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探究的目光看过去时，就见安禾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是做什么？林婧想不通，但眼见她越来越沮丧，就连眼睛也逐渐失去神采，林婧不太想看到，他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安禾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

午休过后接着上课，林婧把安禾带进东厢房东次间，先生授课时她就端端正正坐在一边听着，虽然她听不太明白就是了。

等先生走后林婧又问了中午的那个问题，安禾答得七七八八，她虽不解其意，但总归是记得怎么念的。

“南霜，你先回屋，安禾留在我这，等会逄春会把她送回去。”林婧道。

南霜向来是服侍林婧用过晚膳后就可以回去休息，然后到寅时再起来去守夜，这期间林婧这边的事就是交给逄春管。

安禾如今是交给南霜在带，作息自然也同南霜一致。

听了林婧的话后，南霜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称“是”后就退下了。

林婧又让逄春守在堂屋，带着安禾进了西次间。

见他去往书架方向，安禾以为他又要练字，便跟过去站在研墨的位置，在她转着墨条时林婧叫停了她。

他手上拿了本书，封皮是三个字，安禾不认识。

林婧打开书，空出一块地方，道：“来我这。”

安禾走过去，这下便是和他一起站在了书案前，那本书就摆在她面前。

林婧手指指向第一个字，问她：“认识吗？”

安禾摇摇头，这些又横又竖，还有些弯来弯去的图画她只知道是字，却不知是什么字。

“天地玄黄。”【1】

林婧的手指随着声音往下移，念完这四个字又看向安禾，问：“记住了吗？”

安禾一直注意着他，闻言就答道：“记住了，小姐。”

林婧又给她分别解释了这几个字的含义，然后再问记没记住。

安禾答的同样是记住。

林婧就把书关上，拿过一张旁边的宣纸，就着先前研的墨拿笔在上面写字，写完一个问：“这是什么字？”

“地！”安禾立即回道，又把刚才林婧解释的意思一齐说出来。

林婧嘴角微勾，又把其他几个字写出来，一一问过，安禾均答得一分不差，林婧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重新把书给打开，又教了后面几个字且问过安禾后找来一只笔，是他之前用的，如今拿来给安禾学字正好合适。

他又教了安禾握笔，再给安禾演示了一遍这几个字的写法后从宣纸中抽出几张交给安禾，让她练字。

初次写字，安禾写得歪歪扭扭，她觉得手心的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软趴趴的，一点也不配合她。她按着林婧教的笔划去写，最后得到了一个超大号、软骨头版的“天”。

安禾小小的脸上露出几分愁苦，但还是听林婧的话，把每个字都写满了一页，只是那些字各有各的想法，每一个都长得不太一样，但大体上还是能辨认出是同一个字的。

写完之后，安禾把自己的写的同小姐写的再三对比，耳朵发热，小姐这么用心地教她写字，她却写成这个模样。

安禾羞愤之余又觉难过，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让小姐看她写的东西。

她突然低头引起了林婧的注意，自然就看见了安禾面前那些写得满满的宣纸。

林婧自己拿过去，一一看过后圈了好几个字，然后道：“这几个不错。”

安禾惊喜抬头，又听林婧接着道：“这个的横不错，那个撇写得很有风格……”他一连点评了笔划后总结，“只要你把这些好的地方结合起来，就能写得好字。”

安禾顿时有了信心，就连林婧又要她练几篇字时都高兴地答应下来。

一直练到亥时，逄春进来提醒时间，林婧才让安禾回去休息。

安禾看着宣纸上的大字，担心小姐教她只是一时兴起，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姐，你能教我‘林’字怎么写吗？”

安禾只知道小姐姓林，并不清楚小姐闺名，若这次是她最后一次学字，那她想把小姐的姓给学了。

林婧沉默一瞬，然后在纸上写上“林婧”二字，思考片刻后又再旁边添上“安禾”。

“林、婧，我的名字。”林婧指着“林婧”二字，后又指向另外两个字，“这是安、禾，你的名字。”

安禾欣喜的看着这几个字，努力把它们印在脑海。

“禾，庄稼的意思。”林婧突然指着“禾”字道。

安禾愣住，心里莫名有些酸涩，随即笑道：“谢谢小姐，我记住了。”

林婧轻轻应了，然后说：“明日，我教你其他三个字的意思。”

安禾立即睁大眼睛，想直接抱住小姐，但她好歹还记得那是小姐，暂且压下喜悦后兴高采烈道：“我知道了，小姐，我会好好学的！”

林婧：“嗯。”

林婧让逄春先把安禾带回屋再过来。

路上，逄春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看眼乖乖跟在自己身旁的安禾，她想到了一句话——傻人有傻福，小姐这般看重她，看来她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最多被哄骗一二，但看她这么听小姐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人成功。

逄春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并未显露一二，虽然她显露了安禾也未必看得出就是了，把安禾安顿好后，她又赶回去服侍林婧洗漱，然后守夜。

翌日，卯时。

安禾被南霜叫醒，跟她一起去服侍林婧，梳发时又是安禾先把头发通了，然后交由南霜来梳发髻。

这次上课，林婧同样把安禾带进去，又嘱咐了南霜不用守着，只需找个丫鬟在外面等着就行，有事他会让人叫她。

先生看见林婧身边跟了个小丫头也没多说什么，只以为是来帮忙研墨的，直到林婧需要练字时让他去给那小丫头开蒙时才多看两眼安禾。

他一般只负责林婧的早上的课程，是以并不知道安禾昨日下午也进了这里，刚打开《千字文》，准备从头教起就听见小姑娘说已经学了前面几个字了。

先生诧异地看向林婧，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告知了先生昨日安禾学到了哪，让先生带着她温习后再往下教。

先生心里已是波涛骇浪，这让家中丫鬟识字读书的事也不罕见，他以前教过的学生中就有，但也没听说过哪家丫鬟是和主子一起学的啊！

他记下此事，决定待会离开前先去拜访林老爷子说明此事，然后拿起书来教，教着教着，先生就觉得自己隐约窥见了林婧的一丝想法，毕竟这小丫头记性是真好，教她根本不费多少功夫，学生学得好，师长自然高兴。

午膳依旧是南霜服侍，用过饭后南霜估摸着林婧心情不错就开口请求了。

“小姐，给安禾做的衣裳的已经做好了，奴婢打算先带她回去试试，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尽快拿回去修改。”

“去把。”林婧颔首。

南霜带人回了屋子。

绣娘送来的衣裳有四套，三套当季的，还有一套秋装，避免换季突然衣裳还没做好。三套衣服款式都很简单，颜色鲜亮。

南霜先是让安禾把所有的衣裳都试了一遍，确保都没什么问题后指着那三套问她：“你想穿哪一套？”

安禾仔细看了看，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新衣服。

见她面色纠结，南霜干脆替她做了决定，拿起那件桃粉色的衣裙，道：“就这件，怎么样？”

安禾点头，南霜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在上面别上几个粉色的小簪子。

安禾穿了新衣后就跑过去正房，听见林婧的声音后就直接穿过堂屋去了东次间，然后站在屏风外脆生生道：“小姐，我换好衣服了。”

林婧正准备躺下休息就听见她的声音，略微不解，换个衣服也要跟他说么，一会又不是见不了，但他还是从屏风里走出来。

就见安禾穿着一套桃粉衣裙，衣袖、领口及衣裙下摆还绣着几朵粉嫩的桃花，发髻两侧各簪着一个小巧的桃花形发簪，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桃花精。

林婧觉得这套有些太过于粉了，但穿在安禾身上倒也还勉强可以看过眼。

“小姐，好看吗？”安禾直接问道。

南霜一进来就听见这个问题，险些踉跄，好在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安禾一换完衣裳就跑得飞快，又有小丫鬟来找她，她就慢了安禾几步，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问小姐这个，小姐怎么也不像是会操心别人穿的好不好看的人啊。

南霜正想着怎么把安禾的话圆过去，就听见林婧的声音。

“尚可。”

简单的两个字，安禾闻言笑得更是开心，南霜则是几乎掩不住脸上的惊异。

好在林婧要午休了，让她们二人自己在屏风外的榻上自行休息后他就重新进了屏风内的卧室。

下午的时候安禾依旧跟着林婧上课，晚上同样跟着他一起温书学习，到了林婧休息的时间她再由逄春送回屋休息。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安禾也适应了这种日子，也不需要逄春送回屋和南霜来叫起床，自己也学了简单的发髻，早上自己洗漱梳发后再去正房那边和南霜一起服侍林婧。

与此同时，她还抽空找南霜学习怎么梳发，期待有一天能给林婧梳上发髻，而不仅仅只是通发。

【1】“天地玄黄”出自《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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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