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4 章

初晨,暮色消融,金纱铺满了东方,一狼一人停在了一处河边,上面飘着一些碎冰块。

花娘的气息消失在此处,玄白手执长剑,当腕划去,鲜血滴下,仓冶在一旁看着,呜呜地叫,绕着他转圈,试图扑过去抢下那柄长剑。

“阿冶,别闹。”玄白安抚道,收了长剑,抬手摸了摸他脑袋,仰头看着他双眸漆黑,含着些委屈,心中不禁也升起丝悲凉。阿冶如今神魂有损,聚不得肉身,神智也同山中的野狼一般。

玄白双指沾了鲜血,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金色灵流窜动,一柄金色的勺子便立在其中,仓冶见状马上窜了上去。

“阿冶,下来。”玄白轻声喝道:“你在这里等我。”仓冶却并无动作,摇了摇尾巴看着他,玄白无法,假意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不觉有人跟上,

玄白顿了顿,回眸却见仓冶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心间忽地一动,往日,自己这般动作,他早已跟了上来,今日却不知为何,心道罢了,缓步走了上去。摸着他的前臂,道:

“你虽身硕体大,但没有术法,要躲在我身后。”不知仓冶可曾听懂,只见他眸间一顿,俯身脑袋蹭了过来,朝着左腕而去,轻微的酥麻之感从腕间传来,夹着刺痛,玄白抬了手腕,方才还鲜血淋漓的伤口,已被舔舐干净,只余一道细细的伤口。

玄白抬眸,黑狼眸间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脑袋伸了过来,来回蹭着自己的肩头,耳朵的绒毛挠的脖颈间痒痒的,玄白轻声笑了,抚了抚他的耳朵,拍着他脖颈。

忽然只觉身前的力量陡然变重,仓冶压了下来,“阿冶——”玄白惊呼出声,正要去扶,却已被压倒在勺柄之上,仓冶前爪环着他脖子,脑袋在他脖颈间蹭着,舌头舔舐着他脸颊。

玄白脑袋整个被压在了微微发硬的毛发当中,并不恼,轻声笑着道:“阿冶,别闹了,”一手握着他的前臂,一手摸着他的脑袋......

玩闹间,周围已然换了天地,方才还是冰天雪地,此刻却是柳暗花明,玄白驱散了那勺舟,与仓冶并肩朝前而去,眼前翠竹林立,罩着一层紫雾。

玄白拦了仓冶,取了长剑,故技重施,在他身上画了一道血阵,自己掌中亦握了一道。

仓冶喉中呜咽,再次为他舔舐了伤口,一狼一人快速朝林间奔去,片刻的功夫,便听得林间传来而来打斗的声音,仓冶加速奔去,玄白取出一道符,踩在脚下,追随仓冶而去。

但林中设了迷阵幻境,一狼一人奔了两圈,只听得打斗,却不见人影,手中的血阵只能助他们不失道路,却不能将已然陷入迷阵当中的人拉出来。

玄白当下停了脚步,再次取血,在四处方位画了阵法,念动口诀将其引爆,一霎林间金色的灵流四下流窜,朝着东北角而去,

玄白指尖翻转,朝那方打去一道血符,骤然间灵火窜的老高,青竹燃起一片,烧出一个硕大的窟窿,仓冶当先纵身一跃,跳了进去,玄白紧随其后。

方入期间,便见几个红衣女子同花颜以及一些脸熟的面孔打斗着。

玄白住脚看去,其中两位正是多年前相识,此刻被人族通缉的将门之子公孙辞,以及那人族公主初墨。

另外两位,一位以竹叶飞镖掷出,顷刻间便化作黄符——风潇的看家本领,正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冷川。一位年纪尚小,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却挺高,伸手骏捷,冲在最前方,眉眼有些熟悉,玄白一时不想不起来。

那些红衣女子不见力道之强,却如同鬼魅一般,游刃有余,穿梭在几人中间,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几人攻势虽猛,却在下风,为人掣肘。

玄白看着那些红衣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撞到的取了一位妇人性命的那人,名唤镜儿,他便是追着她一道来到了此处,不禁捏紧了指尖。

这些女子他并不陌生,当年逍遥苑中,上官蓉被降宗擒拿,其余女子都四散逃窜,他本以为只是那一女子误入歧途,如今看来,只怕同谋者众多。

当下再次取血,指尖扬转,双掌打出,一道金色大阵自上空盖下,金色灵流瞬间将打斗的众人包裹,那些女子身形不再流窜,全都拘于一处,瞬间落了下风。

“将孩子交出来。”花娘看了一眼这边,心下大喜,大声叫道:

“大哥哥!”那少年反应迅速,眉宇间竟是笑容,却似有一霎的失落,已然是认出了玄白,玄白却仍不曾想起他。

公孙辞亦朝这边看来,眸间似是一惊,再不明神色,长剑仍旧刺的飞快,初墨却是看的仓冶,有些疑惑。冷川只撇了一眼,神色自若。

那镜儿本来领着姐妹们作战,胜券在握,此刻却被处处压制,转头朝这边怒道:

“臭道士!念着你曾救过众姐妹性命,不与你计较,留你一命,如今却处处为难,休怪我不念旧情了。”说着飞身脱离了战斗,从怀中掏出一支短笛,吹了起来。

玄白知她是在招呼帮手,心中一凛,道:“你若将婴儿全部归还,在那死去的女子灵前忏悔,为她尽完此生的职责,我便不在追究。”

镜儿放了手中短笛,道:“我何错之有?是她蠢,我只是想带走孩子,并未想伤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她的确并未想杀那妇人,但那妇人拿刀劈了过来,她不过随手还击罢了。

玄白道:“你终究害人家破人亡,怎没有错?”

镜儿看着远处飘然来了几人,哼了一声,道:“错与对,你判不得。”语毕,一道红绫甩出,已然朝玄白袭了过来,玄白蘸了手臂的鲜血,快速画了一道符,不及打出,一道黑色身影已然扑了过去。

“阿冶!”玄白惊呼。只见红绫自仓冶面门扫过,仓冶骤然住脚,后退数步,却再次朝前扑去。

玄白亦抬手将那符文打出,却见那红绫穿过符文,陡然眼前一晃,顷刻间便觉头脑眩晕,气血凝滞。

再次凝神,镜儿已然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自高空飘摇而下的人,皆是男相女装,

再看公孙辞等人,也皆都在原地趔趄。只仓冶龇着牙,护在玄白身前,玄白一霎明白,来人念力高深莫测,甚至超过了当年的上官蓉,短短几年,他们怎么办到的?

思忖间,眼前阴翳袭来,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再次有了意识,耳边尽是丝竹管弦之声,玄白缓缓睁开眼睛,以为会再次看到如同当年逍遥苑一般的场景,不料目之所尽,是一间宽广的石室,灯火通明,他们一众人被堆在了角落里,看着前方“宾客”觥筹交错。

那并不是人,只是一具具干尸,有的还有干瘪的皮肤,有的却只剩下了骷髅,来回穿梭,与台下的舞女歌姬互动。

玄白此时明了,他们大概在一座陵寝当中,上官蓉逝去,他们难以再现当年辉煌,但仍旧怀念着当年的日子,只好躲入这里,与干尸为伴,也许还有别的勾当。

玄白四下看去,其余的人还都昏着,他不知自己没有灵力,为何却是最先醒来,转眸见仓冶趴坐在旁边,身体弯曲成一个圈,尾巴压着自己的腿部,将自己护着,见自己醒来,下巴过来蹭了蹭,玄白不禁抬手握了握他的爪子。

“哟,醒这么快?”一霎,一道红影蹲在了玄白前方,问道,正是那镜儿。

玄白一惊,神色却仍旧冷峻,问道:“你要如何?”

“不如何,请你们做客。”镜儿站了起来,道:“我这里,甚少有活的客人,你们来,是再欢迎不过。”言语间仿佛真的欢迎客人一般,先前的剑拔弩张没了一丝,道:

“姐姐当年教导我们三不杀,不杀送利之人,不杀有恩之人,更不杀痴心之人。单凭着后面两条,我便得放了你们俩,”话语间瞥了一眼仓冶,显然只包括他俩。

“那他们呢?”玄白看了眼身旁躺下的公孙辞等人,又问:“那些孩子呢?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镜儿再次蹲下,拎货物一般地将地上的人提了提,道:“两个通缉犯,两个杀手,一头小母豹,没什么用,杀了也行,放了却怕惹来麻烦。”

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道:“至于那些孩子?你便放心吧,我们自然将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

玄白有些疑惑,她们因人痴心而生,掳走小孩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抚养他们,看向了镜儿。

镜儿嘿嘿笑了,闪过一丝红晕,道:“真心难求,但若他此生只见我一个,那便只能爱我,我便也能解脱了,十八年后他们成人之时,便是我们出嫁之时。”

原来竟是如此打算,玄白摇头,道:“便是他此生只对着你,亦不一定爱你。你们如此强取豪夺,令骨肉分离,让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何以为继?他们将来长大,若知晓身世,必然萌生恨意。”

镜儿急道:“他见不着别人,自然只爱我,至于他父母,我们好吃好喝帮他们养着孩子,所用之物便是皇帝都不见得用过,哪里不比那破茅屋强?”

镜儿接着道:“又怎么算强取豪夺?你能取他们胎发,我们却只是求一份真心罢了,还得付出万千代价,如何你取得?我们取不得?”

强词夺理,玄白一时被噎住,反驳不了,问道:“那为何都是不过百日的小孩?若是再大些,不是更好抚养?”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嘛,当然是……”

“是什么?”

镜儿顿了一瞬,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忽地闭了嘴,道:“不告诉你。”

果然,必然还有其他的阴谋,道:“尔等修为不易,不入三界六道,却逃不脱天道,何必坏了道心?”

“道心?哈哈哈哈——”镜儿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大声笑着,半晌终于停了下来,指着仓冶道:“道心?你道心还在吗?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清心寡欲么?何以他成了这般模样,你还痴心不改?用自己那半点水系灵根的虚相去换他这具痴傻的肉身?”

玄白道:“你探我念海?”

镜儿坦然自若,并不否认,道:“我只记得上次见你并非这般模样,随意看看罢了。”

玄白心间闪过一丝痛楚,佯装着平静,回答她的问题,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他不愿看到别人死,更不愿看到阿冶死。

话语未必,那镜儿又大笑起来,竟然拍着他肩膀,片刻后蹲了下来,神色一霎严肃,道:“别装了,你早已情根深种,便是为他去死,你也没有怨言,是与不是?”

玄白哑然,他不知晓自己是否情根深种,但若为阿冶去死,他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镜儿缓缓起身,道:“我们因欲念痴心而生,从不曾求到哪怕一个,真心之人。但对痴心之人。却从不会看错,你的痴念,瞒不了我分毫……”言语间竟有些失落之感。但片刻又消逝不见。

玄白仍旧劝她,道:“因何而生并不重要,若你能一心向道,与人为善,摒除执念,抛却世俗欲.望,或能飞升成仙亦无不可。”

“呵——”镜儿笑了一声,饶有趣味看着他,指尖在他肩膀滑过,道:“飞升当真好么?听金姐姐曾说你几百年前便能飞升了,怎么还在此地?留恋什么呢?

又看了眼仓冶,道:“是为他么?”

玄白不答,垂眸不去看她。

那镜儿笑了:“原来你还不知晓人世间的情.爱为何?那你又如何知晓什么叫欲.望?”

玄白被堵的哑口无言,他确实从不曾想过,更无从知晓,多年前,阿冶曾告知他心悦于他,他虽心中明了阿冶指的是时间情爱,但世间情爱究竟为何,他却不知。

镜儿转头,道:“有意思啊,你不懂情.爱,却深陷其中,反倒有脸来教训我,呵呵呵。”

镜儿俯身看着他,眸中含笑,隐隐似有怒意,一字一顿道:“我让你知晓知晓如何?让你感受一下那滋味,看你届时如何摒除?如何抛却?”话语间,掌中出现了一朵花苞样的小小的蓝色莲花。

玄白冷眸看着她,看着她手中的花苞,丝毫不惧,身后仓冶却陡然骚动,站了起来,喉间朝着镜儿嗤叫着,他必然已嗅到了危险。玄白微微转头,心中明了她不会杀他们,否则早已动手,伸手轻轻抚在他前臂上,安抚着。

猛然间,一股清冽的香味传来,玄白立马凝神屏息,余光却见镜儿嘴角微微上扬,手中已没了花苞,垂眸,左臂之上一点蓝光没入,竟没有任何异样之感,原来那香味只是一个幌子,这花朵才是目的。

玄白握了手臂,心中凛然,问道:“这是什么?”

镜儿盈盈笑着,道:“半炷香之后,你便知晓了。”手朝后招了招,又道:“招呼好客人。”

玄白见几名女装男子跑了过来,不明所以,忽地小腹传来异样之感,头脑一霎昏沉,如坠梦中,周遭顷刻变了模样……

玄白:她不听劝,会被大道摒弃……咦?这蓝色的花苞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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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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