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一起吃过饭以后,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进展。
最多是贺川预备煮什么了会提前问他一声,莫休想吃的话就给他送一份,只不过从放门口变成了开门面提,就见那么一面。贺川工作也忙,平常根本没时间做饭,都吃食堂,忙里偷闲,偷闲去给人当保姆。
昨天他在公司接了生鲜外卖电话,被同事姑娘打趣说川哥好男人啊,哪个女人嫁了就有福了。贺川笑说没办法,劳碌命啊。
唉,老婆没有,蹭饭的邻居倒是有一个——不过这年头除了住独栋别墅的富豪谁还没个邻居了?他有好几次想,啊,艺术家,真是个冷淡性子,不知道艺术家是不是都这样。
说完全不在意吧,肯定不是,但没办法,缘分强求不来,男人女人的缘分是这样,交朋友的缘分也是这样。职场上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人多了,看人下菜碟的事他没少碰见,莫休这种真性情反而难得。这几次和他相处下来,没别的,就是轻松、舒坦。
如果是上学时候认识他,贺川肯定早拉着他到处跑了,但现在在成年人的壳子里待久了,那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劲儿早没了,谁做事前不得衡量衡量好赖。别人没这意思就别勉强,心里怎么个想法不说,面上得好看。
就当是办公楼下面的小野猫,女同事经常喂他,难道是指望人家变成田螺姑娘来报恩吗?接受这个设定以后,贺川转念一想,莫休还给他点过外卖呢!猫能给她们点外卖吗?赢了。
结果是贺川投喂得更勤快了。
没过多久,贺川出了一趟差,晚上十二点回酒店还得改材料,早晨七点钟远程会议。工地上全是土,安全帽闷着一头汗,南方人又习惯了天天洗澡,有天贺川直接在浴室里睡着了,幸好同事发现了给他捞出来。
等这位总、那位总,一顿饭吃完更饿了,卖笑间隙想到他那个无忧无虑的邻居,不知道这会儿他吃饭没。贺川给他发了个微信,发完就接着忙去了。
第二天晚上他才想起这事,翻了翻微信记录,发现莫休没回。那一刻他居然有点担心。因为莫休回消息虽然慢一些,但基本没有不回的情况。
转念一想,这么大一人能出什么事?贺川心里嘲笑自己别是真把人家当宠物了。
幸好马上就回程了,贺川在高铁站的特产店转悠了两圈,摸出手机寻思问问莫休,发小的消息弹出来,问他咋这几天都没上线,他还没回呢,对面已经一个语音打过来。
陈柏舟:“人呢?干啥呢?峡谷走一波啊!”
贺川:“没空,买特产呢。”
陈泊舟:“买啥特产?你说你出个差还买特产,这么客气真不习惯。”
贺川无语:“你习惯啥啊你习惯?买给我邻居又不是买给你。”
陈泊舟:“啊?你追人家就送特产啊?”
贺川抓狂:“我没追他!我俩就正常上下楼邻居!”
陈泊舟:“纪昀说的,还说她挺好看的,你要没意思介绍我认识认识呗。”
贺川服了:“人家是男的!”
陈泊舟愣了一下:“你搞同性恋去了?”
行,敢情前面全白说。
“……你大爷!”贺川挂电话。
陈泊舟又给他发微信:啥时候来一把?
贺川:晚点回去找你
陈泊舟秒回了个小猫猫爱心表情。
硬了,拳头硬了。
三个小时高铁,贺川一觉睡到下车,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莫休家门口了——实在要说站在贺川自己家楼下也不是不行。
敲门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句“你追人家就送特产啊”,搞得他越敲越恍惚。
一直没人开门,可能莫休现在不在家,也没必要一定要现在送,上楼休息一下晚点再说呗。贺川心里的声音是这样劝自己的,但实际上他拿出了手机,发现二人最后一条联系记录是三天前,莫休没有回复的那一条。
贺川一下寒毛尽竖,脑子里什么蠢笑话都没了,之前被轻轻抹去的担忧在此刻卷土重来,完全将他攫取。
他直接扭开门往里走——莫休家是不锁门的。
刚走两步,他感到脚边有一条凉凉的东西滑过去。下一刻,两道幽绿的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他的五脏六腑,身体咔咔作响,贺川被卷到半空,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口鼻。
“莫……”
贺川张开嘴,血比话语更先流出来。
贺川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莫休坐在不远处拿ipad画画。
“你醒了。”莫休没回头看他,画完手头最后两笔放下ipad。
“这是你家……我怎么睡着了?”贺川坐起来,毯子滑下去,卧槽,他发现自己没穿上衣,赶紧一把捞起毯子披上。
卧槽,这是几个意思?!
再看莫休,袅袅娜娜地走过来,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
卧槽,这什么展开?!
“你感觉怎么样?”
“你……我……不是、我们?!我……?”贺川脑子像被龙卷风刮了,你你我我半天说不出话,卧槽,我不是直男吗?!我铁直啊!
莫休按着他肩头凑上来,凉得贺川一激灵,电光火石间抓住了失去意识前的重要碎片——
“你家有条大蛇?!”贺川一把推开他高冷邻居的小脸。
“是啊,”莫休毫不吃惊,“我。”
贺川目瞪口呆。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贺川感觉大脑CPU烧了,笃定地放空,“我一定是在做梦……”
“对,你是在做梦,你醒得太早了。别害怕,继续睡吧……”莫休轻轻靠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海妖梦魇一般的呢喃拂过贺川的耳道和心尖,人类的眼睛短暂失焦,在尖牙触及皮肤的瞬间猛地回神。
贺川一把推开面前人,坚定道:“不可能,我是直男,我不可能做这种梦。”一个衣衫不整的漂亮男妖精主动献吻什么的,我靠,想都不敢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休无奈:“给你打个麻醉。”你醒太早了。
啊?什么麻醉?你不是要亲我啊?贺川精神恍惚,往下一看,看到莫休有条蛇尾巴,我靠,是不是我打开这世界的方式不对啊?这是什么?摸一下,哦是尾巴。这是什么?摸一下,哦是尾巴。
贺川精神更恍惚了。
莫休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更无奈了。
“所以那条蛇是你?”摸了十几下,贺川不得不接受了现实。一抬头,眼睛都没高光了。
“嗯,是我。”莫休犹豫了一下,终于在强制麻醉他和解释之间选择了后者,“对不起,我当时不太清醒,以为有吃的。”
呵呵呵以你的物种和体型把我当吃的也没毛病……贺川回忆起被卷起绞紧的恐惧,他当时几乎是瞬间就昏过去了。
“……谢谢你口下留人。”
莫休尽量安慰他:“你也不用太害怕,现在的妖精一般不能随便吃人,我们每年是有指标的……”说到后半句自己住口了。
你们一年有几个名额?你今年的名额用完了是吗?楼上那个贼是不是你给吃了?
“呃,我没有……” 看着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离谱的事了。莫休难得有点尴尬,挠挠脸,心想要不还是咬一下吧。
出乎意料地,贺川立刻看出了他的打算,伸手做出交警STOP的动作,整个人往后缩。
“哥、哥哥、妖仙、仙人、神仙哥哥,求放过……”
莫休看他怪可怜的,温言劝道:“你别怕,不会伤到你,我找了小貘过来,你醒来就会忘了这些事。”
“什么小莫?你不就是小莫吗?”
莫休:……
莫休:“貘是一种吃梦的妖精。”
贺川的智商逐渐回来了,他想起十几年前玩过的一款老游戏:“柳梦璃?”
莫休:?
贺川解释道:“一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
莫休:“可能是吧。”
哦这样啊,贺川心里对记忆消除的恐惧一下减轻了。这时他发现今天的莫休和以前很不一样,不仅有蛇尾巴,还有一头几乎垂到地上的长发,好像比平常还要……美丽很多。
莫休又说:“今天的事,对不起。”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贺川倒是很看得开,野兽习性嘛,能怎么样?何况他现在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呃,等等,他嘴里还有腥味……贺川想起身体内部咯啦咯啦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我记得,我好像……吐血了,是吗?”
“嗯,你的肋骨断了两条。”莫休用今天吃了毛血旺的语气说,“我给你接上了。”
“谢谢谢谢,谢谢莫大夫。”贺川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后背,毫无异样,“但你是怎么接的?这个能问吗?”
社畜最守规矩,不该问的绝不多问哈。
“给你骨头正位固定了。”莫休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胸口。贺川没穿衣服,但他们并没有肉贴肉地挨挤,只是若有似无地碰着,隔着一段微微的距离,就像莫休这个人一贯以来的风格。贺川感到身体里有一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存在,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此刻在他的骨肉中温吞地呼应着另一个人。
他的手好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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