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软，是陷在棉花团里的舒适，暖气很足，空气中悬浮着暖意，吸一口气都将冰冷的肺变得温热，孟长恨扔开手机，不想回复，她坐起来，盯着左手看了十秒，缓缓的皱起眉。
湿软黏稠的手感，像是摸着海底章鱼的触手，黏液粘在手指，吸盘吸吮绞着皮肤，叫人不适的恶心凉意，孟长恨猛的翻滚下床，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抱着马桶痛苦干呕。
“呼...呼...”
孟长恨闭着眼深呼吸，膝盖跪在冰冷瓷砖，冻得人骨打颤，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半分钟，起伏的胸腔慢慢平息，她缓缓站起来，马桶抽水的声音响起...
“婊子！..呼..草！”
昏暗房间里男人粗粝的喘息溢出房门外，躲在衣柜的小孩抱着膝，她妈妈在里面痛苦的吟叫，不消片刻，皮革与皮肉击打的清脆响声密密麻麻的充斥空气，小孩扒拉着衣柜缝，在门缝间与那狞笑男人浑浊的眼对上，她慌张的紧闭衣柜，心脏跳到耳朵，脑里满是刚才看见她妈妈匍匐在地上仿佛待宰羔羊般的模样，屈辱不堪..
孟长恨眨眼，眼角润润的叫人真讨厌，她走到客厅穿好衣服，将自己的痕迹清扫干净，静静离开别墅区。
不知道季菁说了什么，门口保安对她笑脸相迎，并帮她叫了计程车，孟长恨挺想对他礼貌的笑一笑，但天气太冷，她脸颊好像冻僵一样无法露出任何表情，她幽魂般坐进计程车，任凭窗外风景后退，最后来到她熟悉的地方。
“小姑娘，东湖小区到了。”
孟长恨回神来，对..今天是她给林燕燕补习的时间，她付了钱下车，走进小区。
林燕燕家里只有她一人，林霖今天的晚班，凌晨四点才回来，孟长恨坐在林燕燕卧室的书桌前，给她辅佐两小时后结束后，问：“燕燕吃饭了么？”
“吃了，妈妈在厨房里做了菜，我热一下就能吃。”林燕燕露出腼腆的笑容，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罐千纸鹤，“孟老师，我听宋阿姨说上个月是您生日，这是我叠的千纸鹤，送给您！”
“谢谢燕燕。”孟长恨的神色柔软，她低头看着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千纸鹤，林燕燕抿唇笑，“我听宋阿姨说起后才开始叠，一直叠到今天，里面每一个千纸鹤，都有我对孟老师的祝福哦！”
“好...”
孟长恨将玻璃罐捧在手心，反光弧度的玻璃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她轻声：“我一定会珍藏的。”
辅导结束，和林燕燕拜拜，老旧铁门关上，发出刺耳响声，将楼道里的灯吓亮，孟长恨用臂弯圈着玻璃罐，一步步向楼上走去，十步后昏暗灯光熄灭，漆黑无比的楼道里，只有静簌簌鞋底与水泥台阶触碰的轻响。
十五楼的老旧小区顶，孟长恨推开生锈的门把手，见仅有一圈栏杆的天台边缘，背对着她站着一道倩影，孟长恨走近，那人侧着脸，红唇吐出一团白朦朦烟雾，精致起伏的五官在黑夜里也十分亮眼。
“小家伙，你动手真不干净啊。”
宋识蕴碾灭星星亮的烟头，转身慵懒的靠着栏杆，双肘朝后撑着，看向站在离自己三米处的瘦高女孩儿。
“孟家少了那么一个大活人，这叫谁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孟长恨碎发下的桃花眼灼灼生辉，盯着宋识蕴，她轻声道：“宋特助知道她的尸体在哪吗？”
“你杀人了？”宋识蕴错愕的眼神叫孟长恨笑了出来，“我是被逼的，她发现秘密了，我只能杀了她。”
“那日凌晨，她叫我在花园等她，她说，她知道我做了什么。”
孟长恨走近宋识蕴，语气轻得仿佛一吹即散。
“她威胁我说，如果不想别人知道，就给她钱，一大笔钱，可是我没有钱。”
宋识蕴默不作声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捏了一支细烟掐在指尖，打火机在手心划了几次，都没点燃，孟长恨好心的帮她点火，摇摇欲灭的火花映出两人的眼，宋识蕴吸了一大口烟，才慢慢道：
“你给老爷子下毒这件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给她发现，是她命不好，怪不了别人。”
“而且这件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宋识蕴盯着孟长恨，红唇边溢出白雾，而孟长恨的余光却落在她夹烟的指上，在微微颤抖。
“我怕，宋特助。”
“我把她埋在后花园里，今年的玫瑰花长得格外鲜艳，就像血一样，我杀了她之后，每次闭上眼，都是她的脸，她抓着我的肩膀骂我，说她好冤，说我是杀人犯、叫我去死.....我不敢睡，也不敢看镜子。”
孟长恨低垂着下颌，单薄消瘦的肩抖着，嗓音里满是迷茫痛苦，宋识蕴也不好再多说，看着她脆弱的模样有些心疼，只能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了，这件事我也有份。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处理好，她的离职申请也已经批准，现在正在返乡的路上了，我查到她老家有一个丈夫和两个女儿，我会让他们中奖，获得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闻言，孟长恨才抬起抬头，月下一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感激的看着宋识蕴，“谢谢。”
“不用谢，接下来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什么？”
孟长恨困惑的歪着头。
“得麻烦你做起以前的老本行，把孟玉臻书房里的文件，拷贝一份给我。”
“为什么是她....”
“她是老爷子的长子长孙，老爷子把她叫回国，就是想培养她逐步继承孟氏集团，我不能允许孟氏被她掌握。”宋识蕴眉眼闪过一丝狠戾，“长恨，我们继续联手，事后孟氏集团归我，孟玉臻归你，你不是想要她吗，没了孟氏，她在国内就是折翼的鸟，能安稳待在你的牢笼里。”
将月亮囚禁吗？
孟长恨内心可耻的有一丝动摇，但她转而言其他道：“宋特助知道周行舟吗？”
“周家二女儿，主要经营家族内的酒店餐饮，她怎么了？”
宋识蕴还有一点没说出，几年前周行舟在家里出柜，把她爸妈气了半死，就不管不顾的跑出国，最近几个月才回来，听说她在国外和孟玉臻有所往来，宋识蕴似乎有些了然。
“你要她怎样。”
“帮她种几朵桃花。”孟长恨抿唇，笑意亮了瞬间，“只要是真的就好，这件事拜托宋特助了。”
宋识蕴将烟灰簌簌弹走。
“成交。”
....
“爸爸！宅子里真的好无聊，爷爷不醒来，浩哥哥晨哥哥两个人像门神一样守着爷爷，姐姐也每天忙着工作，就连忪哥都去学校，一个月不回家一次，再待在那里，我真的要疯了！”
现代风纯白无色的画展内，只有几片顶灯射着画框，投出一片漆黑倒影，暗沉寂静的走廊内，一位穿着休闲衬衫的英俊男人站在画前凝视，身后是撒娇的女儿，跺着脚诉说。
“那阮阮搬出来和爸爸一起住吧。”孟嘉鹤拿出随身丝巾，认真端详擦拭着画框边缘沾着的半枚指纹，残缺指纹的纹理在灯光下格外扎眼，他受不了这种。
孟玉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好呀！我看孟长恨一个人在老宅也挺寂寞的，要不让她也和我们一起住？”
哦？
这句话叫孟嘉鹤从画幅中抽离，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她有多厌恶孟长恨自己能不知道？这次怕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孟长恨了吧？
这个眼神叫孟玉阮有些心虚，她嗫嚅着解释：“我....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孟嘉鹤不在乎的笑笑，“都行，随你，挑个时间我开车去老宅接你们。”
“爸爸最好了！”孟玉阮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孟嘉鹤，他笑着略皱眉头的扶着孟玉阮的背，丝巾盖着手心，避免过多接触。
孟玉阮笑得开心，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恶意。
孟长恨有秘密，可这个秘密是什么呢？
她要戳破这个秘密，叫孟长恨再也没有颜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思绪一转，孟玉阮挎包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她抬起手按亮屏幕。
【发现ab，在校门口前路口100米，速！】
孟玉阮激动的放下手机，“爸爸我忘记学校还有点事去做，我先走啦！下次再陪爸爸逛画展，这幅画真好看，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画的，阮阮用零花钱为爸爸买下来。”
孟嘉鹤笑着摇头，“不用了，这个人我认识，一个废物而已。”
孟玉阮眨眨眼，没太听懂，她给了孟嘉鹤一个飞吻，急匆匆地离开。
宽敞静谧昏暗的纯白空间内，孟嘉鹤唇角的笑容一寸寸下移，最后变成冷漠的面具，他转身从久久驻足的画幅前离去。
这是一副光怪陆离的抽象主义画作，笔触犀利癫痴，构成一只人、一瓶车、一栋狗、还有一盘月，画作旁是作者的介绍：孟嘉鹤。
只有三个字，孟嘉鹤，和一个句号。
随着孟嘉鹤走去，走廊摆放的一幅幅画作，每一幅旁的作者都是同一个名字，这是他的画展，他的私人画展。
让司机飞速启程，几乎只花了八分钟，孟玉阮就抵达学校，今天是周六，学校内依旧有不少学生，她拿起手机，三分前的消息：【ab正在上北楼天台】
孟玉阮牙都要咬碎，孟长恨、凌筱，你们果然有鬼！！
上次party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什么时候竟然有人会接近孟长恨那个贱货，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搅合起来的！
呵....今天她就要知道了。
孟玉阮挂着弧度极大的笑容，上北楼楼梯，待走到通向天台的门时，她微微开出缝隙，调整了下角度，隐隐约约看见孟长恨瘦高的身影，与站在她对面的凌筱。
孟玉阮轻轻咬着美甲，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软件，照出两人模糊的背影，天台的大风将她们的对话极细极弱的传入孟玉阮耳中。
“孟长恨，你喜欢女生。”
这句话让孟玉阮睁大了眼，瞳孔震动着颤抖，握着的手机也晃动了一下。
“既然你喜欢女生，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模糊暗沉的手机屏幕内，两道身影交叠在一片，孟玉阮脸上的情绪，从激奋变成了愠怒，阴郁的怒意在眉间萦绕。
贱人，她妈的贱人！
孟玉阮捏着手机的指头发白，漆黑屏幕倒映出她狰狞面目，转身离开。
夏季来临，冬眠的笨蟑螂爬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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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