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容慧的声音里仍然带着颤抖,“你爷爷今天下午两点半坐飞机去了趟北边,八点飞回滨海市,和宋特助在机场乘专车准备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孟玉臻大致清晰,她接着问:“妈,现在医院里是什么情况?”

“现在你爷爷已经抢救了半小时,医生还未出来,宋特助处于昏迷中,但生命特征稳定,撞你爷爷的是一个疲劳驾驶的大货车司机,他和专车司机都在抢救中,目前我和你爸还有你四伯五伯都在医院休息室。”

容慧忍着情绪,将目前的状况一一说出,最后她忍不住低声说:“玉臻,你快来,你爷爷要是有什么好歹,整个孟氏都要乱,你三伯四伯都不是吃素的,对你虎视眈眈...”

“好了妈,我到医院了。”孟玉臻揉了揉眉心,打断她,“先挂了,见面详说。”

王叔将车稳稳停下,孟玉臻推开车门,车中走出穿着黑色呢衣,气质清冷高雅的女人,她踏着高跟鞋刚走到医院门口,就与身后匆匆赶来的西装男人撞上。

孟礁看见自家侄女儿,只是面色凝重的向她颔首,就与之一同朝内走去。

还未走到抢救室门口,孟礁和孟玉臻就听见孟书贤与平时截然不同,不顾形象的大声叫喊着:“我爸要是有什么生命危险,我要叫你以后一辈子都混不下去!”

孟礁皱眉,赶紧快步走去,正好看见孟光耀把孟书贤拦住,只见二哥严厉呵斥他道:“医生说了,爸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处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书贤你冷静点!”

孟书贤眼镜后的眼睛通红,对面是衣领被扯乱的医生,医生沉默着手足无措,眼前这家人是医院的投资人,也是创办者,就连院长也得罪不起,更何况是他。孟礁则走上前替他将白大褂理整,“医生您好,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孟玉臻看了眼孟书贤,同样走向两人那边。

孟礁问:“医生,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孟先生年纪较大了,本来是有一些心脏病和高血压的,但保养很好,所以问题不大,可现在发生车祸,使头部造成剧烈撞击,虽然我们尽力抢救过来,但脑部区域淤血,导致神经压迫,仍处于昏迷状态,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医生惭愧低头。

“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我爸成了植物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下能醒来是吗?”

“没错,而且即使醒来,也可能会产生间歇性记忆紊乱等问题...”

闻言,孟礁不再询问,而是沉思起来,孟玉臻则问道:“宋特助和那两位司机怎么样了。”

医生答:“肇事司机是从右侧撞击,宋特助伤势不重,现在已经醒来,至于另外两位司机....经抢救无效,已经停止呼吸了。”

两位司机都死了。

孟玉臻觉得有几分棘手,此刻孟光耀已经将孟书贤安抚下来,医生离开此处,孟在乾现在处在ICU,他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于是孟家二代齐聚在休息室中。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指针指向12,孟书贤双手抱胸,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玻璃映照出滨海市夜景的星光点点与他阴沉脸色,身后是孟礁与孟光耀并排坐在沙发上,孟光耀闭目凝神,孟礁低头发着消息,他们对面则是容慧与孟玉臻,容慧焦躁不安的看向孟玉臻,而孟玉臻单手扶着下巴望着休息室门口,眉眼清凌,双腿交叠,黑色高跟鞋尖锐利,孟嘉鹤则坐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眼神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休息室内安静无比,只有孟礁手机响动的声音,二哥孟光耀忍不住睁开眼道:“三弟...”

他刚叫一声,孟礁就站起来揉了揉脖子说:“现在爸在ICU,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叫律师来了。”

“三弟,你什么意思!”

这下就连孟书贤也回身看向孟礁。

孟礁的脸色不负沉重,而是露出爽朗笑容,“我的意思就是,爸现在状态不明朗,但孟氏集团不能乱,我们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要临时代替爸的位置,等情况明朗后,再另做打算。”

“三哥在爸这时候,说这种话,真是个好儿子啊。”孟书贤冷笑嘲讽。

孟礁挑眉,“四弟难道就不想吗,二哥不也一样吗,大姐在国外养伤,要是她腿没瘫痪,不是也一样想吗,在场的谁不想,玉臻,你说,你想不想?”

孟玉臻冷冷回:“爷爷还没死。”

她扔下这句,站起来,向休息室门口走去,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响声明显,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她按下门把手离开。

走出休息室的孟玉臻没有离开,医院走廊里弥漫着刺鼻消毒水气味,她对这种气味记忆深刻,儿时的她经常生病,时时睁开眼便是医院的雪白,容慧和孟光耀那时很忙,最后常常来看她的,竟然是五伯孟嘉鹤。

二十岁出头的孟嘉鹤热爱艺术,扎着半长的头发,温柔中带着一丝忧郁,他留学国外,随大师学习油画,大师说他很有天赋,那时的五伯不像现在自暴自弃一般的躲在房中,而是对未来满是憧憬。

包括四伯、三伯,孟玉臻倚靠着墙,从包中拆开一根细烟,纤长手指轻轻夹住,她凝视着,拇指指腹滑过滤嘴,最后指尖一弹,细烟落入垃圾桶,而她也重新站好,敲了敲身旁的病房门,直接推门而入。

“宋特助。”

看向病床上裹着额头的虚弱女人,孟玉臻站在床边,低头睥睨着。

宋识蕴艰难睁眼,看见黑色呢衣的高挑清冷女人,她试图像往常那样露出微笑,但她做不到,只能气息微弱的说:“孟总监,请坐。”

孟玉臻坐下,她的目光扫过宋识蕴额头的纱布,“宋特助现在应该休息才对,但这件事牵扯重大,我有许多疑惑,还需要宋特助解答才好。”

“孟总监请问。”

“肇事司机和专车司机都已经死亡,现在死无对证,现场也已经勘察,货车和专车的刹车等没有任何问题,货车司机也确实属于疲劳驾驶。”孟玉臻清洌的声音在病房中流淌,“但对于我们来说,哪怕这场意外显得有多意外,都绝不只是意外,宋特助懂吗?”

宋识蕴这次笑了,她说:“这次行程安排是孟总临时起意,只有我知道具体的时间,同时也是乘坐私人飞机,最后的专车也是孟氏私人司机开来。”

宋识蕴气若游丝,声音断断续续,孟玉臻侧耳倾听,她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一场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这件事,孟总监又该从何查起。”

孟玉臻没有说话,她心底已经有了想法,女人起身,手指敲了敲床头,“宋特助好好休息吧,你要是也死了,这件事所有知情人就都被灭口。”

同时,她倾下身来,明明是泠冽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眉眼,却说:“在一切未调查清楚前,宋特助既是知情人,也是嫌疑人,恐怕未来很长时间,都会有许多人来找你,什么话该说、能说,宋特助跟在爷爷身边十年,应该很清楚。”

宋识蕴的脸色苍白浅淡,“多谢孟总监提醒,我相信孟总能化险为夷。”

“会的。”

咔嚓一声,病房门开,女人离开,这里又重回安静,随之而来是一道低低笑声。

当孟玉臻推开门,走进休息室里时,他们仍然在吵,只是律师的到来,让他们从吵着孟礁的行为太过分,到吵着孟氏集团的财产该如何分割,仿佛躺在ICU持续昏迷的孟在乾,早已入土一样。

孟玉臻说:“现在很晚了,爸妈,三伯四伯五伯,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孟光耀扯了扯领带,试图在女儿面前维持身为父亲的尊严,“好,三弟四弟,这些东西现在争没有任何用,重要的是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孟书贤嘲笑,“二哥现在才想到这件事吗,放心,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联系了警方,车祸现场已经被处理干净,赶去的记者也进行施压,同时媒体方面我早已联系岳父那边,他会放出一个娱乐圈的爆料来遮挡。”

孟书贤娶的是国内林叶娱乐的女儿,林叶娱乐手里掌握了许多媒体资源。

确认没问题后,孟礁带着律师和孟书贤先离开,孟光耀和容慧犹豫了下,在孟玉臻的坚持下,同样也离开,反观是一直没存在感的孟嘉鹤,竟然在路过孟玉臻时,脚步停了一瞬,“玉臻,辛苦你了。”

“五伯。”孟玉臻很平静,“您不需要被孟家锁住。”

“这不是需不需要的事。”孟嘉鹤苦笑一声,“我没有选择的,玉臻。我很感谢你爷爷,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活着,我也很羞愧,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

“已经过去十年了。”孟玉臻闭了闭眼,“长恨毕竟是您女儿,闲言碎语只是旁人攻击孟氏的手段,这不是您逃避的理由。”

孟嘉鹤沉默,他摇着头,也离开了休息室。

方才的喧闹仿佛是浮光掠影,此刻的休息室内寂静无声,孟玉臻独自坐在靠窗的沙发,侧头垂眸,从洁净明亮的玻璃,向下俯瞰一众林雨,而她也这般沉寂、无声的倦怠。

钟滴滴答答走着,休息室的门发出轻微响声,个高消瘦,穿着黑色运动装的女孩走进来,她戴着鸭舌帽,身形单薄以至于运动外套在身上竟有些阔大,她抬起手扶了扶帽檐、落下的袖口露出系着红绳的纤细手腕。

孟长恨拿起沙发旁的毛毯,单膝跪在地上,倾身为不知何时睡着的孟玉臻披上,哪怕医院里有暖气,但这么冷的天,要是就这样睡着,是会感冒的。

同时,她将休息室的灯光暗暗调低,轻轻坐在孟玉臻身边,目光柔软的看着她睡着的侧脸。

孟长恨心想,她仿佛离孟玉臻又近了一步。

四年里,孟玉臻那一次的帮助,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浅笑,一句话,便在她心中不断的咀嚼,回放,她将孟玉臻已经逐渐视作神明一样的女人,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支撑着她不断渡过日日夜夜。

而在此之前,她在孟家的十年,从来都只从孟玉阮、孟恒,还有孟玉忪嘴里听到孟玉臻这个名字。

孟玉臻成绩很好,从小学到高中,永远的年级第一。

孟玉臻长得很好看,高中向她表白的人除了男生还有女生,她从来都是冷淡拒绝,甚至有不死心的人讨好孟玉忪,希望能得到孟玉臻的青睐。

孟玉臻以全优的成绩出国留学,爷爷也极欣赏她,让在国外的大姑贴身培养她,二十岁就将国外子公司业绩上升二十个百分点,更不用说学业上取得的成就。

她优秀、完美,以至于孟长恨在心中将她视作神明,人类尚且需要仰望神明,更何况是她?

可现在...

窗外城市绚烂的霓虹灯影影绰绰的飞过高空,从玻璃映照在孟玉臻的脸上,将女人的冷清冲淡,像是拉入了人间,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孟长恨的眼睛描摹的女人的面孔,从那一天夜里,她知道了,孟玉臻是人,她有**,她也需要忍耐,正如她现在这般,会疲惫,会脆弱。

女孩抬手,将毛毯往上盖了盖,却被女人无意识的抓住。

又一次的亲密接触,又一次的十指相扣,只是这一次红绳从孟玉臻的手腕,换到了孟长恨手腕上,掌心交叠,温热在冰冷的夜里传递,孟长恨的笑容变得真切,或许哪怕白日里坚硬如铁的孟玉臻,在夜中的这一瞬间,也需要有一个人,与她紧紧相握。

“姐...”孟长恨低声说,“如果你需要我,哪怕是付出一切,我也会帮你。”

这是感激,是她的憧憬。

如果孟玉臻真的强大如神明,孟长恨会失望,因为这样,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仰望。

可孟玉臻不是。

而正因为她不是,孟长恨的心中,才萌发出一丝不该生的阴暗幻想,或许,她能帮到孟玉臻,或许,她能离孟玉臻更近一些,或许...她能够不在心里,而是真正的叫一声,姐?

孟长恨耳朵微动,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或许她应该走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抽出,掌心指尖仍然带着微凉的触感,她握成拳,压低了帽檐,扭头看了眼孟玉臻,埋头离开休息室,而正当她走到拐角时,与一位行色匆匆的女人擦肩而过,女人脚步急切的走入休息室。

孟长恨顿住身形,听见女人的说话声。

“玉臻,我才知道这件事,你还好吗?”

姐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行舟?你怎么来了。”

“我得知孟爷爷车祸的事,担心你在医院一宿,所以才赶过来陪你。”

“别担心玉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况且周家也是你的底气,哪怕有什么...我们也不怕你三伯四伯。”

孟长恨的桃花眼垂下,她嗤笑一声,不再继续听,而是朝前走去,来到一间病房前。

她推开病房,里面一片漆黑。

“宋特助,你还好吗?”女孩的声音应该是清澈的,但孟长恨的嗓音却有些低,仿佛是刻意这样。

“呵,死不了。”宋识蕴勾起唇,看向门边模糊的一团黑影。

“小家伙~我教你一招,你要想洗脱嫌疑,首先就要将自己成为受害者。”

“所以...宋特助才故意以身涉险,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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