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此时御剑不成问题,但仓冶忧心他身子,依旧驮着他。
他们在晨光中出发,炊烟从石屋上方袅袅升起时,二人就到了兽族王城,本也不必来这么远,兽族各个部落举行的拜月大典都差不多,虽比不得王城,但也都十分热闹,可玄白指明要来这里,他事先答应了都听他的,反驳不了。
两人在街边一处小摊坐下用早膳,两盅杏仁酪配着兽民常吃的茶酥,吃到一半,仓冶瞥到街对面有许多卖小吃的摊贩。
大典是月亮升起后才正式开始 ,但此时街上已经热闹非凡,许多没有见过的新鲜东西都已摆了出来,不远处的一个小贩正在卖一种叫做瓜糖的东西,不大的方桌上摆满了许多圆溜溜的小南瓜,黄的绿的都有,旁边围了一圈小孩,老板正挥手将他们从蒸笼那侧赶开,吆喝他们去另一侧。
“哥哥,等我一下。”玄白喜欢吃南瓜,仓冶忙不迭放下茶匙跑向小摊,片刻后捧回来一个已经切成一小瓣一小瓣的南瓜,包在一张酥油纸中,像是朵盛开的花。
仓冶将瓜糖放在桌上,挑了一块最大的递过去,道:“哥哥尝尝。”
玄白接过,外面一圈金黄的是南瓜,中间褐色的是一些葡萄干之类的果脯,他在顶尖轻轻咬了一口,还没嚼几下就立马咳嗽起来。
“怎么了?”仓冶立即去拍他的背,玄白摆手示意无碍,端起一旁的清茶顺了顺喉咙,缓了好久才道:“好甜......”
仓冶从玄白手中拿过咬了一口,刚入口没什么感觉,只是淡淡的甜味,但嚼了两下后,仿佛一块浓稠的糖块全部化开在嘴里,糖汁一瞬满口都是,不经意咽一下之后,喉咙便遭了殃,饶是嗜甜的仓冶也难以忍受,端起茶杯不停喝水。
玄白笑着看他,小时候他第一次吃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
“那些小兔崽子是怎么咽的下去的?”
仓冶十分怀疑那些小孩味觉不够发达,却发现街上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并不是一口就咬下去,只是将瓜糖插在竹签上,用舌尖舔一下,舔一下,或者咬很小一块下去,含在嘴里,等上面裹着糖的果脯全部吃完,再大口将最下面的南瓜吃掉。
仓冶:“......”
他拿起筷子,将南瓜与果脯分开,夹了一块南瓜,这次他先尝了一口,细腻绵柔,清甜可口,朝着玄白不断点头,“哥哥,这个好吃。”说着将几块南瓜全部夹到玄白面前的酥碟当中。自己则视死如归一般慢慢一点一点去吃果脯。
玄白看着仓冶被甜的面目扭曲,却仍旧不肯放弃,道:“阿冶,别吃了,包起来我们......回去慢慢吃。”
仓冶觉得十分有理,将剩下的果脯用油纸包起来,见玄白面前的酥碟已经空了,又问:“哥哥,可还要?”
玄白看着眼他手中的糖包裹,顿了一下,罕见地嗯了一声,于是仓冶快速跑到摊位朝老板大声道:“再来两个瓜,只要瓜、不要糖!”
“不卖!”
“.......”
仓冶又抱着连个南瓜回来了,南瓜与果脯分开装,他只拿了南瓜,果脯则用签子穿起来,打算送给周围的小孩,但小孩们看见没有南瓜后失望地直摇头,小狐狸甚至瞧都不瞧,耗子精更是白了一眼。
仓冶:“......”这些小妖精太精,这里面的南瓜才是最好吃的,于是仓冶又买了一堆穿好的瓜糖,有瓜有糖,送一赠一,这次总算没有被嫌弃。
玄白将一块南瓜送到仓冶嘴边,道:“阿冶也尝尝。”仓冶大口咬下去,香甜四溢......
早饭后,王城的祭祀队伍出发了,五年前烧毁的祭塔已经全部修好,仓昭依次将四座祭塔上的祭火点燃,再叩拜行礼,全城的民众也跟着一同拜下去,此次只是祭祖,夜晚拜月时还要供奉百色果盘与鲜花。
仓冶遥遥望着仓昭行完礼朝王宫走去,此时已是午时,他道:“是不是很没意思,我记得那时的拜月大典,只有叩不完的头,行不完的礼,还是同哥哥一起好玩。”
说完却不见有人回应,仓冶转头,身边已没了玄白的影子。
仓冶心中一慌,几条街道都是人潮涌动,拥挤不堪,王城卫队散去后,游行的花车与一些蝶部落的舞女侵占了整个街道,一瞬涌过来,他被挤的几乎下不了脚。
“哥哥——,哥哥——”他大声呼喊,可即便他声音洪亮,也压不过嘈杂的人声。
仓冶心中焦急,周身红光骤显,他顾不得大典期间不得使用魂力的禁令,正要腾空而起,忽地身后传来声音:“阿冶!”
仓冶转身,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玄白隔着两三人朝他大声喊道:“阿冶,你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仓冶快速挤到他身边,问道:“哥哥,你方才去哪里了?”
玄白笑了,牵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两人停在了蚁部落的一处摊位前,上面摆着各样的木偶、小型的房屋模型,老板两条眉毛上下跳动,正在替一位姑娘刻着木雕。
“阿冶,我们也刻一个可好?”
“好......”
蚁部的人动作很快,成品质量也很高,上完颜料后与真人无二,仓冶看着桌上缩小版的自己与玄白,惊讶道说不出话,原以为蚁部落最擅修缮,不想这样这样精细的活也做的漂亮。
他将小玄白托在手中,上看下看,前看后看,不时瞥一眼身旁的人,想找出一些不同,却见二者是一般温和的眉眼,一样清冷的神色。
“刚刚哥哥便是在这里?”仓冶抬头问他,见玄白怔怔看着自己,大约也是在找不同。
“嗯,一时看得忘了时间。”玄白将小仓冶包好放入怀中,又拉了他道:“那边还有套圈的游戏。”
仓冶快速扔下一锭银子,被拉着跟上去,玄白挤在前面,在这个摊面前停下看一眼,又在那个摊面前流连片刻,他跟在后面,相识几百年,竟没发现哥哥这般贪玩,有些不太真实。
两人停在摆着许多红色绿色鸡蛋的猜谜铺面前,规则是猜哪个鸡蛋是空的,那个是实心的,若是猜对了,可以免费拿走那个蛋,若是猜错了,就要给双倍的钱。
“这个应该是实心的。”玄白指着一只红色的蛋说道。
“空的吧?”仓冶道。
射覆是修行之人的入门术法,但若是用在这样的游戏当中便没有了乐趣,因此二人完全是凭借肉眼对蛋外观的观察猜测。
“二位需得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玄白:“空的。”
仓冶:“实心的。”
“答案要统一!”
两人对视一眼,同声道:“空的。”
老板拿起那个蛋晃了晃,故作神秘地在人前展示一圈,往上空一抛,双手接住,说着套词,朝二人捧了过来,道:“请二位亲自揭晓。”
两人却谁都没有伸手,玄白用仅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不悦道:“他换了。”
仓冶拿过蛋,扔了块碎银子,道:“我们输了。”拉了人便走,老板看见碎银子,眼睛一瞬亮了,拦了二人道:“二位稍等,猜输了没关系,这边还有咱们的招牌小吃,保保管您流连忘返。”
仓冶冷笑,不知又挖了什么坑在等他们,正摆手要走,却见玄白已经盯着那边老板娘手中的竹签走不动道了。
“.......”仓冶只好跟上去,只见老板娘正在分离一颗熟鸡蛋黄和蛋清,没看见她是如何操作,手绢一扬,白色蛋清与金黄的蛋黄就分别穿在了两根签子上。
多此一举。原来空心蛋里面的东西都在这里,仓冶忽然猜测那个摊位上大多数的但应当都是空心的。
煮熟的鸡蛋,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仓冶莫名想到了之前玄白为自己剔鱼骨,捏了捏与他十指相扣的手,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也会?”
玄白轻声笑了,道:“小把戏。”
小把戏?不用灵力术法?仓冶想了想他不会,道:“那哥哥教教我?”
玄白狡黠笑了:"此术不传",又朝老板道:“来两个蛋黄。”
老板娘很热情,道:“好嘞,公子这边稍等。”回头朝身后喊道:“双龙戏珠一份~”,片刻伙计便端了一个小碗出来,里面是两个蛋黄,穿在一个签子上,问:“公子要蘸什么酱?”
玄白看着前面的三个小罐,踌躇片刻,道:“各来一种吧。”
老板娘顿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逐颜开,又朝后面道:“再加一份。”看了眼仓冶,再拿一根签子将穿好的两个蛋黄分开,分别沾了酱。
仓冶还在思索当初那鱼骨是怎么剔出来的,是从喉部还是尾部,忽然嘴边递过来一只蘸着红色酱料的蛋黄。
玄白浅浅笑着看他,仓冶心中柔成一片,轻轻咬了一口,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握了他的手,将剩下的递回过去。
人潮汹涌,有人走的快,将玄白撞了一下,他直接被撞到了仓冶怀中,两人之间仅隔一只红色的蛋黄。
玄白似乎才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亲密,脸上生出一些薄红,快速咬下了蛋黄,转过身去,想要抽出手,却被仓冶拽回去再次十指相扣。
仓冶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兽族崇尚天性,不在乎那些虚礼的,若是到了晚上......”
晚上怎样,仓冶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见玄白神色有些不自在。
玄白自然不会追问,只任他紧紧牵着。两人边逛边吃,绝大多数玄白只尝一下,剩下的都进了仓冶的五脏庙。
到了饭时间时,两人都撑的厉害,再吃不下别的东西,只是有些渴,仓冶趁玄白不注意,在他身上下了个追踪符,便去茶水铺子买水,留他在原地等,毕竟这么多人,又值傍晚,走散了不太好找。
仓冶回来时,夕阳已经落下,祭塔旁的广场上篝火也已燃起,许多人围在那载歌载舞。玄白已经在喝着什么,怀中还抱着两个小坛子,他正在喝的那一小坛似是已经空了,他放到了一边,夕阳余晖打在上面,映着什么花的纹路,有些眼熟。
见他过来,玄白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他,“阿冶,这果子酒很好喝,你尝尝。”说罢又去开怀中的那坛。
“哥哥,你还未痊愈,怎么喝酒?”
“无碍的阿冶,我早已好了,何况这酒几乎没有酒味,你闻闻。”玄白将刚刚打开那坛递过去,凑到他鼻子边。
仓冶闻了一下,道:“这么浓的酒香,还说没有酒味,”说着将酒坛夺过来。玄白去抢,仓冶避开,下巴指着玄白身侧的空坛子道:“哥哥已经喝完一坛了,不能再喝了。”说完转过身漏出侧腰,上面挂着一个茶囊,道:“喝这个。”
这个姿势自然是要玄白去解,玄白却不动,似有些不悦,转身走向另一亭子。
“哥哥!”
怎么还生气了?
仓冶追到半路停下来,因为玄白又从那亭子当中拎了两坛过来了,那里面摆满了花与各种酒,旁边立了块牌子,上书“自取”二字,原来这酒是大典上免费供应给兽民的。
玄白边走边开了一坛,仓冶手中腾不开,不能阻止,跑过去将自己手中的酒坛放下,再追上来,将玄白手中的酒坛夺下:“哥哥、真的不能再喝了!”
“阿冶,你说了事事听我的。”
哥哥今日怎地这样任性,仓冶只好去哄他,“今日不能喝了,哥哥,等你好了,咱们喝它十天十夜,不醉不归。”
玄白不说话,只朝着他伸手。
仓冶不想递出去,但这人拗在这里,只怕一会儿家都不愿回了,只好道:“好——,我先尝一下,”他举起那坛打开的酒灌了大半坛才递过去,道:“就喝这一坛!”
玄白接过来晃了晃,不太满意道:“尝完了。”
仓冶轻声笑了,这样的哥哥他不曾见过,傻乎乎的,有些好玩,随手朝玄白腰间一揽,拥着人上了祭塔顶,将人圈在怀中,与玄白手中的酒坛碰了一下,“阿冶陪哥哥喝。”
玄白嗯了一声,靠在他肩头。
月亮很圆,晚风舒爽,夏日的燥热被散了个干净,许多围着篝火跳舞的年轻兽民从队伍中溜出来,走到树荫下互送礼物,或者拥吻在小亭子当中,也有一些人走到他们方才取酒的亭子,偷偷摸摸地拿了点酒再快速离开。
仓冶看着下方人们的动作,心中疑惑,既然是免费供应,为何偷偷摸摸呢?
他扯开领口,散一下因酒劲上来的热气,拥了拥怀中的人,留意观察起来,发现去取酒的人大多是男子,而不远处定有一个女子在等他。
仓冶看着手中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子,心中感觉有些不妙,快速转过酒坛的正面,暗纹的合欢花纹样在月光下浮现出来。
“!”
这并不是供应给普通民众的普通果酒,而是专门供应给求子的善男信女的香酒!里面的酒只是用来调味的,更多的是催情的药,一坛是七日的量,每次一小盅即可,而他们居然当水喝......眼前这人还喝了近两坛!
仓冶扶额,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问号]当水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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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八十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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