不喜油重的菜品,这盘菜就留着自己吃吧,等会再重新给小姐弄一道,她想到。

小姐?小姐已经不在了,她手上动作一顿,落寞地接着翻炒。

青菜炒完,一旁炖的汤也好了,安禾舀出一碗,看见案板上的葱花时遗憾想到,可惜小姐不吃葱花。

这个想法不过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往汤中撒上自己喜欢的葱花后把汤端去堂屋。

今日菜做的多,安禾便到隔壁叫上郑大娘一同吃饭,夹菜时郑大娘不断夸赞安禾的手艺,安禾浅浅笑着以作回应。

饭后,郑大娘帮着她清洗了碗筷才离开,安禾送她出门。

郑大娘走后,她按着往常习惯在桌上铺上纸,准备练字时却没翻着林婧给她写的字贴,这才想起林府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回来,于是她拿出了临行前买的佛经,开始抄写起来。

抄到夜半,外面一片寂静,安禾收起东西,然后洗漱休息。

翌日,天色刚刚亮起,安禾便起床了,收拾清楚后到屋后点香,把昨夜抄写的佛经烧了,又和林婧的衣冠冢说了几句话后回了前面开始做饭,吃过后接着抄写佛经。

日子简单重复地过着,安禾也和郑大娘熟悉起来。郑大娘丈夫早逝,她也没个一儿半女,平日里就自己孤孤单单地过着,如今安禾住到了隔壁,她就在有空的时候来找安禾说话,安禾自然欢迎。

就这么到了除夕,郑大娘特意叫上安禾一起过年,两个人总归是要热闹一些的,只是郑大娘年纪大了,也没有守岁的习惯,是以吃过年夜饭后安禾就和她告别,独自回了屋里。

她坐在桌前,屋里的炭火发出红色温暖的光,屋外源源不断地传来烟花爆竹声,外面的热闹让她觉得有些冷清。

安禾垂下眼睑,静坐半晌后给自己加了件厚外衣,又提起火炉走到屋后,土丘上面立着四座孤零零的衣冠冢。

她把炭火放到一边,坐到石凳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刻着林婧二字的坟茔。

风声呜呜作响,炭火被吹得燃起来,红色的火光映在安禾脸上,看上去气色红润。

更深露重,散发着热气的炭火很快暗淡下来,没了之前的温度,安禾却像是没有感受到,迟迟没有动作,空中飘下雪花,落在她的发顶,眼睫,鼻头,肩膀……

等第一束天光照到她身上,她才动了动身子,无数雪粒从她身上掉落,像是又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雪,安禾朝衣冠冢拜了三拜后带着冰冷的火炉回了屋子,简单收拾后爬上床榻休息。

她睡得昏昏沉沉,模糊之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想应答,可脑子混沌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挣扎许久才艰难吐出“小姐”二字。

似乎有人摸上她的额头,然后说了一连串的话,安禾听不清楚,身体烫得像是被火烤一般。

屋里又安静下来,没一会又响起乒呤乓啷的声音,室温升高,安禾不耐地掀开被子,才刚有动作,手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按住。

“安禾丫头,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大娘去给你熬药。”

安禾终于听清楚了,她不再试图掀被子,晕乎乎地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她靠坐在榻上,没一会就见郑大娘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安禾丫头,你醒的正好,快把药喝了。”郑大娘把药碗塞到安禾手中。

看着这黑乎乎、半浓稠状的药汁,安禾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娘,这是什么药?”

“这可是包治百病的老方子,包你一副下去药到病除。”郑大娘笃定道。

安禾便顺从喝下,回忆着蜜饯的甜味,口中苦涩的药味也仿佛被冲淡了。

过了一会,郑大娘又端了一碗粥过来,喂她喝粥。

郑大娘的方子没能药到病除,安禾依旧病着,并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郑大娘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城请个大夫,可这个时间,大家都忙着过节,也不知道大夫的诊费会不会更贵。

在郑大娘犹豫不决之时,大柳树村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就停在安禾屋前,上面下来一位锦衣公子,还跟着几个小厮和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见郑大娘温声问道:“大娘,请问你知道安禾住在哪里吗?”

郑大娘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把握住南霜的手腕:“姑娘,你们是安禾丫头的熟人吗?她现在生了病,能不能麻烦你们去请个大夫过来啊。”

“什么!大娘你别急,我们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南霜看向孟邵,孟邵早在郑大娘说完之后就吩咐下去,一个小厮驾着马车匆匆离开。

郑大娘又把南霜几人带进屋,孟邵和郑大娘在堂屋处坐着等,南霜则去了安禾卧房。

“南霜姐姐。”

床榻上的安禾脸色惨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时不时咳嗽两下。

南霜坐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她,眼眶中聚满泪水。

“南霜姐姐,我没事,你别担心。”

南霜擦了擦眼角,怜惜地摸摸她的脸,轻声道:“嗯,你会没事的。”

大夫很快被请来,给安禾看过后开了药,孟邵来与她简单说过几句话后便告辞了,南霜则是暂时留下来照顾她。

等到元宵时,安禾的病好得七七八八,南霜陪她过了元宵后离开,回去前到衣冠冢处上了三柱香。

大柳树村的元宵过得与以往一般无二,千里之外的京都却是风雨欲来之势。

当今皇帝的独子在中秋前夕被找回来,那张脸同已故的皇后相差无几,眉眼又与皇帝如出一致,谁也说不出那不是皇子的话来,皇帝更是在找到他的第二天就册封他为太子。

只是这位太子喜怒无常,自从他被找回,朝中众臣就没再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各个大臣都活得战战兢兢,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先皇后刚去世时的日子,众人都怕自己成为这位殿下的下一位发怒对象,每日上朝都小心翼翼的,尽量远离这位太子。

东宫内,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皇帝下了口谕到御膳房,让他们给太子送道醒酒汤,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性情乖戾,这是份苦差事。

小太监无权无势,这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他记得上一位来东宫的宫人就因为不小心碰了一下太子宫中的画后就被杖责丢出去了,现在还奄奄一息,而那画也只是小儿涂鸦之作,并不是什么大家作品。

前方的宫殿愈发明显,小太监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努力镇定下来,看见屋里漆黑一片时心中奇怪,但不敢多想,在殿外喊道:“殿下,奴才奉陛下之命,来给殿下送醒酒汤。”

许久,里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进。”

小太监推开殿门,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不敢多看,低着头避开地上的尸首走进去,把食盒中的醒酒汤拿出来。

“去把廉子实叫来,让他找人把这里收拾了。”

廉子实是东宫的侍卫队长。

“是。”

小太监回道,而后垂着头退出去,整个过程没看上方一眼,彻底退到殿外后心想这位殿下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残暴。

褚绥站起身,跨过刺客的尸身走出去。

“殿下。”

暗处中的人影闪出来,单膝跪在褚绥面前,双手捧上一封信件。

褚绥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后皱起眉头,冷声问:“怎么回事。”

暗卫额上渗出汗,解释道:“回殿下,是属下疏忽,忘了责令他们时时看顾安姑娘,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今季夏等人已经快马加鞭赶往大柳树村,想必不日便可抵达,还请殿下恕罪。”

“要是她再出什么事,你们也不必留在世上。”

“是,属下明白,谢殿下宽恕。”

“退下吧。”

暗卫抱拳,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褚绥厌恶地看了眼衣角处的血迹,抬脚往偏殿走去。

……

正月的末尾,大柳树村搬来了一对新婚夫妇,夫妇二人在村中看过后买下了离安禾院子十几步远的屋子。

二月初一,那新婚妇人带着自己做的饼敲响了安禾的屋门。

“姑娘你好,我叫季夏,是你的新邻居。”

门口的女子笑容爽朗,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安禾把她请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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