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凌厉,蘸了火油的尤其如此,咻咻几声,长箭破空而去,正正扎到了黑色的铁刺犁上,哄的一声,火光冲天,黑色烟雾冒起,枯藤骤显,被火光逼着四散而去。
这是木族的防御之术,铁犁前不设兵将,空以诱敌,木藤才是主要的进攻手段,看来木族降的彻底。
“破阵!”仓冶道。
一队猫头鹰飞到队伍前方,化作人形,拉满了弓,从背脊抽出红色的羽箭,注入灵力,朝那铁刺犁上方缠绕的黑色烟雾射去,“砰”箭矢如同烟花般炸开,将黑色的烟雾烧干殆尽。
“敌人攻过来啦,快去通报。”驻扎在河岸边的哨兵从睡梦中被这剧烈的声响惊醒,化回了本体,腾空便上了云端,朝远处逃去。
“快去禀报殷丰将军!”一人叫到。
“他们多少人?”
无人搭话。
仓冶在河中,借着火光,看到了对岸的景象,招了招手,一声猫头鹰闷重的呼唤布满河面,接着羽箭簌簌射出,空中的黑鹰应声而落,纷纷跌至地面,惨叫连连。
有两人趁着夜色,窜到了铁刺犁旁,惊恐地望着前方,喃喃道:“这么多百兽军......”
“怎么是这个时候?”
“快走,啊——”哧的一声,那人胸口正中一箭,倒在了铁刺犁上,火焰一霎吞噬了他。
旁边一人惊恐地看了前方一眼,无数双眼睛幽幽发亮,马上化回原形,腾空飞去,不过几米,砰地一声,又掉回至地面。目光正对着逐渐烧焦的同伴。
仓冶放下了手工的长弓,目光凛冽,道:“上岸。”
巨豹大步踏上河岸,缩小了躯体,骤然朝前狂奔,岸上的铁刺犁被快速朝两侧推开,一霎间,百兽崩腾,卷起尘土漫天,驻扎在河岸的队伍业已倒在箭矢之下,地上尸体纵横。
不过片刻,便已行了五十里,已看到鹰隼部的驻扎营帐,星星点点,井然有序,似是一片寂静。
哨兵最先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刚鸣了一下警钟,便被长箭射倒在地,猎豹踏开了营地大门,咆哮而进,众将士掀起营帐便刺过去,帐中人在睡梦中便交代了性命。
巡逻的将士四处鸣锣,鹰隼部众终于发现了百兽军的到来,仓皇起身迎战,战甲来不及穿,百兽军便杀至面前,一霎便被抹了脖子。
殷丰听闻警钟,起身火速穿战甲,一旁的美人见状,听着外面叫嚷打杀声不断,一边穿衣,一边拽了他的胳膊,问道:“将军,外面怎么了?”
殷丰不答,掀起帐帘,见四周都是火光,将军营照的亮如白昼,战士惨叫连连,血肉横飞,一个个倒下,化作一羽黑鹰,而四周百兽军还在源源不断围来。
“将军,我们被骗了,怎么办?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夜晚可是我部的天下。”一个身带鲜血的副将带着几人跑了过来,问道。
“狡诈小儿,原来白日不过是虚张声势。”殷丰恨恨地道,他白日看着河岸对面不断有士兵在河中动作,以为他们会在白日进攻,因此整日严阵以待,而夜间是他鹰隼部战力最强之时,他万万没想到仓冶会在夜间进攻。
殷丰攥紧手中的长箭,狠狠盯着远方,他黑夜中眼神也极好,见仓冶高坐猎豹背上,静静地看着这场屠杀,微微朝这边转头,似是漏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殷丰狠狠咬了牙,道:“传令全军,撤!”
“撤!”“撤——”“弃营!”
“撤!”殷丰张开翅膀,戴了面具,转身便要飞走,那美人围了过来,楚楚可怜道:“将军,带奴一起走吧!”
殷丰看了一瞬,微微迟疑,终究将她一脚踢翻在地。
“将军,带奴一起——”
“啊——”
殷丰长剑刺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飞入了天空。
那美人抱着腹部,口中吐出鲜血,缓缓倒地,化作了一只白色的孔雀。
“将军,虎部族的俘虏怎么办?”
殷丰冷冷问道:“还要多少时辰?”
“大约一日。”
殷丰冷笑一声,面具遮挡下,双眸邪魅,道:“就当是送他的大礼了!”
......
“王上,他们逃了。”
“鹿营兔营驻守,其余人,跟我追!”
“是!”
雄鹰迅捷,如梭穿空而过。
猎豹更猛,紧追在下方,背上的士兵拉满了弓箭,簌簌射出。
上空的猫头鹰紧紧跟着队伍,双爪撕扯着黑鹰盘旋而下,但黑鹰矫健,翻身一转,便将猫头鹰踢到了下方。猫头鹰掉落半截,再次起飞,抓扑过去……
殷丰带着大批士兵,极速逃窜,边打边退,士兵不断倒下,却始终甩不脱仓冶的百兽军。
还好,有木族的俘虏断后,他的人死伤并不多,这也怨不得他,谁让木族不会飞呢?
“将军,我们已经出了虎部族,再往前就是咱们大本营了,可要停下御敌?”
殷丰斩钉截铁地道:“继续向前,退到木族境内。”他清楚地记得当初仓冶是如何率着百兽军横扫八十个部落,百兽奔腾,咆哮而过,地动山摇,脚下不留虫蚁。
那时他听从大祭司的,跟在仓冶大军后方欲伺机而动,原本是要与他收尸的,不料他竟真统一了兽族。
今夜失算,溃不成军,此时仓冶百兽军士气正盛,无人能挡,是万万不能停的。到了木族之地,有那人帮扶,他很快便能杀回来,替千百年来战死的鹰隼部先辈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杀了仓冶,以慰大祭司在天之灵。
“将军……何不用……御敌?”说这话的时候,那副官声音渐小,最后两个字几乎不闻
殷丰嘴角扯了一抹冷笑,道:“还不到时候,我自有打算。今晚,你知道怎么做。”
那副将似是顿了一瞬,终于道:“是。”
……
鹰隼部军队溃散如沙,逃入了密林,仓冶抬手,阻了百兽军,在旷野上,望着前方。
百兽军长嘶鸣叫,响彻云霄,首捷难取,这仗打的实在漂亮,一个晚上,兽族的领地便又重归完整,他亦没想到鹰隼部会直接丢弃大本营,逃入木族,这叛平的十分容易,但仓冶知晓,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许动鹰隼部的平民,违者格杀勿论。”仓冶下了猎豹,转身道。
仓昭看向他,嘴角一抹笑意。
仓冶看了过去,道:“王兄,此战可还尽兴?”,仓昭嗤笑一声,不搭话,扬手丢过来一个物件,仓冶伸手接了——
竟是自己送与玄白的那枚“玉琵琶”,正要询问,抬头却见王兄骑着猎豹悠悠远去,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晨曦穿过云层,如同沙帐一般撒到地面,晨风送来半黄的草木香味,夹着露水的清冽,还有一丝梅花的味道。
他还是跟来了!
仓冶刚拿到那玉佩,眉间隐有忧色,此刻眼角笑意难藏,窜入了众将士中,共贺首捷,吟啸声在平原上回荡。
远远地,玄白隐在树间,看着下面的一切,下方人头攒动,百兽欢舞,战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一霎间仓冶便不见了身影,不禁有些焦急,细细辨去......
猛然间,眼前覆上一只手,视线一霎昏暗,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后背贴着冰凉的铁甲,玄白不禁一颤。
“阿冶?”
“怎么乱跑?”仓冶声音有些沙哑,手心睫毛轻颤,挠的他痒痒,一手抓住了玄白的手腕,摸向脉搏,虽然虚浮,却平稳的很,隐隐有灵力流淌——他已恢复了些许,没有大碍了,但仓冶不想松开,就这样抓着。
“我......来看看。”玄白答道。
鼻尖都是白梅清冽的香味,经过人身淬炼,又多了一丝旖旎温暖,仓冶有些恍惚,喉结滚动,终于松开了手,从怀中摸出那枚玉琵琶,系向玄白颈间:“王兄可有为难你?”
“不曾......他不是个坏人,那日是我误会了。”玄白转身道,抬手拂去仓冶鬓角的草屑。
衣袂飘过,一点猩红映入了仓冶眼中,仓冶再次握住了玄白指尖,在他身上搜寻伤口道:“你们交手了?”
玄白看向袖子,道:“这是别人的。”昨天他从不曾睡着,仓冶刚出了大帐,他便睁开了眼睛,远远跟在大军后方,万兽咆哮,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自己,当时没有在意,直到攻入鹰隼部大营,他才发现一直盯着他的人是仓昭。
那时,有一黑影从天空猛刺而下,萦绕着魔气,直冲仓冶,他正要飞身去救,不料后方当啷一声,一柄长剑掉落,转头见仓昭抽出长剑,鲜血淋漓,一只黑鹰躺倒在地,那柄长剑躺在黑鹰爪旁。
“看好你自己,此刻没人近得了他的身!”仓昭冷冷道。
玄白回头,只见远远地,火光之中,片片黑色羽毛飘落,仓冶稳坐猎豹之上,威严摄人。
“多谢!”玄白颔首道。
仓昭并不领谢,冷哼一声,提剑杀去。
......
“这玉琵琶应是那时掉落的,我竟不曾发现。”玄白摸着脖颈间的玉佩道。
“所以,别乱跑......”仓冶不觉指尖力道加大,微微靠近了玄白。
玄白睫毛颤动,道:“不是,我来是......”
“你忧心我,所以来找我?”仓冶目光炽热,看着玄白,又靠近了几分。
玄白只觉得指尖被捏的生疼,阿冶身上的气息又让他有些不适,垂眸避开了目光,他说的不错,他确实忧心他才跟来,只是不知怎地,这话到嘴边竟有些说不出口,耳稍发热。
“那你来了,怎么不下去?”仓冶又问,鼻息已扑到他面颊,滚烫炽热。
这气氛甚异,大抵是如此面对面靠的太近,玄白微微向后退去,忽然发现脚跟已然踩不着什么东西,树干虽然苍劲粗壮,但站两人却十分狭窄,
猛然间腰上环上一只手,将他拽入了冰凉的怀中。
仓冶声音暗哑,道:“别动......”
未曾站稳,下一刻,唇上覆上一个冰凉柔软的事物,异样的感觉传来,同那次在客栈一样,一霎间,玄白头皮发麻,僵在了原地。
仓冶贪婪地吮吸着那柔软,混着梅香,让他恍惚,呼吸逐渐紊乱,手掌上移,穿过肩胛,抚上了玄白脑后。
异样的刺激霎时传遍四肢百骸,灵力似乎一霎流失,眼前逐渐模糊......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哄闹声,玄白霎时清明,眸间尽是慌乱。
猛地伸手推开仓冶:“阿冶,你做什么?”侧过身,不再看他,抬手拂过嘴角。
仓冶一个踉跄,扶了旁边的枝干,眼前的人面上染了薄红,躲着自己的目光。
仓冶轻笑,迎了过去:“你大我何止百岁......不知我在做什么?”
语毕,再次将他拉了过来——
阳光初暖,从叶隙间悄然洒下,玄白脸颊又添了几分暖色,试图不着痕迹地挣脱仓冶的手,却丝毫没有作用,反而将那人带的离自己更近,冰凉的铁腥味,青草伴着热息扑面而来,玄白执拗地别开脸,道:“不是.....你.......你为何这样?”
仓冶微微歪头看过去,顿了一瞬,柔声道:“我喜欢你。”
玄白转头,撞上了一双深邃热切的眸子,鬓间碎发轻颤,一怔。
不管是六百年前,还是此刻,于眼前的人,他从不曾往“喜欢”二字上想过,可心中莫名一动。
阿冶......是要如何?
未及反应过来,仓冶再次将他拉过,拥入怀中,一手扶托着他的后脑,又俯身吻了下来。
“唔......”
玄白只觉右手钳制的力道更加重,呼息打在脸侧,头脑昏涨,后脑的手仿佛一道符咒,不仅束缚了他的左手,还让他全身没了半分力气。
“阿冶......放开......”
“......放......开......阿冶。”
“阿冶......”玄白气息不接,挣扎着,断断续续呢喃,阿冶的举动实在冒犯,这突如起来的感觉又如此难捱,左手指尖在仓冶后背凝了灵力,蓄势待发。
忽然一顿,亲他的人是阿冶,他命都可以给他......
......又缓缓收了灵力。
他一心向道,从不曾想过情爱之事......他说喜欢他,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喜欢便要如此?这感觉实在不好......这又算是什么?玄白脑中逐渐混沌,渐渐依着仓冶的动作,不再挣扎。
仓冶放开了玄白的手,双手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玄白只觉呼吸不畅,刚刚恢复的灵力亦不再流淌,仓冶的吻逐渐热烈,贪婪,汹涌,撬开齿关,逐渐深入,一手逐渐向下,摸向了玄白腰封。
“不——”玄白一霎惊醒,推开仓冶,因这力量,他朝后坠去,仓冶一惊,飞身去拽他,玄白见他过来,猛然凝了灵力,向后退去,堪堪落地。不料脚下虚浮,不曾站稳,半跪到了地上。
“玄白!”仓冶以为他伤势未愈,飞身过去去扶。
“别过来——”玄白马上站起向后退了几步,眸间水气氤氲,慌乱异常,轻轻喘着,平息着情绪。
“报——”
远远地,一人骑着猎豹,奔驰而来,玄白心下一慌,脸耳发热,转身腾空而起,入了林间。
仓冶来不及阻止,想到他方才慌乱举止,不觉微笑。
“王上,您在这里,可算找着您了,各部族驻军将领正在营中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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